第79章 第79章
宋逐昭眉头微微皱起,沉默无言。
宋逐烽接着道:“我对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对帝位毫无兴趣。以后兄长当皇帝,我依然当将军,帮你打天下,平四境。”
“可是,我不愿将心爱的女子让给你。”
“我对她的深情,不逊于你。除了她,我的眼里,也再难以容下她人。”
清朗嗓音顿了顿,过了大半晌,才继续道:“我希望兄长能祝福我和她此生白头。”
“若是兄长执意要娶她为妃,”俊朗眉眼目光幽寒,锋锐如刀,“我只需振臂一挥,三十万铁骑可以踏平任何地方。”
“纵使和兄长反目,我也誓必将她夺走。”
宋逐烽从未想过帝位。
可若程月璃要当太子妃,那这个太子,就是他。
宋逐昭眉目微垂:“逐烽……”
“兄长,”宋逐烽打断他,“你依然是我敬爱的兄长,即便今日说了这番话,希望明日我们仍能对坐共饮,把酒言欢。”
“我言尽于此。望你明日,能和她说清楚,自己退出。”
他扔下这句话,迅速转身走出书房,离开东宫。
剩下宋逐昭一人独自留在书房中。烛火摇曳,映照出半明半暗中,他那喜怒难辨的模糊表情。
竹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
程月璃坐在院中,单手撑着下颌,无精打采,神游天外。
秋心咽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询问:“小姐,你,你真要嫁人啦?!”
还是嫁给当朝太子!
消息来的太忽然,令人难以置信。
自家小姐和太子,平时没多少往来呀。
小姐还推拒了多次太子送的礼,怎么忽然就说二人要成婚了?!
程月璃瞥了她一眼,心里烦的慌,没答话。
她虽答应了宋逐昭,这事只是她二人私下商定,还未告知今上和娘娘。
既然时间没定,她还可以再想点办法,拖上一拖。
说不定哪天宋逐昭自己就放弃了。
眼角余光瞄到了站在长廊中,抱剑倚柱的杨时。
程月璃蓦然心中一颤。
这个俊俏的少年剑客,她每次只要一见他,就止不住嘴角高扬。
即便怒火正旺时,也能瞬间平息。
然而今日见他,本就烦闷的心口,更觉意乱。
杨时今日也和往日不同。
他面沉如水,靠在柱上似是心不在焉走着神,不知有什么心事。
察觉到程月璃的目光,他迅速抬起眼。
两人目光撞在一处,只觉热风沉闷,气氛压抑,无声对视片刻后,又各自移开眼。
忽然院外传来匆忙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又有将军府侍卫不敢阻拦的贵人,擅自走向西院。
这次又是谁?
晋王?五皇子?亦或……太子?
院门被侍卫不轻不重地推开。
太子宋逐昭站在了门口。
俊美的脸上没了往日悠哉清闲的笑意,沉静到显出几分阴沉。
“月璃,”他语气缓慢又郑重,“陪我去骑马。”
程月璃皱了皱眉,依言起身,和他一同出了门。
宋逐昭胸有城府,往常只能见他装出的悠哉笑容。如此模样,必是大事。
她骑上马背,宋逐昭又坐上她身后,双腿一夹马腹,扬鞭而走。
骏马在街道上飞驰,宋逐昭完全没有顾忌行人,一路朝城门口冲去。
很快便冲出京城,奔上官道,来到人迹稀少的城郊。
宋逐昭行事时常出乎程月璃意料,她完全猜不到,他究竟打算做什么。
城墙的轮廓在身后越来越模糊,直到快要消散在视野中,宋逐昭才放慢了速度,让马匹自己信步前行。
程月璃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才听他问道:“月璃,若我不是太子,你可还愿意嫁我?”
这是什么问题?
他是不是太子,程月璃都不想嫁。
之所以答应,还不是被他逼的。
可她不喜欢宋逐昭,也并不讨厌。她愿意如他所求,同在一个屋檐下,忍他十年。
她搪塞道:“那得看什么情况。”
又郑重问:“怎么了?”
宋逐昭换了一个问法:“你可愿意抛下京中一切,和我隐姓埋名,浪迹天涯?”
程月璃秀眉微微一皱,思忖对方突然这么问,究竟何意?
隐名埋名,浪迹天涯,她自己也曾想过。
然而并非和宋逐昭一起。
她可以抛弃一切,却不会为了他。
程月璃沉默未答,宋逐昭又问:“那你能不能说一句,你心慕于我,心甘情愿嫁给我?”
