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江守言不敢耽搁，使尽浑身气力，回到家中直奔李氏的屋子，被丫鬟们拦在了外面，只道里头不干净，男人进去不方便，进去了也是添乱。江母徐氏焦急地与他说明内中情况，房内传来一浪浪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孩子仍未生下来，江守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长吁短叹，踱来踱去。

　　适时稳婆汗如雨下慌忙地跑出来，满手带血，“江少爷，情况不妙，夫人难产，依老朽经验看，再拖下去，大的小的都保不住了。时间宝贵，你可得做个主，要大的还是保小的？”

　　江守言闻言丧魂失魄，六神无主，嘴角抖着，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盼到这一天，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空欢喜一场？老天在开什么玩笑，这是人命，两条人命啊！江守言不觉泪下。全然忘了稳婆还在等他拿主意。

　　江老夫人见儿子‘不中用’，斩钉截铁道：“有什么好想的？江家不能无后！保孩子，一定要保住我的孙子！”

　　稳婆领意转身欲进去。

　　江守言回过神来，嚷道，“慢着！不！不行，保住大人！”

　　江老夫人恼道：“你这个不孝子，你可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江守言跪倒在地，恳求道“娘，求你怜悯儿子的夫妻情分，我不能没有她！孩子...孩子以后还可以再生！”

　　江老夫人徐氏想起‘有妻无子，有子无妻’的命格来，本想她来扮这个白脸，谁料儿子还不领情，徐氏又气又恼，声音颤抖，道：“混帐！你倒是说得轻巧，你现在什么年纪了，膝下有几个孩子？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到时候没人给你养老送终，你哭天抢地也没用！你能等，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几年，我可经不起等！”

　　江守言自知理亏闷不作声。房中时不时又传来歇斯底里的喊叫。对江守言来说声声入耳，字字锥心。

　　郎中也恐再争论不休迟疑不决耽误了时机，忙道：“江少爷，老夫人，人命关天，来不及了！烦请速下决心啊！”

　　稳婆也乱了方寸，不知听谁的好，没了主意，手背打向手心道“哎呀我的祖宗们，你们再这样拖下去，谁都保不住！难不成想一尸两命，那又何苦呢？”

　　江守言吼道，“保大人！去！你给我快去！出了闪失我饶不了你！”说完起来推稳婆。

　　稳婆遂悻悻地进去了。

　　‘哧’地一声，江夫人对着江守言扇了一个巴掌，跺着脚哭道，“你这个孽子！我...我...”徐氏气急攻心，未及说完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江守言赶紧过去扶起，：“郎中，郎中快过来看看我娘！”郎中拨腿过来号脉，“你们散开点。”下人们散了散仍围在周围，喊着‘老夫人’、‘老夫人’。

　　片刻功夫，稳婆又跑出来道：“江少爷，夫人让你进去。”

　　江守言立马起身快步走进房中，边走边交代丫鬟下人们搀老夫人去休息。稳婆引着他，只见李氏脸色惨白，秀发蓬乱，两鬓涎下汗滴，眼角还余着未垂下的残泪，表情十分痛苦，江守言心疼不已。几个稳婆在里面乱作一团。李氏无力的抬起手，江守言赶忙握着，李氏有气无力地道，“相公，方才你和娘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已经决定，留孩子。本想自己拿了主意，又怕你怨我自作主张，还是和你说一声的好。”

　　稳婆在旁边道，“吸气....呼气....用力，继续用力。”

　　李氏试图用力的将孩子生出来，“啊”又叫唤了几声。江守言狰狞的潸然哭道：“不，不，我不想失去你...”

　　李氏歇了口气，神情痛苦，哽咽道：“时间不多了，我知道你体恤我爱我，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骨肉，就算豁出了这条性命也要保住他。”

　　江守言不能自已，正欲回话，李氏泪眼婆娑，牵强含笑继续道：“相公，孩子...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你现在...先出去”

　　稳婆上前轰人，都火烧眉毛了还耽误事儿，不知道这家主子怎么想的，着急把他撵出去，遂没给江守信个好脸色，“好了好了，该说的说完了，快出去。”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房内李氏叫声迭迭，半炷香过去，“哇...哇...哇”房间里传出婴儿悦耳的哭声。李氏虚弱的问道，“是男是女”

　　“恭喜夫人，是个儿子。”

　　李氏悬石落地，挤出一抹笑，“好，那就好。”

　　江守言听到啼哭声，转哀为喜，忙撑起身立起，快步走到房门前：“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须臾间，一个稳婆抱着一个粉粉嫩嫩的婴儿走出来，喜道：“恭喜江少爷，恭喜江少爷，是个公子！足有七斤六两！”江守言大喜过望，“好啊！好！好！”心急的接过孩子，“来，我来抱抱。”江少爷宠溺地看着刚出世的孩子，喜极而泣。刹那想到李氏，便问，“夫人怎么样？”

　　稳婆吞吞吐吐，“怕是..怕是不好。估计熬不过...”。

　　话音未落，江守言抱着孩子匆匆进去，看着孱弱的李氏，弯身将孩子放到李氏的身旁，倚在李氏身边，垂泪深情说道，“夫人，辛苦你了，辛苦你了。你看看我们的儿子。”

　　李氏眼角含泪，艰难的侧起身子。江守言帮忙支起，李氏轻抚婴孩，声色喑哑“相公，江家后继有人了。我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不，我不许你死！”

　　李氏‘呵’地笑了一声，“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相公不必挂怀。他也是我的骨血，让他替我陪着你。烦相公一定要好好养大我们的儿子。”李氏抽泣起来。

　　“你放心。夫人，你身子虚弱，快别说这么多话。”

　　李氏吐了一口气，“相公，再不说我怕没有机会了。”接着道：“相公，给孩子娶个名字吧”。

　　江守言转动着眼珠子思来想去，胸有成竹道，“娘曾梦到父亲预言我得麟儿，呐...就叫玉麟，江玉麟!”

　　李氏会心一笑，“玉麟，好名字。”李氏怜爱的看着孩子，道：“玉麟，对不起，娘...娘不能陪你了。”又深吸一口气，道“玉麟，乖儿子，以后，要好好...孝敬你爹，帮你爹守住天下第一牙。”李氏身子突然微仰，“呃”了一声，而后声音断断续续：“娘先...先走...一步。”语毕气落，李氏瞑目，辞世往生。

　　“夫人，夫人！！”江守言哀痛欲绝，抱着李氏痛哭。外头的家丁丫鬟们闻声不自觉也跟着啜泣，江家大放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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