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杭佳琇莹密约江玉麟,临行欲献身
问世间情之为何物,且看尽痴男怨女至死方休,便可知‘情’字误人匪浅。常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又何尝知情之所终,两相断肠。
至晚,九斤二方回府。见他垂头丧气,江玉麟知他定是盼着多见巧云一面,傻傻地守在杭府到此时,也就未再多说多问,给他添堵。
转眼又是一日。江玉麟得知婚期定在下月十五,正与其父商量明日下聘及婚娶事宜。四两与九斤二父子亦候在左右参详。忽见府门口的阍人提着一个食盒来报:“杭府差使丫鬟送来了一笼三丁
包,还说内中馅料由鸡丁笋丁肉丁所制,让少爷尝尝味道如何。”
“巧云?”九斤二闻言赶忙拨腿追了出去。
江守言诧异“为何好生生的送笼包点来,现时早过了食早茶的时辰。”
三丁包的做法江玉麟怎会不知?刻意提醒,想必内中必有乾坤。进京在即,杭府不会平白无故地送这种东西过府,指名道姓,那丫鬟必然是琇莹所遣派。
其实,参透此事的不仅有江玉麟,还有江守言。
江玉麟笑道,“既然送了来,自然要领情。”
他接过食盒,摆手让阍人退下。将食盒打开,拿出叠在最上层的包点,用手掰开,果不其然,馅中夹着一张白色的字条。江玉麟抽出字条夹在手指间,一边将包点放回食盒,展开字条,上面写着“今日戌时,云水居折柳间,盼候君驾。”
“玉麟,何事?”
江玉麟深知此事不宜张扬,将字条摁藏手心,敷衍道,“小事。爹还是不要过问了”
杭佳琇莹苦等了三天,迟迟不见江玉麟登门。眼看着启程的日子越来越近,府内外的守卫却日益森严,不由心急如焚,魂不守舍。他为什么不来?她还想多见他一面,多看他一眼,与他多说几句话。归根究底,她不甘心。她没办法放下,就此上京。她的心情早已糟透,莫非上次就是最后一面?她反复思量,心中响起一个声音‘不,绝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想办法去见他。’
眼下出入不便,人多眼杂,若堂而皇之去见他,定会给他惹上是非。可今天是最后一日,倘错过了今日,恐怕此生再无机会。江玉麟,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去见的。既然无路可退,不如放手一搏。她通过三丁包传声,断定江玉麟必然能猜出端倪,察得字条。从丫鬟口中确认三丁包已送入
江府,她一刻也坐不住了。她让巧云着上她的衣衫,金蝉脱壳。自己则扮成家丁模样,抱着琴出了门。当被把守的兵丁盘问,她回道,手中之琴是格格最喜之物,明日将一并带回京师,现受格格之命执琴至乐行换弦。兵丁闻言自知如若耽搁定难担待,遂不敢阻拦,立马放行。
入夜时分,江守言在府门口回廊处碰到正欲出府江玉麟。“玉麟,要出门?”
“是。”
江守言知晓他此去定为赴约,但并未说穿。他意味深长地说道:“玉麟,明日你要到钱府下聘,早去早回。”
看来爹已经猜到了,他一本正经地回道:“知道了,爹。”
云水居折柳间,杭佳琇莹早已换回女装,端坐在琴前等候江玉麟。不知他今夜是否会来?她拨弄着琴弦,琴音急急促促,足以见她心乱如麻。
江玉麟进门的一刹那,她歇琴痴望,似乎想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这一别就是一生,怕时隔太久自己会忘,她舍不得忘。
江玉麟走向她,“琇莹,你可知你此举太过冒险?”
“我知道你会来。明日就要走了,我不愿错过最后的机会。为何你不来找我?”
“我来过,可人算,不如天算。”
杭佳琇莹听此心中舒坦不少,原来错怪他了。杭府如今被兵丁围地密不透风,他有何计可施?何况他并非鸡鸣狗盗之辈,怎做得出暗度陈仓的鬼祟之事?
