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江玉麟与九斤二匿身于万通钱庄三元里分号附近的酒肆暗中观察了两日,一切如常。一筹莫展之际,九斤二眼尖的瞅见余中正现身钱庄的长龙旁,装神弄鬼。“喂喂,少爷,你看,是那个无赖。”
“又是他,自从遇到他,就一直倒霉。”
“少爷,他那副打扮,内中不简单。不知在搞什么鬼?”
“那还不容易,我们如法炮制,陪他演一出,就知道他玩什么把戏。”江玉麟心生一计,嘴角扬起一抹笑。
不久,江玉麟同九斤二乔装成乡下大汉,叉着腰混在钱庄前的长龙之中。余中正以为碰到两个毫无见识的山野之人,果然上钩。二人识破余中正骗人的伎俩,配合他演了一出双簧,将计就计。料定余中正贪心不足,放长线钓大鱼,在四海客栈地字四号将余中正与顾井逮个现行,人赃并获。原来余中正造谣铜钱中有金,算准人心不足财迷心窍,串通顾井招摇撞骗,趁着钱庄收铜钱,浑水摸鱼。
余中正以为自己‘才智过人’,却不知自作聪明,反被人利用。顾残生因碧玉观音手与钱方孔结下深仇,剁手之恨一直耿耿于怀。得知钱方孔取得铸币权,便想藉此大做文章。可惜他只是一个手艺人,何况如今还是无手的残废,势单力薄,一己之力不可能整垮富甲一方的钱方孔。他酝酿良久,见余中正有几分小聪明,天生是做骗子的材料,通过点金漆,几番暗示可与真金一般,有意诱使其搅事,来一招借刀杀人。正如顾残生所料,余中正‘不负所望’,正中其下怀。
被江玉麟拆穿,事败后余、顾二人仓惶逃走,大街上九斤二与其大打出手。合时遇李捕头领着衙役巡街,见势将二人收监。
九斤二在府中将二人合作无间活捉余、顾之事,无巨细地说与江守言。江守言闻言十分欣慰,称其谓之智,谓之勇。“公子呢,有智又有勇,可以说是呢...”适时钱方孔父女临至,接上话茬,“这叫智勇双全!”钱方孔心下畅快不已,全凭这未来女婿为他揪出了浑水的泥鳅,言语之间,意欲严惩余、顾,杀鸡儆猴。江玉麟尤觉下手似乎太重,砌词说情。钱方孔扬言只要不阻碍他收铜,全权交与江玉麟处置。
几人谈笑风生,唯独钱宝儿垂头丧气,缄默不言。钱方孔留意到,便问:“宝儿,你为何一声不吭?玉麟立了大功,你应该开心才对。”
钱宝儿努嘴道:“人家生气。我气他这么好玩的事情,也不带我去玩。”一面说着一面走到江玉麟身边。
九斤二不忿,挺身替江玉麟说话。“哎呀,宝姑娘,瞧你说的,公子以身犯险,不知有多危险!”
“正是,万一你有什么损伤,我怎么...”
宝儿抢答道“你怎么舍得。”
江玉麟笑着点了点头,“是。”
钱宝儿喜上眉梢“饶了你,知道你真的关心我。不过,下次有好玩的事情,一定要带我去。”
钱方孔起身笑道,“本事,本事,连我这个刁蛮女儿也能哄住,不找你做女婿找何人。”
“爹啊,你又乱说。”钱宝儿拉住钱方孔的胳膊,不断地使眼色。
钱方孔会意,清了清嗓子,说道“守言兄,我看两个年轻人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大婚是时候提上日程。守言兄意下如何?”钱宝儿羞地低下头。
江守言笑呵呵地回道“所言甚是,不知德翁有何要求?我们江家倾全力,必定满足。”
“我没什么要求,宝儿,你有何看法?”
宝儿难为情道,“爹啊,你别问我。”
钱方孔、江守言见此形景又笑了起来。江守言道“既然如此,一切循旧例,三书六礼,一一做齐,择个吉日过文定。”
“好是好,不过...”
