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诏狱忠杰 翰林故人
直等到他缓缓抬眼,“杨父。”沈语冰才柔声唤他。
他紧紧闭上双眼,稍停片刻,重又睁开,好让眼前人的影像能再清晰一些。
“你是?”
断筋蚀骨未得照料,杨继盛此刻孱弱地倚靠在墙角。他用双臂支撑着身体向外挪了挪。
“您不要动。”
她挨着最近的牢门,跪坐而下。
“学生杨笙。”四个字慢慢吐出,喉底瞬时泛起哽噎。
沈语冰双手齐眼,俯身拜礼,“幼时在辽东都司卫,恩承师训,开辟鸿蒙。教化恩深,万死难报。”头身随之伏地。
杨继盛听此,先是一愣,即刻大喜过望,惊诧万分。他竭力探出脑袋好将沈语冰看个究竟。
“当年行司里的小童儿都这般大了!”杨继盛惊叹道。又看沈语冰虽然未着公服,却能入得诏狱,猜测应是学优而仕了。
“你还入了朝堂?幸甚,幸甚啊!”因动气太过,他接连干咳了好几声。
“杨父您保重!”她想伸手去抚慰,却被牢门挡住。
经年累月,行司里的孩童太多了,杨继盛并未独独记得杨笙,这让沈语冰心怀暗释。
他一只手捂着胸口,一手向她摆了摆,示意没有关系。
“学生听闻杨父的义举,感奋万分。然而,未能解救您于囹圄之中,又眼见皮肉加苦,肢残形槁。哎……无计可施,学生愧对啊!”此番话语,她是替杨笙来说,同时也是发自肺腑。
杨继盛稍稍平息气喘,土灰色的脸上勉强绽出笑容:“今日,你能来这里看我,必定是费了周章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干咳了两声,继续说道,“当日,荆川(唐顺之号)劝我执事而为,从长计议。今天,我也将它寄于你等后生。务必谋全策,聚群力,方可以共清君侧。”
沈语冰听他说此,又眼见他残肢碎节动弹不得,心中不忍。
“杨父,可是用淋淋的血肉之躯,迈出这第一步啊……”
杨继盛会心的笑意仍挂在干瘪的脸上:“无妨的。”
他向暗黑的虚空望去,“我只不过是孤直罪臣一名,早前从逆臣仇鸾的手中捡回一条命,已属万幸。想当日,我被他手指桚折,胫骨夹出,半条腿跨进鬼门关了。荷蒙圣上天恩,不但薄罚降谪,一年之内又将我连升了四职。”他一连说的太多,深长吸气,歇息了片刻,复又一腔感怀,“皇上的再生之身、钦赐之职,苟利国家可以仰报万一……为师虽死无顾。”
言语平静如素,仿佛是在谈论一件什么日常小事似的。
“可是……”沈语冰忍不住反问道,“圣恩纵然隆眷,非此番赴死图报不可吗?”
学生的嗔怪,友人的痛惜,旁人的不解,杨继盛似乎听得习惯了。他没有任何辩驳或者鼓动,一贯的波澜不惊。
“国家养士百年,总要有人先走这几步的。”
大音希声,淹没在巨大的黑洞般的诏狱中,没有激起一丝回响。
沉默了一阵,看学生神色哀伤,杨继盛强作欢颜道:“这条路,也并不只有为师独行啊。”
沈语冰抬头,认真听他。灯火昏冥中,看见他的眸子透着不合时宜的光彩。
“前有徐学诗、王宗茂,后有锦衣卫经历沈鍊。众人皆不惧个人生死祸福,力谏圣上驱除内贼。这都是人臣之职尔。”
沈语冰忽然听得“沈鍊”二字,猝不及防,猛然心惊。
“沈鍊今如何?”她脱口而出,“徐学诗、王宗茂又如何?学生愿闻其详!”她忙又补上一句。
杨继盛并未生疑,顾自继续酣畅尽述忠良伟业。
“沈经历为人忠正刚直,嫉恶如仇。尽管有陆炳指挥使保全周身,然而还是被嵩贼父子计害了。
还记得当日,俺答犯我京师,要求开启贡市。司业赵贞吉请朝廷勿要应允,朝堂之上没有一人支持赵司业,惟有沈经历孤身同和。”
言及同道义举,杨继盛枯槁的脸上泛着神采,几乎一气呵成,没有停顿。
“当时的吏部尚书夏邦谟当庭训斥沈经历说:‘你何等官职?’他答:‘锦衣卫经历沈鍊。大臣不说,故而小吏来说!’你看,英然之气,磊磊乾坤啊!”
