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摆渡师徒 遗恨书生
流放之刑,降死一等,天子不忍刑杀,流之远方。
这一路,沈语冰都在思索,严世蕃究竟安装何种罪名,能让政绩卓著的一县之长获此重刑。自古流放之地,或西北绝域,或西南烟瘴,或东北苦寒或孤悬海外,俱是云横山岭家何在,雪拥山关马不前。
九死一生。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儿时所读韩愈之诗,今日思父切肤之痛。
律法有云,南人迁于辽阳迤北之地,北人迁于南方湖广之乡。江西知县沈铭,充军辽东都司卫所。
从江西往辽东,穿州过省,山重路遥。且不说到彼东北苦寒之地,人迹罕至,朔风狂吹,雪花如掌,异鸟怪兽。仅这一路迢迢,单衣薄衫,食宿潦草,路途无尽,荒凉孤寂。年过半百的沈铭,可能挨过?
沈语冰不敢细想,每思及此,锥心刺骨。她决意下半生在辽东之地照顾老父,军屯劳役,扶持左右。为避通缉,她盘算先由江西往浙江,继而过南直隶,至山东于父相会。届时,时过境迁,严世蕃再有心捉拿,也已是强弩之末。而后可买通差吏,同行照料至辽东充军卫所。
行行复行行。
赣浙交界。
自□□皇帝朱元璋亲自写定并颁布刑典《大诰》始,百姓远离居所百里之外,均须随身携带路引,列明因由往至,不胜清晰。
戌时将至,暮鼓即起。城门守卫辛劳盘查一天,已疲态凸显,都一心等着戌时一到便将城门紧闭。
她在侧旁隐蔽。
徘徊良久,眼看宵禁即至,心中顿生焦灼。守城官差逐一盘查行人路引,遇可疑人等,照例对着手中一册通缉画像筛查辨认。
沈语冰不确定册中可有自己。与此同时,她的目光正紧紧跟随一对赶路人,由远及近。
一个道人打扮,一个儒生装束。
道人云巾云履,行止翩翩;书生宽袖飘带,临风玉树。
眼见二人就要行过身畔,沈语冰自语道:“命数由我,尽力而为。”便一溜儿蹿于二人身前,躬身相拜,拱手作揖,道:“二位先生,素昧平生,江湖救急,可否渡小子一渡?”
道人与书生俱是不胜惊奇,道人更是惊诧非常。眼前的不速之客,虽风尘仆仆,发梢凌乱,然依旧可见脱俗容颜。恍若相识,疑是故人。
眼见守卫在前,久言不便。道人旋即示意书生将背上书笈迅速为沈语冰背上,二人行于前,她行于后,三人渐渐靠近城门。
“道兄何往?”领头的城门守正上前盘问,见道士便颇显恭敬。
“贫道受总督张经大人相邀,商有要是。”答毕,也不出示邀帖。
守正官也是阅人无数之辈,见这道人气宇轩昂,谈吐凌然,自知非一般人等,也不催促查验路引凭证。又看一眼同行的书生。
道人道:“此乃贫道学生,当朝举人,当春入京会试,途径贵地。”
守正闻此,双手抱拳:“原来是举人老爷,小的失敬。”
“童儿,背好你家先生的书卷,切勿路遗万一。”道人转身说于跟在身后的沈语冰,她背上的书笈帆盖将半张脸遮掩了。
守正官察言观色一番,自觉无甚异样,便抬手示意放行。
沈语冰心悬在口,适才放手一搏,本已做好未果即刻逃离的准备,未曾想路遇贵人,一面默默紧随其后。
三人行至城内街衢,沈语冰卸下书笈,郑重躬身拜谢道:“何真人今日摆渡之恩,晚生余生不忘。身无长物,无以报答恩情,来日若有余力,定当效力今时相助。”
道人双手扶起沈语冰,仍仔细端看其面容。
语冰再作揖,拜谢道人之徒。
近前方看了究竟,何谓玉面书生:目若粼波,眼角微扬,柳刀裁出鬓角,石墨画就眉梢。身形不甚高大却自有一番如风肌骨。细看来,竟与自己有几分相像。
