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旎岚门
看这大汉的衣着相貌多半是出自北漠游牧民族，马匹也是来自北漠的品种，不过滚下来的头颅明显是邪修旎岚门的毒物，噬银蚕丝的杰作。旎岚门都在昆仑山以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围在尸体附近的行人低低地讨论着什么，表情上带着惋惜，丝毫不见恐惧。
少年若有所思的走向芦玲儿，走近才发现她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气。
他伸出手轻抚她的后背，同时出声安慰：“别怕，有我在。”
芦玲儿上次见到死人还是上辈子在宫里处理病死的尸体，她并不害怕死人，只是她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那人脖子上红点。
上辈子的回忆就像是潮水一般涌来。
天花肆虐。
她看着一具具尸体盖着白布焚化，火光冲天，卷着烟灰肆意蔓延，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恐怖绝望的气息席卷而来，幼小的芦玲儿在皇宫药房里不断地熬着汤药。她只希望手里的草药可以起些用处。
那是她唯一一次经历如此重大的疫病，药房三十名学徒只活下来了八个。疫病结束后不久她就被分到了亲王府里，同伴们都说她运气好，但她一点也不快乐，从疫病结束后芦玲儿就感觉自己病了，这种病不是躯体上的，是精神上的。
直到她听到哪个温润的声音喊她。
“是叫玲儿吧，你就是新来照顾我的丫鬟吧？”
芦玲儿不适应与世子殿下这样的大人物打交道，她弱弱地回了声是。
“我可以闻到你身上的药味。听说是从宫里药局来的对吧？”那少年语气温和，芦玲儿却以为这是嫌弃自己身上的怪味。
“对，对不起。”小姑娘磕磕绊绊的回答。
“我常年喝药，身上也有药味，你一来，我就有伴了，算得上是气味相投呢，谢谢你。”少年的气质温润如玉，话语温和有趣，可眼里却没有一丝光彩。
“我就有伴了。”小姑娘听到这里突然哭了起来，从看到第一个病死的宫人到现在，这是芦玲儿第一次哭，她捂着脸，嚎啕大哭，是迟来的害怕与绝望，也是迟来的解脱与告别。
芦玲儿抬头看着这个少年，她觉得那空洞的眼神并不可怕，反而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
穆渊虽然看不清楚，但可以看到一个十分模糊的身影，那小姑娘个子矮矮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稚嫩，这个时候从药局里出来的，他大概明白她经历了什么。
穆渊一身白衣，拿着拐杖慢慢的估计着距离走向小姑娘的身边，摸索着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
出声安慰道：“都结束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自从回忆起上辈子的事，她常常会陷入一种错乱，这种错乱就是有时会陷入前世的回忆出不来，大脑似乎梳理不清楚关系，变得迟缓笨拙。
这一刻她感受到后背熟悉的触感，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名叫张肃的少年，少年一身黑衣，笨拙温和地安慰着自己，她感觉张肃与穆渊重合了。
其实他们兄弟俩本身就长的很像，只是两人的性格天差地别，喜好也是完全不同，所以从来没人说过这兄弟俩很像。
此刻望着安慰自己的少年，她第一次发现，其实他们也有很多相似之处。
穆宁也没有那么可怕，穆渊也没有那么温和，只是一个喜欢主动攻击靠近自己的人，一个喜欢与人保持距离。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人有什么朋友。
说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也不为过，一个讨好，一个排斥。
“我们先找个客栈，吃点东西然后睡一觉，就好了。”少年虽然不觉得那场景吓人，但他却十分在乎芦玲儿的感受。
“我们不用报官么？”芦玲儿回过神来，讷讷地问。
少女的脸颊白皙圆润，眉眼温和无害极了。张肃从来没见过如此依赖自己的芦玲儿还有些不适应。
“就算我们不去报官，不到晌午也会有人来客栈找我们的。”少年耐心极好，语气低沉，语速轻缓“到时候我再与官府解释就好，别怕。”
“好。”少女浅浅的应着，她还没有发现自己对张肃产生了信任。