“后来他又上疏天子,弹劾严嵩十宗罪。说他‘贪婪之性已达膏肓,笨拙浅陋之心顽如铁石’,真真大快人心!可惜圣上被奸臣蒙蔽,廷杖了沈大人,又贬谪去承德保安州。”
说到这里,杨继盛仍义愤填膺不止。而沈语冰的思绪,却一直停留在“计害”二字之上。
“鍊兄虽然被贬到偏隅之地,却仍然尽情谈说忠义大节,在公开场合指摘严嵩,令严氏父子针芒在心。那个时候,蔚州有妖人阎浩组织白莲教蛊惑民心,出入漠北,泄露军情。被我兵曹捕获下狱后,口供牵连甚多。严氏父子便是利用这个机会,将鍊兄的名字加在其中,诬陷他是同谋。就这样,在宣府街市问斩了。又捉拿了他两个儿子沈衮、沈褒,全部杖责而死,牵连兄长沈铭一家充军辽东。沈氏一门至此,俱被嵩害,苍山有泪,江河泣血啊!”
杨继盛继续说着,他的嘴巴在沈语冰的眼中机械地一张一合,一张一合。之后的徐学诗、王宗茂,她并没有听进去,但觉杨父的声音从一只耳朵流入,另一只耳朵流出去,不曾在脑中停留片刻。
胸膛剧烈跳动着,血脉就要冲出胸口。此去一年,历历在目。原来父亲被流放,沈府遭抄家,并非是因为自己拒婚严世蕃而遭其莫须有的报复。纵然鄱阳湖畔未曾流连,官轿之人从未邂逅,沈家也终有此劫。而幼时来家,常将“小虫儿”放在膝上唱曲逗乐的叔父,聪颖纯良的衮哥哥、褒哥哥,全都没了……
阴森的牢房,昏暗的烛火,天地骤然寂静。偶然,有犯人发出几缕奄奄的哀声,和着断断续续的喘息,叫人闻之断魂。
她仍旧面向着牢门那头的杨继盛,两行热泪在黑暗中无声地淌着。
半晌,她朝虚空中整整磕了九个响头。
时间过去很久,剧烈抽动的肩膀平息了,深长得仿佛难以续接的呼吸浅和了,沈语冰拭干眼角的泪水,把贞娘的亲笔信交给杨继盛。告别杨父后,她在诏狱里仔细环视几巡,始终未见何心隐的身影。
掸掸身上沾染的稻草屑,理好额边散落的鬓发,沈语冰缓缓地走出诏狱。秋日里明媚清朗的阳光直射而来,让人一时睁不开眼。
此时的紫禁城,山明水净,傲菊层枫,深红浅黄,高楼清歌,一行鸿雁当头凌空而过。
悠黑的诏狱,伸手不见五指。忽然有光打下来,四周的迷雾随之层层散去,一条路在眼前渐渐显现。一双大手伸来,掂了掂,示意她走过去……
从诏狱出来,接连几日沈语冰都做着同样的梦。梦中,她踟蹰不前,犹豫难决。直到今夜,她终于试探性地将手伸过去。
接掌的瞬间,惊梦乍醒。
窗外秋月如霜,更深露重。
她起身,披一件外衣,往院中踱去。
既无睡意,便慢慢走到石案边落了坐。一个人静坐着发呆,等闲星晓月沉坠天边。
长夜漫漫失孤魂,往事如烟有几更。
坐不久时,忽然一股烟火味从空中送来。
仔细闻来,不似助眠香薰,亦非烈焰干柴,倒像是纸张烧焦的味道。翰林静夜,四下无人,何处来烟?