她定定神,继续答谢道:“杨先生,今日涉险救急,望他日有相报之时。”
师徒二人惊于其如何得知名讳,语冰指指地上的书笈,说:“方才晚生览一眼书笈,大体明略笈中为何书何卷。书卷之中有邀帖外显,晚生恐节外生枝,便擅自阅览内容,以备守门官差盘问。为保万全,冒犯僭越二位先生之处,恳请海涵。”
书生看清秀小生聪颖机敏,心生欣赏,还礼作揖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江湖深远,自是有流水湍急之时。公子才思过人,柳暗花明定是朝夕之间。”书生笑靥敦柔,谦谦如玉。
何心隐对沈语冰的缜密心思心中暗喜,张总督的邀帖及学生杨笙报考会试的浮票(科举考试考生报考材料的封面上贴一张“浮票”,上载考生姓名、座次、体貌特征),都瞬时间被她一览无遗。
何心隐正欲探得眼前人详情,却见她行色匆匆。
“二位恩人,今日恩情晚生铭记,实有要是在身,先行别过,他日定报。”言罢,她看一眼巡街而过的官差,便急急消失在巷陌之中。
杨笙,上一年秋闱中考取举人经魁(第三至五名),获选官资格,今春继续赴京师贡院参加会试,与天下儒生同跃龙门,并志在夺魁。
学会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他与普天下书生的初衷并无二致,同时有一个更为强烈的动机——考取功名,去除戍籍。
那是正德九年(1514年),宁王朱宸濠盛邀因考场舞弊案牵连而出狱不久的唐寅(唐伯虎),往南昌小住。
千年功名一朝丧,经历一场牢狱之灾的唐寅已无年少盛名时的意气风发,在低谷得到宁王的知遇之恩,自是十分感奋。他叫来了同年好友,浙江慈溪人杨云默一同前往,共投明主。
在南昌宾主尽欢半年有余,唐寅觉察到了异样。宁王府里不时有一些携带兵器的壮汉出入其中,粮草、兵器等物资陆续运往地窖。
他闻到了造反的气息。
这一切,唐寅俱说与杨云默。可惜,后者犹豫了。宁王的礼贤下士和重金优待,让他心存侥幸。他研判,宁王叛乱还需十年功夫,驾弓拉弦之前再走不迟。
直到他亲眼目睹了“江南第一才子”、乡试解元唐寅,裸身上街,呼唤乱嚷,方才恍然大悟。这是唐寅先前与他说的八字计策“装疯卖傻,远离南昌”。
果不其然,唐寅被气急败坏的宁王遣送回了苏州府,虎口脱险。而他自己走不了了。整场叛乱,杨云默没有勇气作迈出府门做叛逃被杀的义士,也没有在宁王“冲锋者赏千金,负伤者赏百金”的悬赏令下砍杀王守仁义军一二。混在八万叛军中,他进退两难。
事败,充军辽东,削民籍,入戍籍,世代相袭。
从人人称羡的读书先生,到辱没家门的充军叛贼,杨云默的后半生在孤寂苦寒之地饱受精神折磨。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那个不羁的同窗密友,早已预言了世事无常。
剩下的漫长年岁里,出于读书人的骄傲,杨云默只做了一件事情——培养他的儿子。
大明天下,脱离军籍是一件无比困难之事,军户世袭罔替。
除非天子特赦。
杨云默翻阅典籍,找到这样的记载:洪武二十三(1390年),潮州陈质考取生员,明□□朱元璋出于“国家得一卒易,得一才难”,特许“削其兵籍”;宣德四年(1430年)宣宗朱瞻基因军户李宗侃在原籍浙江中举,特赦削其军籍,使其读书会试以自效。
只有考取功名,后代才有希望脱离军籍,把此生犯下的错误终结。
