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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杭府,杭沁格正闲情逸致地罗剪着庭中的绿植,忽然两队侍卫一字排开地闯进来,身上的铠甲不时发出‘玲、玲’金属碰撞的厚重声响。杭沁格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侍卫装束,便知是宫中来人了。他忙放下手中工具,立起身子,定睛看过去。须臾,两队侍卫并开的道中,一个年近五旬的老太监走了出来。那太监见到杭沁格,哈着腰谄媚地笑着“国舅爷万福金安,久违了。”

  “客气客气,敢问公公尊名?”

  “奴才贱姓李,万岁爷唤奴才小李子。”一边说着一边双手高举过肩,抱拳祝道。

  “李公公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国舅爷大喜,奴才是来替万岁爷传旨的。”

  杭沁格心里七上八下,他已辞官多年,国舅也不过是个虚名,如今何事需要宫人如此大费周章地到广州传旨?他镇定地摆了摆手,“有劳李公公,请。”

  行至杭府正堂,杭沁格道“李公公请宣旨。”

  杭沁格正欲跪拜,李公公一把扶住,“再等等,劳烦国舅爷请琇莹格格过来。”

  杭沁格疑虑四起,眼前又不宜多问,只得应道,“噢噢,好。”一面命下人去请杭琇莹。

  少顷,杭琇莹面无表情地缓缓踱门进来。杭沁格忙说道“小女来了。李公公,请。”

  李公公笑着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卷黄色的圣旨。他清了清嗓子,“圣旨到!杭佳沁格,杭佳琇莹接旨!”

  堂中众人应声皆跪伏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杭佳沁格之女杭佳琇莹,笃生名族,肃雍德貌,端庄淑睿,素闻怀柔雅之行,恭谦之仪,逸群之才,深合朕心。着即婚与皇太子颙琰,临颙琰元月即帝位,册封为莹嫔。钦此!”

  杭沁格跪在地上,闻旨已然睁圆了双目,口呆舌滞。是祸非福,皇上怎会突生此意?为何这么快?琇莹怎么办,她芳心已许玉麟,这....

  杭琇莹听闻下人通禀宫中来人,传她过去接旨,暗度绝非好事。待到正堂见到宣旨的太监向她奴颜谄笑,她心中又沉了一分,不敢再往下揣测。她紧张地跪伏在地,闭着眼睛细听旨意。传旨太监一开口,她的心渐渐灰败,杭琇莹心知肚明,大事不妙,她即将身陷牢笼。圣旨念毕,她的猜测成真,犹如晴天霹雳,她整个身子直接软摊在地。原来一切早就注定,签文业已言中‘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李公公见杭佳氏父女良久无反应,弯腰低声唇语道“国舅爷,琇莹格格快领旨。”

  “嗳,是。”杭沁格忙立起身子,高举双手接过圣旨。旋而面露苦色地侧眼觑了觑杭琇莹,她仍跪伏在地,一动不动。

  “快请起吧。”李公公躬着腰前去搀扶杭沁格父女。“奴才恭贺国舅爷,琇莹格格大喜。”

  杭沁格颔首强颜欢笑,“辛苦李公公路途奔波,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边说边从袖中掏出几张大额银票递与他。

  李公公眉开眼笑地接过,连连哈腰道“奴才谢过国舅爷体恤。”登时又从怀中拿出一封印有火漆的黄色信封偷偷塞与杭沁格,轻声耳语道“国舅爷,这是端妃娘娘托奴才捎带的密信。”

  杭沁格惊讶之余,忙将信笺置于袖内。

  李公公即刻正色道“旨意传到了,奴才一干人等先行至驿馆歇着。望请国舅爷、琇莹格格谨记,三日后动身返京,万勿耽了吉时误了大事,奴才可担待不起。”

  杭沁格逼了逼手,“多谢公公叮嘱,必定无虞。”

  “好,好,那奴才这就退下了。”语毕便转身往府门方向行着,一面喝令御林军依次撤出。

  杭琇莹面容暗淡,两眼无神地定在原地。杭沁格知女儿心中难过,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密信端

  视起来,信封上书‘吾兄翰同亲启’。

  杭沁格撕开信头,将信文展开。

  ‘吾兄翰同台鉴:敬启者胞妹茹斓,与兄已阔三载,如今乾坤将变,新帝已定,宫中多生风波。吾兄可鉴,吾年幼入宫,侍帝二十载,仅出一女,有辱父命。当下身单势弱,虽有哺育皇太子之劳,盖不敌血脉之亲,余生无所倚靠。兄久别官场,两侄继祖辈风范,前途可见锦绣,实乃杭佳氏之幸。奈何尚且稚嫩,地位不稳,难从任托。得蒙皇上垂恩,念杭佳一族几代尽瘁,金口应允琇莹嫔妃之尊。琇莹品貌才德皆称卓颖,他日夺目后宫,执掌凤印可待。尤望琇莹步步为营,杭佳氏荣辱尽倚其身,吾归老天伦亦仰其携。茹斓心知兄长淡泊名利,无心权术,眼下时务强之,别无他法。吾今已徐娘寿年,徒劳算计,争无可争。两侄仕途方长,不可不为之绸缪。宫闱似海深,命薄逊寒门。悉知如此未免折屈琇莹意属,强左琇莹所难,烦兄长多加劝慰,代妹请罪。诸多困涩,皆有苦衷。兄长见信之时,概是领旨之日,既已成舟,兄应明大义循之,万望顾全大局,谨慎行事。’