跟着味道寻到院墙偏处,沈语冰停驻了脚步。一个翰林士子的背影,正专心地烧着纸钱。
烧完,又焚三柱清香,俯身三拜,口中念念有词。
沈语冰没有打扰,没有询问,因为简易木牌位上工整刻着的九个字,赫然入目。字虽不大,却笔笔划心:
“锦衣卫经历沈公鍊位”。
灵位西向祭拜,那是他身首异处的方位——宣府镇。
半晌时间过去,祭拜的人仿佛有所警觉,回头一望,很是吃了一惊。
沈语冰没有向他做任何反应,而是快速三两步上前,径自并排跪下。
“杨庶常?”身旁人一脸诧异。
“此同彼心,沈公英烈。”
她简练道出几字,便又躬身磕了三个响头。
祭拜之人,名谓邹应龙,年方二十。他祖籍兰州皋兰,少随父长于承德府保安州,与沈语冰是同年二甲进士,也授庶吉士。
磕拜毕,她又取香来点。三柱过顶,正色低语道:“沈公知我,待血祭满门英魂!”
声音低沉轻微,却杀气昭昭。
邹应龙大感意外,不知杨笙是何身份。想着沈公忠正,受其恩惠者应该不在少数,可以想见来意。遂对她解释道:“鹰犬爪牙遍布,只有此等深夜偏隅,才得以祭拜沈公。”又无奈一叹,“学生愧对了。”
焚香插入炉中,清烟袅袅直上。她回过头来,宽慰道:“邹庶常有这份心,沈公在天之灵,必定深怀安慰。”
邹应龙与她对望一眼,“你不知道的,”他眉目紧锁,神情凝重,“沈公于我,恩义匪浅。”
又看向灵位,长出了一口气,“我自小在保安州长大……”
原来,当年沈鍊因斥严嵩十宗罪被贬承德府保安州。保安地处边境,贫瘠蛮荒,他不收束脩,不计报酬,无偿教化边民的孩子读书识字。保安州所属宣大总督杨顺,系严嵩义子,竟放纵士兵杀害良民,向朝廷献首冒功请赏。沈鍊得知,公然作诗揭露嘲讽他,还将诗寄给杨顺本人责问。一时间边民传唱,义愤不衰。终令得严党切齿,招致了杀身之祸。
“杀良献首古来无,解道功成万骨枯。白草黄沙风雨狂,冤魂多少觅头颅。”邹应龙对着灵位低低沉吟,他就是当年穷苦的边民子女之一。
“我本名六儿,家贫白丁,先生赠给我‘应龙’二字为名,要我将来效君报国,举明忠义,和他一样。”邹应龙追忆恩师教化,不胜唏嘘。
贬谪之臣,仍去国怀君,身处偏境,依旧教化造福一方。杨继盛如此,叔父如此,父亲亦如此。沈语冰想着,这万万子民,可以被人如蝼蚁般践踏,也可以像一个个活生生的左邻右舍般去关照体己。
“我已经将布帛备好,写好沈公的英名。等到严氏父子伏法的那一天,定将它插在刑场之上!”他声调不觉提高了许多,手掌狠狠抓地立言。
沈语冰一时沉默。
“依我看,还是先将布帛销毁了。”
有男子之声乍然现于身后,沈李二人俱是惊诧地一并回过头去。
那人大步往前走出两步,走进了皎洁的月光中,俊逸的身姿缓缓地由暗及明。他没有穿翰林士子的青黑圆领袍,只一副平常儒生打扮。
细葛凌云巾束发,宽袖玉襴衫着身,颀面秀目,貌比宋玉。一阵秋风起,襴衫袖裾翻飞,斯人独立月下。
“编修大人!”