可惜,杨云默独子资质平庸,终两代共同努力,也只过了童子试,终身一名老秀才而已。这样,杨氏一门的命运就完全交托在独孙杨笙的肩上。
杨笙出生于戍边荒原,却生就一副江南血脉特有的水灵毓秀,在粗野豪壮的军户戍民中显得一枝独秀,邻里都喊他“小姑娘”。杨笙少聪颖,读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且性情敦和,不骄不躁。人皆交口称为他日大才。
杨云默未能亲眼所见孙子长大成人,改写家族命运,雪耻半生歧路,便尘归他土,埋身边界了。祖父俱逝后,年幼的杨笙被行脚路过的云游道人发现,知悉原委,感触良深,遂收在身边,养育成才,助其夙愿。
何心隐受邀往总督府与张经一叙多日,学生杨笙便独自往祖籍地宁波府慈溪县一游。
慈溪,东海之滨,钱塘南岸,因治南有溪,东汉董黯“母慈子孝”而名。自幼长于边疆,杨笙不通吴语,却也能享受“醉里吴音相媚好”的亲切乡音,感受祖父杨云默常年描述的书香江南。
天色将晚,他行经一处小渔村,界碑有字:沈思桥村。
沈思桥村民多以捕鱼为生,日暮西沉,海天披霞。热情淳朴的渔妇人招呼杨笙往自家棚子落座,端上一海碗老粗茶。
“粗茶硬水,先生不要嫌弃啊。”妇人肤色略黑,脸上挂两朵经年海风吹就的红晕,神采朗健。
“有劳大姐,学生赶路过此,不知附近何处可投店?”杨笙泯一口茶水。
妇人双手在围裙上擦拭一回,道:“咱这小渔村儿,哪有什么客店啊。先生不嫌弃,就在咱家委屈一晚,家里别的没有,地方敞亮。”
“娘亲——”一个七八岁光景的男孩一路小跑过来,后面跟着只小黑狗。男孩还没站稳,就把手上的馒头递给妇人。他看看不远处沙滩上的背影,摇摇头,又看看母亲。
“这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妇人口中碎念。
杨笙顺势望去,一个纤细的背影,面朝大海,抱膝静坐。
“那位小哥与先生一样,在咱家借住一宿。就是不大作声,也不吃东西,看起来心思重重,怪可怜见的。”妇人努努嘴。又凝神看杨笙脸,称奇道:“我怎么瞧着,小哥和先生的模样像得很。”
杨笙诧异,莫不是故人?
馒头又出现在眼底,看起来已有些发硬了。沈语冰抬头看这双手的主人,见是几日前城门口的救急书生,心头略为一惊。
“先生,您也在此处。”她接过馒头。
“看来我与小公子缘分不浅,几日之内,竟二次重逢。”杨笙心中欢喜,拾拢襴衫,挨身坐下。
见她低眉垂目,也不言语,也不进食,呆呆看着远方,眼神空洞。
杨笙没有多言,只静静陪伴在旁,余晖将异乡人的身影拉得格外颀长。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她终于开口说话。
见她语中尽带悲凉,小小年纪,却说沧桑。杨笙劝道:“人生不如意事常□□,可与言者无二三。公子遇到何种际遇,可否与我说一说,聊解心中愁绪?”
她苦笑,叹一口气:“我亦飘零久,自恃聪明,一年来,深恩负尽,父友两头。”
见她遭遇非常,且不愿细说,他便也不勉强,只说道:“我明白,人生本诸端无奈,个中滋味,恐怕非亲历者,不会明了。”沉吟片刻,说道:“就好比在下,甫一出生便背负宿命而来,此生奔赴于求取功名之路,不破楼兰终不还家。别人道是书中自有黄金屋,我却翻尽千卷,只为求一出身。”说完转头看着她,问道:“你可听过,翰林高中,削除戍籍之说?”