“你有这心我已知足。你且坐下,让我再为你弹奏一回《凤求凰》。”她缓缓抚起琴瑟,婉转凄清。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江玉麟闻来眼中一片混沌,想起往日相处的情景,又是一阵惆怅。这样的结局,他有责任。凤求凰的弦外之音他又岂会不知?可他只能装作不知。
弹拨之间,杭佳琇莹的视线未从江玉麟的身上移开过,一想到眨眼便是诀别之期,几滴清泪缓缓划过她哀伤的脸庞。待一曲终结,她启声说道“张弦代语,难慰彷徨。琴瑟声声,入我愁肠。今夜,恐怕是你我最后一次独处。几转巫山,未见沧海。你我有缘也无缘。
“你说的对。你我有缘,从小便相识。你我无缘,难成凤与凰。”
杭佳琇莹起身,坚定地说道,“凡事无绝对,未必。”她慢慢走到江玉麟的跟前,:“玉麟,我的心意有如此曲。我不愿意入宫,不愿意离开我爱的男人而屈身于一个陌生的男人,奉迎讨好,与他共度一生。原本,我想央求你带我走,我们到一处无人认得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可未免太过自私,我知道你不会,亦不能。你是江家唯一的子嗣,江伯父对你寄予厚望,你肩上背负着守家保业的责任,怎可能抛下一切带我走?正如你所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又有何处得以容身。更何况你心里有宝儿。”
她的这些话,让江玉麟心中泛起苦楚。事到如今,她仍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江玉麟无奈地叹了口气,“琇莹,如今已成定局,我们只能各安天命。”
“此去经年,南北两悬。思君念君,叙首再难。不知何时是归期?深宫高墙,恐怕只有化为魂魄,方能得见。”
“不,切勿说这些让人不安心的话。万不可绝望至此。”
“如何能不绝望?我的心都在你身上,离开你,我便只是一具空壳。玉麟,你心中可还有我?哪怕是一星半点也好。”她拉住他的手臂,眼中带着渴望,等候他的答复。
江玉麟转身,咬着牙关,半晌回道:“没有。”
“你骗我。你以为可以瞒过我么?我们有多年的情分。你还记得我喜欢喝雨前龙井,你至今也未改变喜好,试问若不是因为我,还有何理由可解释?”
“雨前龙井甘香清甜,时间久了,我钟意它亦无可厚非。”
杭佳琇莹绕到他身前,斩钉截铁:“我不相信。”
江玉麟扶着她的左臂,柔声说道“琇莹,执着,对你并无好处,只有将执念放下,你方能真正的重新开始,找到自己的幸福。”
“这些话我不想听。若是容易放下,我又岂会如此煎熬痛苦。我只想在入宫之前,为自己活一次。”
江玉麟一头雾水,不知她言下之意。
“玉麟,我明天就要启程了。从小到大,我心目中的夫婿只有你一人。原以为,只要我坚持,继续等你,女追男隔层纱,你终有一日会被我打动,回到我身边。可我如今,已无时日等你了。入宫之前,我唯一还能做主的,就是我的身子。”
江玉麟为之一震,她居然...怎会生出这种想法?“琇莹,你太傻了。”
“我不傻,我这是成全我自己,只求你成全我。这一别,恐怕相见无期。将自己交给你,我此生,无憾。”说完,便抬手,轻解罗裳。
江玉麟忙背过身去。“万万不可!不可以!琇莹,你清醒一点。”
“我心意已决。我不想对不起你,不愿意将身体献给不爱的男人,那定会让我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成为你的女人,这是我最后的希望。即便让你轻视我不顾廉耻,我也甘之如饴。”
江玉麟听到窣窣的声响,是衣衫滑落至地的声音,他顾不得男女有别,回过头忙将地上的衣衫拾起,裹在她的身上,眉宇紧皱,“琇莹,你这又是何苦呢?”
为何卑微到这个地步,他还是铁石心肠,不为所动。杭佳琇莹顿时湿了眼眶,颓然道“玉麟,你明知道我的心意,为什么,告诉我,为何不肯要我?”