邹应龙认出人来,心中徒生警惕,一时神色慌乱。
来者张居正,嘉靖二十六年进士,二甲第九,朝野称羡。然而十多年过去了,他还是翰林院里一个小小的编修,正七品。同年进士李春芳、殷士瞻、王世贞俱已青云直上。甚至于同年考取三甲“同进士出身”的杨继盛,下狱前也已是从五品的兵部武选司员外郎。
“编修大人要说只管说去,应龙无悔。”邹应龙起身,双手虽垂立身侧,然而掌已握拳,攻击姿态毕显。
张居正没有答话。
“既已避无可避,应龙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和杨庶常无关。”他愤然向眼前人说道。
“邹庶常何出此言?”沈语冰也起身了。
“应龙虽愚钝,也是通世情的。知道编修大人,虽为徐尚书门生,却始终没有受到重用,怀恨在心。反倒是写了不少颂扬首辅大人的文章。更听闻,首辅大寿时您还亲写了贺词。”邹应龙一副鄙夷不屑。
张居正听他这番言辞,淡然一笑,未作任何辩驳。一会儿却敛神正色,说道:“自入翰林院以来,你每月同一时日在此设堂焚香,一日不曾间断。”
“阁下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揭露我,还等到今日?”邹应龙但觉授人以柄,威胁在即,浑身血脉喷张,急不可耐道。
张居正没有正面回答,顾自把话说完:“邹庶常还是先将布帛销毁吧。收在身边,始终有变,无谓冒此风险。”
他这么一说,邹应龙倒是心生了疑窦,一时忠奸难辨,不知该信任与否。
“我也有听说编修大人盛赞严首辅一事。”
张居正这才把目光聚焦到邹应龙身边之人。
“但是,庚戌之年,编修大人在翰林院写了闻名天下的一封骂辞给他老师,可见当时已是憎恨嵩贼至极。如果杨笙没有记错的话,当时您写的是‘古之匹夫,尚且有敢在天子之前高论,今日之宰相,竟不敢出一言’。”
等沈语冰把旧言背完,张居正已不止奇于她如此熟悉自己,更惊于她生得这般模样。
腻玉圆搓素颈,双颦相媚若黛,一双灵动丹凤眼,两朵春融脸上桃。虽懒散披一件素袍,犹难掩月下清姿。最惊奇的是,这个玉面书生,何曾见过?
张居正脑海中过一遍众生之相,却始终难匹配到这张俊俏脸蛋。而沈语冰,在听见来人的郎朗清音时,便已回忆起八岁那年王守仁庙的初遇。那段无忧欢悦的年岁中,曾出现过一个与自己同好的意气书生。经年一去,总角丫头出落为娉婷少女,青衿少年也已过而立。
记得父亲的大手牵着她走出庙去,那条路很长,她回过头,清逸书生仍久久立在原地。目光交接,仿佛知有来日似的。
只是再重逢,我既无罗裙,君面亦不识。
“我听闻当时严首辅甫一入阁,便日日在值班房职守不怠。夙兴夜寐,辛劳勤政之貌,着实一度令人盛赞。圣上更是御赐了“忠勤敏达”印章嘉奖他。过去那些应该不是编修大人的本意。”沈语冰劝慰之心过急,一连说了许多理由。言罢,自己也觉不妥。
“原来杨庶常与编修大人熟络,应龙鲁莽了。”邹应龙放下戒心,歉意地抱了一拳。
沈语冰没有接话,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有起伏。她平缓说道:“星月西沉,天色将启,我们早些收拾妥当拜别沈公安息吧。”
张居正点点头,也上前俯身拜了一礼,敬上三柱清香。末了,他对邹应龙说:“我本是应早些建议于你,毕竟耳目遍野,动辄加咎。如今,英魂得祭,还是保全周身,谋而后动为好。”
邹应龙举手齐眼:“枉费大人苦心了。”
杨继盛又被拖出了牢房。
“杨大人。”
领头的男子朝地上凌然唤道。
牢狱森森中,来人连同两侧列队的下属,组成一个巨大的三角方阵,自下望上,逼仄可怖。
残伤的双腿使杨继盛无法正常站立,此刻,他几乎是匍匐在脚下的。
与此同时,沈语冰则再次走入了尚书府的侧门。
“椒山现在怎么样了?”
