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性命相胁塞婚事,玉麟无计遂妥协
衙役领命将江守言父子从死牢提了出来。马泰和看到江玉麟,抬手便是一巴掌。女儿舍不得打,只能将胸中的怒火发泄在他身上。江玉麟始料未及,一个趔趄跌坐在地。面颊上登时印上五个红红的手指印。江守言忙下身扶起儿子,一面央求道“大人,有话好好说。”江玉麟用手捂住发烫的脸,满是疑问,“总督大人,您这是为何?”
看到江玉麟一脸不知情的模样,马泰和气不打一处来,挺身提着江玉麟的衣襟怒道“你还有脸问我,做出这种苟且之事,给你一巴掌还算轻的!若不是琬怡铁了心,本官定将你碎尸万段!”说完,一把推开江玉麟,指着江守言骂道“你生养的好儿子!不知检点!”
江守言父子一头雾水,究竟所谓何事,如此动怒。话里行间,分明指向男女之事。江守言心慌地看像江玉麟,立马否决了自己的猜想。儿子不可能行越轨之事,这一点他深信不疑。江玉麟也听出了大概,心里一沉,莫非马姑娘拿自己的清白...
江玉麟躬身逼手解释道“大人,这其中恐怕有误会。”
“住口!你的意思是本官错怪你了?”马泰和不屑地斜着眼,“平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本官自问阅人无数,竟也看走了眼!江玉麟,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敢做敢当。事已至此,我也懒得跟你拐弯抹角,嘉庆通宝我自有办法解决,你继续做你的天下第一牙少东,下个月十五便是良辰吉日,你与琬怡成婚。”
“不行,我不同意!我与宝儿有婚约在身,大礼业已过完,下个月十五是我娶她进门的日子,我怎可能另娶她人,恕我不能从命!我同马姑娘清清白白,并未有丝毫越礼之举,还请总督大人明鉴!”
“你不要不识抬举,钱方孔那你退婚便是!本官看得起你才首肯婚事!你与琬怡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想知道,说来就丢人!总之,你想娶要娶,不想娶也得娶!”
江玉麟扭过头,决绝地回道,“那你杀了我吧!背信弃义非大丈夫所为,何况我对令千金绝无半点私情。于情于理,我都不会辜负宝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马泰和怒火中烧,吼道“好,有骨气!既然你想死,本官成全你!”他对着门口喝令道“来啊,将江玉麟拖下去,杖责四十,明日午时三刻处斩!”
驻守书房门口的衙役闻声抱拳答了句“嗻!”便上手拿住江玉麟,将其带离书房。
江守言见势喊道“且慢!”他跪在马泰和跟前,说道“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人,这门亲事,我答应,我答应!”与其断送儿子的性命,不如委曲求全。若真能保住江家的血脉和列祖列宗留下来的牙行,扮个白脸又何妨?
马泰和仰头大笑,“不错不错,还是当爹的深明大义。”
江玉麟惊地扭头望着江守言:“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死也不会同意!”
马泰和止笑为怒,两眼瞪向江玉麟。
江守言连忙呵斥道“你这个逆子,还不快住嘴!”转而又对着马泰和陪笑道“大人勿怪,犬子年少无知,全赖我教子无方!草民在此给大人磕头赔罪!”
马泰和忙伸手阻止,“诶,这是做什么。既然你应承了婚事,那以后我们就是亲家了,来来来,快起来。”一面说着一面将他扶起。
江守言看向江玉麟,马泰和会意的摆了摆手,衙役又将江玉麟带回书房。
江守言欠身问道“大人,不知江、钱两府一众...”
马泰和把玩着胡子回道“若你的儿子知情识趣,自可幸免,若他再一意孤行,最先死的,就是钱方孔父女!”
江玉麟闻声一震,“你...!”
“哼,江玉麟,他们的生死,如今全凭你定夺。你既是有情有义,就应知道该如何做。”转头又对江守言说道,“亲家,好好劝劝你这冥顽不灵的儿子。令郎何时与我女儿完婚,本官何时解封天下第一牙和万通钱庄,你自己好生掂量。”
江守言心里清楚,如今唯一的活路便是应承马泰和的要求,逼迫儿子结亲。事情得此转机,定是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庇佑。虽说不免愧对钱府,可至少两家还有生机,总好过家破人亡。德翁若是知情,想必也会体谅江家的苦衷。他逼手回道“犬子承蒙大人赏识,能成为大人的乘龙快婿是他修来的福分。下月十五,必定八抬大轿迎娶令千金。”
江玉麟此刻心死如灰,他不敢想象钱宝儿若是知晓父亲为他另谋婚事会作何反应。大发雷霆还是伤心欲绝?十月十五,宝儿为这天苦等了多少个年头。他已然看到了钱宝儿泪流满面,肝肠寸断的苦楚模样。‘扑通’一声,他跪在江守言跟前,“爹,人固有一死,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孩儿不怕死,你应承这门婚事,让我怎么向钱世伯、向宝儿交代,我有何面目再见宝儿。我不想内疚一辈子,让宝儿恨我一辈子。爹,违拗父命,恕孩儿不孝。”说完,又对着马泰和说道“大人,我死事小,令千金名节事大,我愿意以死明志!”