沈语冰听闻此,大略知其原委,有感先生只谋一面便愿以身世劝慰自己,心生感动。她说:“我曾阅宣德年《军政条例》,其中言‘军户下,止有一丁,充生员,起解兵部,奏请翰林院考试,如有成效,照例开豁军伍。若无成效,仍发充军。’先生说的,必是此事。”
杨笙听她典籍律法信手拈来,不胜赞赏,又其能明己所言,顿生知音在前之感。
他说:“公子学老于年,令在下钦佩。记载有言,自宣德年后,生员李宗侃、沈律、张珩等诸人皆因达到条例所列要求,得以除去军籍,仕途平步。但有一人例外,正统年间生员翟麟援引前例,想要除去军籍,但考试未果,仍蒙发补役。所以,此事对我而言,乃一危机,危险与生机并存,不容得半点闪失。”他信心拳拳,志在必得。
“将在下生平事说与公子,是想让公子明白,纵然命途有时并不公允,但天生我才,一定有办法将之亲手改写。我看公子才学绝不在我之下,为何不考取功名,报效天子?届时微权在握,你想做的事,自然会容易许多。”
她听出书生的诚挚之意,但又岂能同他说,天子不察,宠信权奸,误我家门呢?
沈语冰只是无奈摇头:“先生劳心谆谆,指与明路,在下十分感激。只是我无心官门,亦无斗志,与先生不同路而往,但愿先生求仁得仁。”
再无后话,唯有垄垄海浪彻夜交替拍岸,周而复始。
杨笙与沈语冰各人东西一地铺,和衣卧于渔家客房。自遭家变,每回夜深不能安寐,今晚枕着规律的海浪之声,她倒是很快入眠了。
不知何等时辰,语冰感觉有人摇晃自己,睁开眼,天色未明。
小男孩又去摇杨笙:“笙哥哥快起来!”小黑狗跟在小主人后面,一面叫一面摇尾巴。
男孩喝道:“黑仔,别叫!”
沈语冰迅速起身,连日逃亡已让她警觉异常,连问:“发生什么事?!”
“倭贼来了,娘让我带你们藏好。”小男孩急促说道。
“你娘人呢?”杨笙问。
“娘去通知其他人了。”
杨笙看一眼窗外,这一家住的离海最近,想是渔家大嫂看到倭寇贼船,通知大家躲避。
他拉上沈语冰和孩子阿海的手火速遁逃:“别怕,走!”
沈思桥村位于慈溪县海滨,住有沈族人两千余口,平素以骁黠善斗闻名。倭寇入侵,沈族人常能杀贼首领,夺回被劫财物。故而倍受海盗倭寇仇视憎恨。恰逢春生鱼兴,沈族男子大多出海捕鱼,村中只剩些老弱。倭寇此时恐是趁虚而入。
阿海带二人奔走至一处楼房,进门一看,楼里汇集了大半个村子的女人。阿海娘神情凝重,她压低嗓子对众人说道:“阿海爸出海前交代,任何一妇不能被贼寇掠,务必死守家园!”
一屋妇孺,陷在无声恐惧中,偶尔听到有人轻声抽泣。
阿海娘轻拍哭泣女子的肩:“今日看来在劫难逃。我们沈思桥的男人,从来杀得贼寇尿了裤裆。今日男人们不在家,女人们又何惧?!”说着,振臂一呼:“男人死斗,女人死义,无为贼辱!”
人群激昂,有人跟着指天赌咒:“男人死斗,女人死义,无为贼辱!”