程月璃依旧沉默。
宋逐烽要宋逐昭主动退让,成全他和程月璃,否则,就挥兵争位。
他自己要娶程月璃,绝不会让她嫁给他人。
宋逐昭不愿就这么拱手相让。
他可以不要帝位,带着她远走天涯。
他想和她一辈子同乘一骑——逃,便一起逃,死,就死在一起。
可惜她不愿。
他清楚,并非她眷恋富贵荣华。
若程月璃心悦于他,心甘情愿嫁给他,他也可以和兄弟反目成仇。
自己的弟弟若要领兵夺位,他就应战。
只要是为了她,什么都值得。
只要程月璃一句话,他什么都愿意做。
他甚至可以为了心中所爱,置黎民百姓于不顾,当一个烽火戏诸侯的昏君。
可她不愿。
他强迫她嫁给自己,即便付出一切,所有的一切只会是场笑话。
程月璃不是心甘情愿待在他身边,他的所作所为就没有意义。
他同样重视和逐烽的兄弟之情。
“月璃……”
清越嗓音染上几分喑哑:“你不爱我,那我二人之间的约定,就此作罢。”
宋逐昭不想拼尽一切,只换来程月璃心不甘情不愿,忍他十年。
程月璃倏然一愣。
她回头看宋逐昭,他微埋着头,鬓边碎发的阴影挡住了眉眼,看不清表情。
程月璃不知发生了何事,让宋逐昭今日有所反常。
但他不说,就是不愿说,问也没用。
可宋逐昭既然主动提出取消二人婚约,她求之不得。
她不讨厌他,也不喜欢,不想做这个太子妃。
马蹄扬着灰尘,沿着来时路回到将军府。
宋逐昭回了东宫,程月璃踏入西院。
她将方才发生之事告诉秋心。
秋心瞪大了眼睛,事情转变得太快,她脑子转不过来。
程月璃恢复了神清气爽的好心情,翘着嘴角看向杨时。
可惜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剑客,依旧神色沉郁,心事重重。
程月璃担忧问道:“怎么了?”
杨时强颜欢笑扯了扯嘴:“没事。”
话音一落,飘逸身形已消失,不知又隐藏在了何处。
一件大事圆满结局,程月璃又打算关起门,过遗世独立的悠闲日子。
练剑看书,和侍女们玩闹,天气好就出门拜访杜慧,再一起上街逛一逛。
没想到三日之后,一则口谕召她入宫——睿宣帝亲自下的旨意。
栖霞县主因受中宫宠爱,今上对她的任性妄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闹得太过引起群情激奋了,就当着百官面,叱责她一顿,以平息众人怒火。
最严重也就罚俸禁足,从未有实质上的惩罚。
程月璃能成为骄纵蛮横的县主,离不了帝后的纵容。
最近这段时日……
程月璃回忆半刻,她应该没有什么胡作非为,惹了众怒需要召入宫训斥的事……
除了和太子那一件。
宋逐昭已经自己放弃,这事也并未禀明帝后,昭告百官。
即便有一点小流言,无人理会很快就会消散。
除非又有什么变故。
程月璃猜来猜去猜不透,索性不管,坐上马车入了宫。
……
江山殿里站满了人。
朝廷重臣,皇亲国戚,龙子凤女,甚至还有后宫嫔妃……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一堂。
太子坐在帝后下首,程月璃入殿时最先看了他一眼。
他朝程月璃笑了笑,平静的笑容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遗憾。
好勒,事情和宋逐昭无关。
不是她俩私下商定成婚的事。
睿宣帝只瞅了程月璃一眼,并无任何动作。
更好,事情和她自己无关。
程月璃长舒一口气,走到右侧和一众贵女们站在一起。
过了一会,晋王入殿。
他身着武将的朝服,身形颀长劲健,相貌丰神俊朗,气态潇洒飘逸,许多贵女瞬时看红了脸。
宋逐烽路过程月璃身边时,朝她眨了眨右眼。
若此时在大街上,必然掷果盈车,妇人连手共萦之。
晋王入列后,睿宣帝朝殿中众人道:“今日宣众位爱卿前来,是为向众爱卿宣布一间喜事。”
他看向晋王:“逐烽,你想迎娶哪家女子?”
江山殿内忽然爆发切切嘈嘈的私语。
群臣交头接耳,议论不断。
程月璃从周围的交谈中,听到了事情原委。
晋王昨日跑到睿宣帝面前,说自己有了心仪的女子。
但他在九五之尊面前也卖了个关子,并未说是谁。他要今日宣来所有朝廷重臣和皇亲国戚,让父皇当众赐婚。
众人惊讶于,晋王要成婚了。
对于他搞出这么大场面,倒不以为奇。
以晋王的身份和威望,该有这个排场,也能昭显他对女方的看重。
尚未婚配的贵女们无不面露失望之色,又在心底角落许着侥幸的愿望:万一,晋王看上的女子,是自己呢?
晋王曾在程月璃面前提过几次,等晋王府修好,他就迎娶王妃过门。
她此时也和众人一样好奇,晋王打算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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