张肃打算去城北的盛祥客栈，说他家煲的汤不错，这客栈芦玲儿从未见过，可见青州城不愧是大雍北部最大城，不说城外隶属于它的村庄小镇，单单城内就分了东西南北四大辖区，每个辖区都有属于自己的商圈、书院。其中城南的楼宇最是华丽，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
芦玲儿这一生也只在城北的集市街道逛过，此刻跟着张肃来到客栈，还是她两辈子头一次住宿。
两人一进门就有小二来招呼：“呦，两位里边请，是打尖还是住店？”
少年回了一句住宿，便跟着小二来到了柜台，柜台后面站着一个中年妇人，眉眼和蔼，芦玲儿觉得这老板娘一点儿商人的面相都没有，看起来倒像是常去寺庙的香客。
“两位是要单人间，双人套间，还是合间？”声音也和蔼极了。
少女刚想开口问问这都有什么区别，旁边的男子便拿出银子放在柜台说道：“双人套间，这是押金，我们走的时候再和你算。”
女人收了银子在身后的木板上挂了块牌子，取下木板上的钥递给张肃。
“我们这里早饭是免费的，辰时供应。”随后女人冲大堂里的小二喊到“送两位去三楼壹号双人套间。”
上楼的时候芦玲儿跟在张肃身边打量着这家客栈，这客栈一共有四层，一楼就是吃饭的大堂，二楼的房间门口都写单间字样，他们来的三楼都写着套间字样。
小二将两人领了进来，备好热茶和点心后见二人没有什么吩咐就退下了。
少女是第一次来客栈住宿，她发现这双人套间其实就是进门以后左右各有两个房间，只公用了中间的客厅，他们住在南侧，从三楼往窗外看去可以看到远处城南富丽堂皇的楼阁。
“城南真的好气派啊！”少女望向窗外。
“都是用人血的建起来的，自然富贵无比。”少年坐在桌前倒了杯茶。也不看窗外，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嗯…说来你可能不信，上辈子你住的可比这富贵多了…芦玲儿撇了撇嘴，在心里痛斥这上辈子这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做的种种恶行。
转过头来却又是一副虚弱的样子，慢慢悠悠地往内间走去“唉，今天早上走路走的太累了，我先去睡了。”
走到内间门口又停下脚步转头看像张肃，少年一边喝着茶，一边眯着眼睛看她。
“还有事？”少年见芦玲儿一副想说话又说不出的样子，开口问她。
“那个，要是官府来了人，我们会不会被抓起来。”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变化丰富多彩，最后捏着衣服紧张的问。
其实她内心的想法是，大佬你别喝茶了，快在官府的人来找你之前主动去交代情况吧！
张肃笑了，显然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不过看到芦玲儿脸色惨白，并没有戳穿。
“不会，你睡下我便去趟官府，午饭前就能回来。”
“哦，好的，那辛苦张大侠了！”
张肃竟然没有借机打趣她胆小怕事，反而主动解释，她先是有点懵，随后就对坐在桌子边上喝茶的少年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那我选这间啦。”少女用手指了指身侧的拉门。
“好。”
咔哒
少年沏茶的动作一顿，目光看向少女的房门。
芦玲儿站在门后找了半天才明白这推拉门的锁在哪，落了栓就跑到床上倒头大睡。
房内传来咚的一声，没多久少年就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他走向少女的房门，拿出一只纸人随手一点，那纸人就从他手心跳到地下，钻过门缝给他开了门。
少年轻轻拉开门，就看到芦玲儿埋在被子里呼呼大睡，走近一看还有莹莹口水在嘴角。
少年黑着脸扯了扯嘴角，对着她这副样子摇了摇头。
纸片人顺着张肃的衣摆爬到他肩上，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虽然纸片人并没有眼睛。
少年在她床边撒了些驱虫的白色粉末，又走向窗边贴了一张黄色的符纸，想了想又念了句口诀，那符纸便消失不见了。
张肃做完这一切又原路返回，等纸片人落好栓，从门缝里钻出来又飞速地爬进他的怀里，少年才离开客栈。
青州城府衙就坐阵在青州城最中央，青色重檐歇山顶铺了层层琉璃瓦，门前左右摆着两只汉白玉狮，无论质地还是雕工都是上乘。
府衙后花园里一个体胖色白的男子正与宋年说着什么，宋年点了点头便招呼两个衙役抬着盖着草席的担架离开了。
“这是第二个了？”抬尸体的一个衙役低声说。
“是第三个了，老王凌晨当值，也处理了一具。”
走在前面的衙役回头说完又向身旁的宋年问道：“老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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