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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飞来“鞋”祸


  第一个清醒过来的就是我,我看清楚了那就是一只三接头的左黑安踏皮鞋。我愤怒地大声喊道:“拿贼人呀呀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私闯民宅!伤人越货!你们好大贼胆!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拋出鞋带勾住上层的木板,双带一较千钧力,一个鞋子翻身飞了上去,借着惯性飞起鞋跟儿踹翻了黑安踏。左内联升就势起身照着他脸上就是一鞋底。左汤多步霓和左登山鞋、左网球鞋、左防滑鞋也终于醒过闷儿了,纷纷纵身跳将下来抽出鞋带,左鞋们义愤填膺齐心协力,顷刻之间左黒安踏被五花大绑蜷缩在地,活像屠夫面前一条待死的黒猪。

  这黒贼如此狼狈不堪,趴在地上还要嘴硬,他嘶叫着:“妈了个乄的鞋仗人势!和你们的主男一样要钱不要良心!你们这里就是黑心贼窝,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瞧不见一个好东西!”众鞋七嘴八舌道:绑紧着点儿小心他逃跑!别跟他废话啦!赶紧押去见官!找警察呀!快打110!只有我的右鞋显得格外冷静,她拉高了声音喊着:“你们都别吵吵啦!听他说什么!”众鞋一怔就安靜下来,要听听左黑安踏到底想说什么。他的身体已被鞋带乱绑成一团,嘴啃着鞋柜的木板,可说出的话语却还是有条理。

  “你们的主男和委晓渠狼狈为奸,贪污受贿竟然打起了全市小学生的算盘。说是每所小学都要修建体育馆,让孩子们在馆里上体育课,彻底告别讨厌的雾霾。没想到却建成了豆腐渣工程坑了孩子们,骗了全社会的钱。建材供应商根本没有任何资质,工程招标都是委晓渠和你们的主男暗箱操盘。一阵大风体育馆房顶就塌陷了,瓦楞板碎片就砸到篮球场里,下面几个班的孩子正在做广播体操,头破了骨折了血赤呼啦,孩子们惊叫着哭喊着倒下了一大片。英勇的体育老师奋步向前,用身体挡住了掉下来的最大一块瓦楞板,孩子们得救了,可老师已经在ICU病房抢救了五天啦,还没脱离生命危险!不止一个学校出了同样的险情,两百多个孩子在医院留观。你们居然还腆着脸说什么世纪工程温暖人心,其实就是你妈乄的坑蒙拐骗。”

  “这些年你们毛毛燥燥,修路架桥还把PS石化厂建,电视台大楼窜到云端,说是天翻地覆换了人间。结果是桥板断裂大火冲天,工厂爆炸消火栓却寻不见,工地的灰尘四季常扬,烟花礼花在夜色中把灰和霾传遍。空气污染已经好多年了,你们不顾人命只图发展就是犯罪,现在又想借雾霾在孩子们身上赚黒心钱。你们手心儿里的人民币沾着腥臭气,你们的水晶酒杯里满满的全都是带着人血的GDP。”

  突然一只白手套手伸进了鞋柜,我们都吓得不敢再言语,外面打砸声好像早已结束,只有被绑的左黑安踏还在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原来是警长带人来勘验现场。警长把左黑安踏小心地拎在手里审视着,回头递交给警员说:“拿回去采指纹!笔录做好了没有?”先主男一个健步冲上前:“不用不用不用啦,没伤着人没出什么大事。”他媳妇一听不干了,“什么没事,西红柿染脏了我羊绒大衣,大砖头砸了我宜兴茶具,景德镇的瓶子成了碎渣,可怜我名贵的日本木屐,还没穿过就劈两半啦。”

  “闭嘴!”先主男吼叫着。可他媳妇嘴还是不停:“你跟我吼什么!有本事找他们讲理去。警察同志,你看我这厅里的大吊灯,全都是维也纳产的捷克水晶,光这就一百多万....”

  先主男一个耳光掴上去,媳妇捂着半边脸号淘大哭就往楼梯上面冲。

  先主男回头陪着笑对警长说:“没事没事,您几位工作辛苦这件小事儿就算啦。”警长为难了,“我们出警也得走正常手续呀!要不您签个字吧。”于是把一张白纸交到先主男面前,先主男左手推开警长手里的纸,右手不知从哪里拎上来一条香烟。那香烟好像有灵性,刺溜溜就往警长公文包里面钻,进去他还就不出来了。警长一阵子半推半就,最后还是拉上公文包拉链,咯吱咯吱地带着自己的人撤了。

  先主男四仰八叉瘫倒在沙发上,和天花板上的吊灯对上了眼睛,突然扯着嗓子对着二楼大吼一声:“你他妈乄的别哭了!让我静会儿行不行!”

  我在鞋柜里疑惑地问我的右鞋:“这么粉嘟嘟的媳妇丫也舍得打!为什么不让警察把贼人拿去问罪?难道心虚的不是做贼的吗?丫他妈做完手术脑子进水添了新毛病啦!”没等我的右鞋回答,左网球鞋奸笑一声说道:“听说过笨的傻的,可真没听说过像你这么笨这么傻的。说你二你还真是二到姥姥家了,这点门道你都看不清!嘿!老傻冒呀!”