“德翁,有话不妨直说。”
“过文定随时皆可,只不过...大婚的日子,我左思右想,还是待嘉庆通宝铸成再作打算。若实在无吉日,提前置办了,也无妨。”
“好,好,都依娘家。”
余实知晓余中正和顾井被收监,闻风到狱中探望。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是为人所不齿的骗棍,得悉余中正入狱同江守言的儿子江玉麟有关,咬定是江家人故意陷害,意图抹去当年江守言错判丝绵案的污迹。他将十八年前丝绵案的始末道与余中正,并放话一定要为儿子讨个公道。余中正听闻家道中落皆因江家,更是怀恨在心。
从监牢出来后,余实便提着一桶墨到牙行滋事,信手将其泼向‘天下第一牙’的御笔亲提的牌匾。幸得九斤二反应速度,扯过几丈长布,亲身护住,保住了‘天下第一牙’。江守言见外头吵闹,驱身了解原委。余实认出他,并将当年错判丝绵案抖了出来,江守言急中生智,装晕遁身。事后,江守言向江玉麟坦言断错了案,恳请他可以放余实的儿子一马以作为江家对余实的补偿。江玉麟只得应承,将余、顾释放。
一转脸,钱方孔横令众官差到余中正家中,再次提走余、顾,并搜得证物——‘铜钱’。江玉麟知悉一径到了钱府,将之所以放人的原由轻描淡写带过。钱方孔不满江玉麟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勃然大怒,斥道“人情归人情,道理要分明,办大事不可以心软。如果放走他们,难保他们乱说话,他们可以说是你们牙行冤枉他们,你天下第一牙的声名就会受损,你也不想吧?总之明天上了公堂,你做你的天下第一牙,给那两个骗子应得的惩罚。”说完,便将余中正用来行骗的铜钱交与江玉麟。
翌日,江玉麟同九斤二出了江府,直奔总督衙门。途中江玉麟正拿着铜钱左右观摩,脑海中想着升堂一事,无意中撞倒一个衣衫褴褛满头白发的老伯。江玉麟忙下身扶起,连连道歉。殊不知,这位老大爷是顾残生易容假扮,故意相撞,藉乱将铜钱掉包,将铸金的铜钱留给了江玉麟。见时间紧迫,江玉麟未再校验铜钱质素,信手放到腰带内,便匆匆赶去衙门。
公堂之上,传召相关证人,陈述证言,一切直指余中正和顾井。余实跻进围观人群中,忧心如焚。马琬怡栖身公堂帘幕后,留意着意中人,他的器宇轩昂,镇定自若,又让她倾慕一分。江玉麟与余中正几番唇枪舌战,道出千门八将的骗局,揭穿他行骗之事。余中正百般抵赖,反诉冤枉无辜。
“你给我闭嘴!冤枉?我早知道你这人最会抵赖,口说无凭,我有你行骗的证据。”江玉麟拿出那枚铜钱,放到余中正眼皮子底下“这是什么?”余中正忐忑不安。
江玉麟绕身往前行了几步,“大人,这个铜钱是在顾井家里面搜到的,张捕头可以作证。”说完侧过脸对余中正说道“余中正,你说铜钱中有金,所以以高价收铜钱,那么这个铜钱里面一定有金了?”
余中正心虚,支支吾吾。“呃...”
“怎样?”
余中正破罐子破摔,“有,这个铜钱里当然有黄金!但你要验它有没有金,恐怕没那么容易。”
江玉麟胸有成竹地笑道“那是你认为的。你一定是忘记了我是天下第一牙。”
九斤二和几个牙行伙计抬来桌案和一个磁盘,磁盘中注入了天下第一牙独门配制的化金水。江玉麟先将一个包上假金的手镯放入化金水中,瞬间发出‘呲呲’地声响,手镯原形毕露,是银制,非金。
江玉麟得意得瞟了余中正一眼,拿起那枚铜钱,命一名工匠将其据开。余中正已面色苍白,灰了心,上得山多终遇虎,这回死定了。江玉麟挑衅地将据好的铜钱交由余中正,让他亲自将‘金铜钱’置于化金水中。
余中正骑虎难下,只得照办。“扑通”一声,铜钱沉底。余中正撇过头不敢看。江玉麟正洋洋地笑着,偏头突然发现,铜钱竟然没有任何变化!片刻,余中正扭过头,不禁倾下身子凑近着看,疾呼道“黄金!黄金呀阿井!”兴高采烈地跑过去与顾井相拥在一起,“阿井,里面真的有黄金!”
钱方孔,江玉麟,两广总督,甚至连公堂后堂中的马琬怡也不敢置信,皆大惊失色。眼看着即将鸣金收兵,胜券在握的案子竟然马失前蹄,意外败诉,怎么会这样?江玉麟不得其解,铜钱分明没有金,是何人做的手脚,真是釜底抽薪!他冥思苦想,铜钱一直在自己的身边,除非...对!一定是刚才路上被人掉包!那个老伯究竟是何人,是何居心?
马琬怡亦为江玉麟捏了一把冷汗。刚下堂便将父亲拦住,“爹,那个余中正绝非善类,我相信江公子所言非虚。万一因这两个骗徒耽误了大局,让爹担上失职失察的罪责,如何是好?您帮帮江公子,权当为自己打算。”
马泰和诧异,女儿好端端的怎么来后堂侧耳听审,还为江玉麟求起情来。“帮他?说到这就来火,我尚未怪罪他拖累了我,公堂之上让本官颜面无存,我未同他计较已是大人大量。”
见马琬怡垂头不悦,他继续道:“江玉麟涉世未深,爹当然也知道他这回是遭小人暗算,摆了一道。那两个贱民是什么货色,我一看便知。公堂之上,众目睽睽,讲究的是证据。我相信江玉麟足以摆平,若连两个地痞都斗不过,如何配得上‘天下第一牙’的声名。再说,倘真如你所言,耽搁了嘉庆通宝,你爹我为官二十载,自然有办法全身而退。女儿,我看你是多虑了。”
钱方孔回到家中,拍案而起,怒道“蠢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世伯,之前我也不信铜钱里面真的有金。”
钱方孔回头嗔目而视,“你是天下第一牙,小小伎俩就唬住你了。”
江玉麟摇摇头,“铜钱里面铸金,绝对不是小伎俩。”一面走近钱方孔,继续说道“首先要将铜钱据开一半,然后掏空里面的铜,再注入同等分量的黄金,绝对是高超的技术。”
“我不想听什么技术不技术,我毋须听也不想听,我只知道两广总督大人很不高兴。”钱方孔指着江玉麟的鼻子道“总之你尽快给我搞定那两个小子!”
钱方孔翻脸不认人,九斤二在一旁腹诽不已。
“余中正他们不过是两个小骗子,没理由会有如此高超的技术,背后一定有高手。”
“既然你知道背后有高手,还不给我把他找出来。经过这一次,收铜更加困难。”钱方孔逼近江玉麟身前道“如果有什么闪失,不止是我,你们江家也担待不了。”
江玉麟颔首道“我一定会尽快解决这件事。”
钱方孔‘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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