“对不起,我不能要你。我若是要了你,便是害了你误了你。我感激你对我的抬爱,可是无论如何,我断不能行此不仁不义,越轨之事。”
“是有情有义。玉麟,我们抛开那些禁锢,不拘泥于世俗礼教,可好?难道真想让我憾恨一生??”
江玉麟微微低下头,抬手为她拭去眼泪,对她说道:“其他的事情,我都可应允,唯有此事,别无选择。明日,你要上京远行,而我,将去钱府下聘。这是宿命,我们有缘无分。”
“你怎忍心如此对我?”杭佳琇莹幽怨地看着他的眼睛,“宿命?”她冷笑道“是我裳薄怨风凉。”
他惭愧地垂下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负了你。”
“你的抱歉,我已听得太多。我说过,我不怨你,也不恨你。恨你太难,比爱你更累,我恨不起来。”忽然她想起什么,补充道“其他的事情都能应允?此话当真。”
江玉麟点了点头。
杭佳琇莹闭上双眸。
“琇莹,你这是为难我。”江玉麟面露难色。
她依旧闭着眼睛,只是眼角涎下了两行清泪。
她这模样,让他心中钻心般地疼。为何会弄成现在这种局面?江玉麟无奈地长吁一口气,垂头在
她的额头点了一口。“我能做的,仅此而已。”
杭佳琇莹睁开双目,淡然一笑,眼中尚含着泪,“我知足了。玉麟,你转过身去。”
江玉麟应声背过身去。
其实,这一切,杭佳琇莹早已预料。并非她未卜先知,而是她太过了解江玉麟的为人。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应承与她鸳鸯共枕,一夜鱼水。可她还是心怀侥幸,不死心地想尝试一番,至少,不会懊悔,抱憾终身。毕竟,她尽力了,这段感情,她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
蝶恋花娇,最恨咫尺西东,惹沉浮。曲终却嗟弦断,春宵不能留,效似鸳鸯可会有?无情便休,往事易白首。
她心灰意冷地着好衣装,“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玉麟,我知道你会如此。”她走到琴前,拿起置于琴旁的荷包。是一个玄色荷包,面上绣着一枝桔梗,绿色的枝叶,点缀着几星淡蓝色的小花。
杭佳琇莹拉过江玉麟的手,将荷包交到他手中,口中说道,“这恐怕是我最后留给你的东西,是我的全部。玉麟,我不后悔。只是世事不如人意,若有下辈子,我还会喜欢你,但愿那时,我们
有凤凰于飞,和鸣铿锵的缘分。曲终人散,今生,我们的缘分,也到此为止了。”
往事历历在目,江玉麟紧紧攥着手里的荷包,忍住眼泪,“这一世,我...终归不是你的良人。”
她摇摇头,“在我的心里,你是。从今天起,杭佳琇莹便死了。”她强颜欢笑,释怀地说道,
“我祝你与宝儿,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她踮起脚尖,朝着江玉麟的脸颊轻啄一下,“望君珍重。”
江玉麟拉过杭佳琇莹的手,将她拥在怀中,不禁哽咽,“琇莹,你也是,多多保重。”
那夜,江玉麟将杭佳琇莹送回杭府。一路上,相顾无言,唯有愁肠千结。临到杭府前的转角处,她要走了他一块随身玉玦,是一块淡绿绳结连着的白透环形碧玉,含泪福身向他道别。他心酸地笑了笑,将琴交还于她,目送她的身影消失无踪。
自接过荷包的一刹那,他便感觉到荷包之中似乎装了些什么。他拉开荷包的颈口,将内中之物倾倒出来,一绺青丝,还有一张字条落在手心。
‘惜别月如霜,静夜空悲怆。
青丝系君身,凄凉若心丧。
鬓涎泪沾裳,苦情意惹长。
南北各一方,相离莫相忘。’
“琇莹,你真傻...”江玉麟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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