众人纷纷举臂呼号。
“阿爸是族长,阿爸在就好了!”阿海抹抹眼泪。
阿海娘让杨沈二人带孩子,同几个女子一同藏身于一二层楼的隔板之间,方寸之地,能纳者甚少,也不易起疑。其余人分别于楼内各处躲藏。
一盏茶功夫,静谧无声。
透过隔层木板之间的细缝,沈语冰看到四个身着异服、半头剃发的男子走入,他们拖着雪白晃眼的佩刀,刃上鲜热的血,沿途滴下,在地上画着一道死亡的红线。欲望和冷酷让四张与汉人区别不大的脸,显得格外狰狞。这是沈语冰第一次见到倭寇。
她曾听父亲说过,近年来沿海一带海盗为患。这批人中有一类携带□□的东瀛浪人,武艺高强且心狠手辣,所带佩刀削铁如泥,饮血无数。是谓明之大患。
隔层狭小急促,三人匍匐于地,杨笙周身护着沈语冰和阿海,一手轻捂住阿海的嘴。
嘈杂之声乍起,一名妇人被发现,倭人兴奋地直扑而上。妇人拼死奔向大门,旋即夺门而出。其中一个寇贼猛追而去。只听得一声凄厉大喊,妇人纵身跳海。那寇贼一直等到妇人挣扎的双手沉入海中,方才败兴折返。又有两名妇人惊现,二人也不呼救,径直夺路而去,相继跳海而亡。倭寇气急败坏,杀红了血眼,猛烈挥刀,到处胡乱砍搜。
一声尖叫刺破耳膜,阿海娘手中握一把镰刀,浑身战栗立于贼人前。这是她前日替夫君磨好的砍柴镰刀。寇贼见状,其中一人立即将门堵上,剩余三人蜂拥而起。她使尽浑身力气朝近身的贼人砍去,最后镰刀驾颈,一刀封喉。
这一切,透过木板细缝,完全展露在沈语冰眼前。她用力捂着自己的嘴巴,手掌的肉深深嵌入牙齿,额上的青筋根根凸显,血红的眼珠就要爆出眼眶。
倭寇就在咫尺之下,她不敢让自己落下泪去。
他们开始上楼搜索,缓慢地一步一个台阶地拾级而上。脚步声在耳边回荡,声音越来越近。其中一个不时用佩刀挥砍墙壁,捅刺地板。
脚步声戛然而止,停在头顶上方,便不再挪动。脚下,三人呼吸沉重,热血冲上脑门,手脚冰凉得似乎没有了知觉。
沈语冰突然感觉到护在自己身上的杨笙微微一颤,紧接着一股热流滑过手臂。竭力回头一望,但见他面如死灰,双唇发白,额头不停渗着冷汗。千钧一发间,忽闻得楼下又有女子尖叫之声,贼寇拔腿就跑,奋力追逐两名女子而出。
史载,嘉靖朝慈溪县这场寇患,沈思桥村伤亡最重,合族三十余位妇人皆亡。其中,六位妇人被朝廷敕封为贞烈“六节妇”,包括:族长沈祚之妻章氏,沈希鲁之妻周氏,沈信奎妻冯氏,沈惟端妻柴氏,沈弘量妻孟氏,沈琳妻孙氏。彼时两名夺路而出的女子,即沈弘量妻孟氏,沈琳妻孙氏,被倭寇掳走,途中夺得贼刃,自刺身亡。
夹层中,沈语冰无法看清杨笙受刀的部位,她极力摸索,用力按住热流涌出的地方。
这场惨剧在倭寇不多的耐心下结束了。贼人追出,再无返回。
她用腿蹬走活动木板,将杨笙拖出。阿海扑向他娘的尸体,拿起镰刀就要往外冲。沈语冰一把抓住,手臂挡在镰刀锋利的口子上,拉出一道血痕:“你想让你娘白白死吗?”她瞪着血红的双眼问。
八岁的孩子将镰刀狠狠插入墙中,她知道,这一生沈海将会有绕不开的国仇家恨。
杨笙背部中刀,锋利的刀刃刺出一个深口,血流汩汩。
沈语冰急速扯下衣摆为他包扎伤口:“杨笙,你坚持住。你听我说,我叫沈语冰,江西萍乡人士。今日你救我一命,你要活下来让我报答你,知道吗?我跟你去考功名,我们一起为朝廷效力,杀光寇贼,踏平贼窝,将贼人全部凌迟处死……你不要闭眼睛……不要睡,你还要考功名,还要除戍籍……”
满屋尸首,一室血腥,沈语冰绝望地堵着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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