江玉麟的话刺进了江守言的心,他也不忍牺牲儿子的幸福,可是,他又能如何?留得青山,还可从长计议。若是死了,牙行完了,江家、钱家也完了。权衡利弊,娶总督的千金算得了什么?看着马泰和脸色勃然大变,江守言狠狠地朝儿子甩了一记耳光,“孽子,还不快给我闭嘴!你以为死能解决问题?死也要死得其所,你这是匹夫之勇!你若死了,如何对得起你母亲,对得起江家的列祖列宗?你就忍心看着牙行的基业毁在你手里,忍心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百年之后无子送终?!总督大人看得起你,才愿意将女儿屈尊降贵下嫁于你,多少人做梦都盼不来。江、钱两府几百条人命都在你手里,你当真要意气用事让他们葬送性命?!如此不仁不义,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你若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就应允此事,毋再多言!你若能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执意寻死,我也不拦着,权当没你这个儿子!”
“爹!...”江玉麟绝望的往后一倾,垂坐在地,目光涣散。母亲当初不惜舍命保住自己,父亲年已半百,垂垂老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若再固执已见,枉为人子。不顾父母生养之恩,是为不孝;背弃宝儿情意另娶,是为不义;无视钱江两府几百条人命,是为不仁。素来执奉圣贤仁义,如今难道要沦为不仁不义不孝之人?他屈服了,妥协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时忍辱负重便能力挽狂澜,让几百条无辜人命幸免于难,宝儿安然无恙,他江玉麟纵是喝下这杯苦酒,又何妨?
他红了眼眶,神情痛苦而麻木,“娶,我娶便是。”
马泰和不耐烦地说道“好了,本官没心情看你们父子的苦肉计。既然亲事定下来了,先委屈你们继续在牢中待几天。等本官解决铜钱铸金案,一切依方才所议,绝不食言。也请你们遵守约定,若然,本官能将你们从鬼门关拉回来,也能将你们推至万劫不复之地。”
“将他们带下去,好生照料,出了什么岔子,唯你们是问!”待手下从命领江守言父子退下后,马泰和思量片刻,再次喝令道“传我令,即刻捉拿余中正及相干人等,一并收监,归案后,直接将余中正带来见我!”
“嗻!”
女监内,钱宝儿双手抱膝,靠坐一角,望墙外阴雨绵绵。她并没有哀戚之态,反而格外安心,能与他共赴黄泉,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忽觉眼皮跳动地厉害,她扶起手掩住眉眼,莫非灾祸将至?她淡然一笑,已陷牢狱,本就沦身灾祸,何足挂虑?近身小翠紧紧地与她靠坐在一起,见她举动异常,问道“小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钱宝儿摇摇头,“没事。”
小翠长叹了一口气,怯生生地说道“小姐,你怕死吗?我害怕,以前听老嬷嬷说起,人临死时,地府里的黑白无常会前来勾魂摄魄,用沉沉的铁链箍着将死之人的脖子拖行到阎王殿,审判生前功过。进入钱府之前,我娘亲得了重病,无钱医治,无奈之下我犯了偷窃,盗了五两银子。小姐,你说陆判会不会让我下油锅赎罪?我怕烫...”
眼前这个向她露怯的丫头,跟了她十年,任劳任怨。苦闷之时,向她诉说心事,动气之时,便成了她的受气包。忆起过往,钱宝儿心里有些惭愧,微笑宽慰道“不会,想必陆判爷会体恤你一片孝心,饶恕你的过错。小翠,对不起,是我们钱府连累了你。”
“我生是钱府的人,死是钱府的鬼,能与小姐共死,是小翠的造化。只是,未能看着小姐与江少爷结成连理,心里还是有些遗憾。你们真的是一对璧人。”
“生不能与他成双,死后能与之入对,做一对鬼夫妻,也不错。愿苍天有眼,可怜我们这对苦命鸳鸯,许给我们来生姻缘。”钱宝儿越说越觉苦涩,不由垂下泪来。
江守言父子回到死牢,钱方孔焦急地询问传唤事由。江玉麟跪在钱方孔膝下,重重三叩首,涕泗横流,“钱世伯,对不起,我愧对世伯厚爱,辜负宝儿情意,万死难辞其罪。他日命落阴曹,来世甘愿为奴为仆,赎孽偿债。”
钱方孔不明就里,忙将他扶起,“玉麟,你在胡说些什么?快起来。”
江守言连连叹气,将事情原委详尽告知钱方孔。“德翁,这事不能怨玉麟,是我自作主张,你要怪就怪我。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心里也过意不去,自觉有愧。只是这是当今唯一的法子,为保住我们两家的基业,上百口人命,还望你能体谅我的苦衷。”
钱方孔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摇头道“不,我应该谢谢你们,为钱府上下,为我自己,谢谢你们顾全大局。我还以为命绝于此,未曾想真能扭转乾坤!请受我一拜!”
江守言将他半屈的身子扶起,“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终归是我们江家亏欠你们,苦了宝儿。”
钱方孔面露难色,绝处逢生确实足够幸运,可是最无辜的,是宝儿和玉麟。宝儿对他情深义重,倘若得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来,真是想都不敢想。
“守言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们与我一起保守这个秘密,断不能让宝儿知晓此事。她生性冲动,对玉麟又用情至深,我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想发生什么意外。”
宝儿的处境直让江玉麟心如刀绞,他的妥协,很多人得获重生,自己痛苦也就罢了,可他却让自己最爱的女人,那个从小一起长大,想携手一生的未婚妻留于苦海,比他更受煎熬。纵是苦海相伴沉沦,又何从抚慰她断肠的情殇?
江玉麟一愣一愣,垂头丧气。江守言答道“可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宝儿迟早会知道的。”
“能瞒一时,是一时,不要惊醒她,让她再做几日美梦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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