  豪华的别墅区物业服务特别棒!物业经理主动登门查看,没过多久几个筋骨强健的后生扛着电钻背着工具箱来了,一阵叮当叮当叮叮当当之后,被砸坏的落地大飘窗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头上的水晶大吊灯也镇定下来,扑嗒扑嗒亮亮堂堂。

  夫妻就是那鸟儿一双,棒打的鸳鸯还要往一个窝里藏。不管怎么鹐着羽毛往死里掐,最后还是啪嗒啪嗒叼嘴巴,啪嗒啪嗒啪啪哒哒。先主男媳妇的红眼泡还没消肿,公母俩就黏糊到一起在沙发上堆成一坨子泥。媳妇葱段般的手臂缠着先主男的秸秆腰,瀑布似的长发就在先主男下巴底下颤颤地挠。先主男右胳膊搂着媳妇的光膀子,鼻子嘴巴就埋在媳妇头发里一下一下来来回回犁着。他左手又拿起手机翻来覆去地捉摸着。

  保姆们都有点不好意思,蔫巴赤溜打扫着房间,鞋底子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鞋柜里鞋子们又开始唠嗑了。我们的鞋帮颤动发出的都是次声波,人的耳朵是根本听不到的。左內联升一声轻咳叫个板,“哎!风水呀!不信风水可不行。你们看,远处一条大山梁割断了龙脉隔绝了福运,上面一座尖尖的佛塔刺破了老天爷的天眼,那人们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呀?我就说吗,人再牛掰你也牛不过老天爷。”右内联升打断了他的话,“消停会儿吧老头子,少说点背运的话儿行不行,这就够提心吊胆的了。”

  大厅里的先主男低声对媳妇说:“今晩你先睡,我要出去跟丫谈谈。”他媳妇唧唧啾啾听不清说什么。先主男说:“放心吧,我跟他好商好量着来,事情到了这地步,他他妈的也别想托干系。我一直绷着呢,够对得起他了。”

  叮咚!叮咚!叮叮咚!胆怯的门铃声在后半夜突然响起,鞋柜开了门先主男把我俩蹬上双脚。她媳妇穿条睡裙就从卧室里追了出来,先主男一摆手,他媳妇就像颗钉子似的钉在了大厅中央,厅里没开灯我们看不到她的表情。

  出了房门院子里黑黢黢一个人也没有,岀了院子路灯下还是一个人没有人。先主男哪儿也不看,踩着我俩来到光屁股的塑像底下,一条黒影鬼魂一样就在塑像下立着呢!他穿了一件大斗篷,斗大的帽子里只露出两排雪白的牙。先主男劈头就说:“领导您总算露面了啊!一堆狗屎全抹我身上,我一直心甘情愿替大伙儿顶着雷呢!您倒好意思玩失踪哈!当初不是你鬼迷心窍贪疯了,那屋顶哪儿能就塌下来?现在我家里的日子都没法过了,你还袖手旁观往外边躲!有本事你别回来呀!”

  “好了!”大斗篷牙缝里一股寒气刺到先主男脸上。“我是特意来给你压惊的,有个好消息我要告诉你,伤员已经活着从ICU出来了,而且我们给他立了头等功。两百个孩子都没生命危险,皮肉之伤好得快。你吃了大亏我知道,下次合作我都给你补上,消消气吧我也想不到会这样呀!”这人的声音真耳熟,可是他姓甚名谁我就是记不清。他自己点了一支香烟,火柴屁股就落在草地上,借着余火微微的光我发现,在我对面卧着的是一双低头不语一声不吭的意大利名牌汤多步霓。

  接下来又嘀咕了一阵儿他们就分了手,先主男步履轻盈回了家。他媳妇双臂紧搂着肩膀直哆嗦,还钉在大厅地板上窝儿都没动。先主男一脚一只把我们踹到地上,光着大脚跑过去,扽着媳妇的胳膊就往卧室里拽。嘎吱嘎吱一阵子响声后,先主男的鼾声赛过了铜锣。“孩子他爹!我看没事啦!”黑暗中我的右鞋把鞋带缠到了我的鞋帮上。“但愿吧!”我说。

  过了几天正是寒露,老保姆端上几只红彤彤的阳澄湖螃蟹摆在餐桌上。先主男捧着饭碗羡慕地看着妻子,他媳妇轻巧地舞动着小叉子小剪子小锤子小勾子,熟练地擓着蟹黄剔着蟹肉,一点儿一点儿往小红嘴唇里放。电视机声音放得很大,那女播音员脆萝卜似的话语就在大厅里绕着。她说什么上面来了巡查团,委晓渠已经被逮捕。她说日月桥枢纽匝道倾翻五死七伤出了重大事故!

  日月桥我实在太熟悉,先主男带我们去过多少遍了。后来市长来剪彩,热热闹闹还放鞭炮呢。噢!好像报纸上还登了大照片,照片上市长背后就是先主男。

  这会儿先主男好像傻了眼,举着筷子愣在半空间。他媳妇瞬间醒过了闷儿,满嘴鲜黄都喷了出来,门牙咬破了红嘴唇,直勾勾看着先主男,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半夜里卧室传出争吵声。

  “我就是出去避一避,消停了回来再和你们团聚。”

  “死活都得在一起,丢下我们你哪儿也别想去!”

  “出去避避是上策,巡査团的风头必须躲过去。银行账户里有的是钱,想怎么花都由着你。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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