  阅罢密信,杭佳沁格垂头又吁了一口气,将信收好放入怀中。他走到杭佳琇莹身前,一手抚着她的手臂,心疼地说道“琇莹,阿玛知道你不好过。”

  杭佳琇莹霎时双膝重重跪倒在地,拉扯着他的长袍,哭诉道“阿玛,女儿不想入宫!后宫佳丽三千,几人能得善终?那种见不得人的去处,女儿心不甘情不愿!阿玛也知晓我心有所属,我的心里只有江玉麟,焉能对着一个不爱的男人投怀送抱,同床共枕!即便他是未来的天子,我也做不到。阿玛,你帮帮我!”

  巧云听了,也直抹泪。

  杭佳沁格摇摇头叹道“你说的都对,阿玛也知情知理。奈何圣旨已下,我们只能顺了圣意。覆水难收,皇命难违啊!”他弯下身子,蹲在她跟前,内疚不已“此事我也有责任,你姑母一心为了杭佳氏的名利荣华打算。离京之时,话语中曾透漏过欲送你入宫,我未以为意,权当说笑。岂料她执意如此,方有今日进退两难的局面。”

  杭佳琇莹苦笑道“果不其然。陋居广州,隐姓埋名都未能避开‘圣恩眷顾’,原是将我作为争权夺利的筹码。她在宫中空悴朱颜,苦熬年岁尚不知倦,如今何必毁了我!为了权势,就要牺牲我一生的幸福,你们真自私!”说完便爬起来,捂着脸冲出门外。

  第一次见女儿如此失礼,断乎是所受打击太大。“琇莹!琇莹!”

  转眼人已走远。

  杭佳琇莹归至房中,伏在床榻上,伤心地哭了起来。巧云脸上残泪未干,垂手将门掩上。她追悔莫及,昔日以妲己褒姒嬉之,不过是一句戏言,未曾想竟一语成谶。

  她抹了抹眼泪,跪在她床榻前,“格格,不管您去哪儿,刀山火海,奴婢也会随着你!”

  杭佳琇莹歇了声,仍不止抽噎,缓缓抬起身子,看着巧云问道“巧云,这是天意,对吗?”她双目恍惚,断断续续地念道,“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天意如此,枉我再努力,皆为徒劳,心亦成灰。”

  江玉麟回到江府,绘出两幅顾残生的肖像形影图,叠声命府中家丁搜寻城西城南,着重留神三元里、鸭仔巷两处,执丹青比对,但凡搜得容貌相近者或是双手残缺之人,速速回禀。另一幅则差九斤二交与钱府福伯,委他率钱府一众下人往城北城东一带寻去。待一切安排停当,江玉麟独自坐在书房翻看典籍,苦想对策。如若让寻常百姓得以分辨出铜钱之中有无真金,铜钱含金岂非不攻自破?他们必然会为利所驱,将确认无金的铜钱拿到钱庄兑换银两。江玉麟喜出望外,总算有了些眉目!

  正喜着,九斤二心急如焚地夺门而入。“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江玉麟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又是收铜出了岔子?他焦虑地问道,“快说,是何事?”

  “宫里来了圣旨,琇莹姐要进宫了!”九斤二火急火燎地答道。

  “什么?!”江玉麟大为震惊,不敢轻信。半晌又说道,“不可能,别胡诌拿我逗闷子。这事儿不可开玩笑。”

  “少爷,真事!我许久未见巧云,心里头念地紧,回府时借着道儿去了趟杭府,半路遇着从宫里来传旨的太监打扮的人,还有一队穿着铠甲不同寻常的侍卫,像是从杭府出来。我从未见过这般形景,心中抱疑,就进杭府拉巧云问了个明白。原来真是太监,叫什么李公公。那些侍卫是御林军,皆自京城过来,受命护送琇莹姐进宫。等新帝登基时,再行册封事宜。”

  江玉麟摇摇头,“没理由。琇莹是汉人,岂是轻易能被择进宫中的。”

  “少爷,我知道你不愿相信。琇莹姐是满人,正白旗,真名杭佳琇莹,是一位格格。杭老爷也不是杭老爷,是国舅爷。我知情时,和少爷的反应如出一辙,不敢置信。”

  未等九斤二说完,江玉麟已踱出了门。他急忙从马厩提了一匹马牵出府门,拉紧缰绳,便跨步蹬鞍,飞身上马,双腿夹紧马肚,飞着长鞭,‘噔噔噔’地驶往杭府。九斤二见状,驱马一径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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