“肢残形槁,悲戚不忍看。”
尚书大人沉重地长闭一眼。
“大人的口讯,晚生传达到了。”沈语冰又道。
“嗯。”徐阶睁眼,怀慰颔首。
自太子朱载壡死后,皇上迟迟不愿立太子。裕王朱载垕以次序当为太子。而景王朱载圳仅晚裕王一个月出生,如今年岁渐长,却无去藩王封地之意。裕王生母杜康妃,长门失宠,福难及儿。等到稍长,又有方士陶仲文向圣上进言“二龙不相见”,他故而更是失却了父宠的可能。
当杨继盛奏章中“皇上或问二王,令其面陈嵩恶”一行字在首辅大人的眼前掠过时,他叫来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死劾理据充足,条条中的,乍读来,果然让久经宦海的严嵩冷汗直冒。然而,只消这一句,他就看到了生机。伴君十载,岂不知君心何忧?储位、二王,一提及此,便可令龙颜不悦。
“杨大人。”
诏狱中,领头人又唤了一声。
杨继盛竭力支撑上肢,让狱卒把自己扶起来,勉强端坐在对方面前。他抬头看了一眼,冷冷道:“御史大人怎称下官大人,下官不敢。”
鄢懋卿,嘉靖二十年进士,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正三品。高高立在杨继盛面前的他,身着二寸散答花绯袍,腰系金荔枝带,眼神飘忽四顾,似鹰隼寰宇猎食。
“杨大人一封奏章,天下闻达,显名在鄢某之上,鄢某当然要示卑于大人了。”他嘴上说着尊崇,双手依旧背在身后。
“食君之禄而已。”杨继盛淡然如素。
鄢懋卿也无多少耐性,开门见山道:“你与二王有何干系?为何要引出二王?”
终于直抒来意,杨继盛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早前学生杨笙来探,传达了礼部尚书徐阶的口讯,要他知晓此事已经与初衷背道,定然将有人节外开花,另作文章。贻害之大,可危社稷。
他沉默了片刻,徒然声高八度道:“除了二王,朝中还有人不怕严嵩吗?!”
鄢懋卿被脚下残者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威吓之声在寂静的诏狱中清晰回响。
他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恼羞间强装镇定:“我本来不想这样的。是杨大人逼鄢某的哦?来人!”
得令之间,左右上前一把将杨继盛架起,狠狠地扔在行刑长凳上。他俯身趴着,残肢撞击的疼痛,让额头渗出汩汩冷汗,却始终未出一言。
“杨大人,十指连心呐。”各边两人,将拶子猛然拉开。
杨继盛不语。
“鄢某听闻,杨大人两年前受了拶指之刑,胫骨都夹出来了。旧患未愈,若是伤上加伤,这双提笔若刀的手,可就真要废喽。”
他贴向杨继盛的脸,在他耳边恫吓道。
“御史大人的夹棍下,何曾少过天下士子的手呢,也不差椒山这双了。”杨继盛转头和鄢懋卿迎面对上,一双眼瞪得他禁不住往后退出一步,“愿大人永不覆巢,完卵长在。”言罢,自己伸直了十根手指。
鄢懋卿被呛得脸色铁青,转身狠甩一下宽袖,左右便闻令上前。
“锦衣卫的事情,何曾劳烦了都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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