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被她这么冒失的一喊,两人双双呆住,而她也站在原地进退不得。
如果那个女孩不是伊李,尴尬就尴尬点,她不会觉得难以接受。
那一刻心像被石头砸了一下,怏闷得透不过气,一个小时前为了他们孰是孰非赵宾然和她头头是道地热议,论得面红耳赤,与此同时他们以为不可调和的双方正如漆似胶地缠绵在一起……
还有比这种自以为是来得更讽刺的了么?她和赵宾然多像两个坐井观天的傻瓜!
江云恪最先反应过来,拿起椅子上的外套遮住了怀里的人,掩了掩衬衣,不落坦荡地微笑:“你怎么来了?”
顿了三秒她才懂他的意思,她说过不回家的。
“我来拿换洗的衣服。”好像偷情的人是她,她竟不敢去看他的神情。
她抱着刚买的夜宵,上楼在房内象征性地转了一圈,带了两件衣服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伊李调皮地抿着嘴,嗔怨地冲着兴致尽失的江云恪道:“先送我回去吧。”
石小悠又去了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还和那位小营业员分食了热腾腾的宵夜,营业员感动得泪花直冒,以为她漫漫长夜还想着她,专程送去的,弄得她很是心愧。
这次她没等到江云恪,但也没想要一整夜都睡在超市,看到江云恪的车驶出了小区,她就自己回去了,走的时候买了一大袋子零食,为了欠缺的暖爱。
睡下后不久,门外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开锁声。
他回来了。
困意被驱到了九霄云外,她俯躺着,紧紧抓着枕头压在疼得欲裂的脑袋上,咬紧牙听着如蚂蚁蚀骨的响动。洗澡,上楼……以及轻到不能再轻的敲门声。
事急无君子,声音渐渐急促,闭着眼睛也猜出情趣横生的江先生因何如此等不及地找她,她既和赵宾然是旧友又见过姚云欣,对着谁多说两句都会让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呸,给钱她都不会提他们半个字!
她扔开枕头,翻身拿起桌上的鼠标朝门上砸去,“砰”的一声,敲门安静了。
良久,他回敬,一脚踢向她的门,但房门却纹丝不动,是她有先见之明上了门闩,不然很可能会让他破门而入,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再扔出去。
撞破人秘事的经历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次应急举措她大体认可,强装镇定全身而退,只把遐想留给各位主角……真该夸夸自己,长进不少。
十一岁那年她有过最糟糕的一次应对,给养母添了最大一块心病,养母对她的成见大概也是那时埋下的。
那年妈妈的学校为教职工分房子,还一次性补助百分之二十,爸妈一合计,认为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让挤在七十多平房子内的一家四口解放出来。以妈妈的节俭和持家有方,挣的钱不是买不起更大的房子,只是他们把钱更多的花在了两孩子的教育上。小到吃的穿的,大到玩的用的,同学有的他们一样不少,同学没有的爸妈创造条件给他们备满。知道她夙爱漫画,每次有朋友去日本,从不开口求人的妈妈总会让朋友带些原版的画和周边手办回来。她心血来潮想学钢琴,爸爸二话不说去订做了一架,一到她上课的时间,爸爸就不揽活了,风雨无阻地开车送她去培训班。本来以她的成绩想进人才济济的市一高有些悬,她也做好了去妈妈教的县三中读书的准备,但妈妈没抛却,找人给她补课,突击强化训练,她这才晃晃悠悠地踩着线考上了。石小扬也一样,单车,游戏机,摄影机,总是班里最快摸到新款的那个……所以在维持他们兄妹生活指数不下降的情况下,要换房就得借钱了。
思来想去,爸妈开始挨个找亲友们借钱,因为数额较大,一圈下来还有约十万的缺口,一向松弛有度的爸爸为此加班加点,但眼看交款日期临近,钱还是不够,爸爸便和妈妈商量把家里值钱的东西转手出去,等有钱了尽数买回。因为计划变卖的物件里包括石小扬的运动车和她的钢琴,妈妈迟迟没付诸行动,或许还没想好怎么说才能让两个孩子不去多想,以为家里山穷水尽而静不心来学习。
一天她肚子痛,老师提前放她下课,她到了家就进房睡了,饿醒后听到隔壁房间的低语,寻得爸妈愁眉不展的原因后,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和同桌看言情剧时总会看到什么遗产继承的桥段,她就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她的亲爸妈只有她一个孩子,那爸妈留下的就都是她的,如果有足够多的钱,她岂不是可以一解家里的燃眉之急了?
于是她穿上鞋,门也不敲地闯了进去。
爸妈不知道她在,还在担心刚才有些话是不是说重了被她听去而七上八下着,她却红着小脸半忧心半着急地说:“妈妈,我亲爸亲妈给我留钱了吧?”
这句话如五雷轰顶,在已经心烦意乱的父母心里扎了一刀。
妈妈坐不住了,一把把她拽进来,铁青着脸指着养了六年的女儿说:“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我和爸爸昧了你的钱?我们要有这么大能耐早吃香的喝辣的去了,还会坐在这儿受这份憋屈?你吃的谁的穿的谁的,病了谁背你去的医院?是我,是石军,不是你死了的亲爸亲妈……你以为你爹妈是什么东西,能让我们为了他们留的钱去养一个平庸无奇的孩子……”
“方玲!”爸爸拉住妈妈,使眼色让她出去,“乖,先回房。”
“站好,不许走!”多日的辛劳与奔波化作了泪流满面的心寒,妈妈咬着泛红的唇厉声喊道,然后把爸爸扯到一边,“今天谁都别护着她。”
她早被妈妈的暴怒吓懵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毛衣上,支支吾吾地辩解:“我是想把钱给妈妈买房子,这样就不用借人家的……不用卖哥哥的车子……”
“给我买房子?你从哪儿听说的你爸妈留钱了?你这么有孝心怎么不把钱拿来直接送给我?你这孩子城府怎么那么深啊?家里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偷听爸爸妈妈讲话,算计来算计去……你不就怕卖了你的钢琴么?那琴放在这儿你一个月摸过几次?我花钱买的怎么就不能卖了?”妈妈把她拉出卧室,越过客厅推到大门口,“闻心雅,你以前不姓石,以后也不用姓了,我方玲的庙小供不起你,找你亲爸亲妈去啊……”
她听罢扑通一声跪下了,抱着方玲的腿不放:“妈妈,我错了,别赶我走……”
“行啦,别没完没了,把气都撒孩子身上,让邻居听到了多不好,我明天再去找人想想办法。”石军安慰着妻子,又把地上的石小悠拉起来护在怀里,“傻孩子,妈妈怎么舍得赶你走呢……”
“我早说过不该带她回来!”方玲怨怒地看着她,对着爸爸说。
晚上她把石小扬一次次推到妈妈房内,让石小扬去劝妈妈,石小扬被赶进赶出八遍后,才让妈妈拾回笑脸。
后来爸爸凑够了钱,一家人春节过后搬了新家……
她的快乐却永远留在了旧家中。
妈妈再不会对着她毫无保留的笑了,和她话也少了。中考后她曾想和妈妈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找回母女间初衷的情分,石小扬不让,说那是长在妈妈肉里的刺,妈妈自己不拔,别人碰也没用,这样只会加深妈妈对她的误解,会以为她一直记着这件事更为不悦。
所以与此相应的,她收敛了许多,学着低眉顺眼,学着委曲求全。
可信赖一旦遗失,不能放下心防来去自由,家给人的归宿感也就没了。
高考前她在日记里写到:“北京你好,因为怕冷,就不去找你了,我要去太阳大大的城市,看骄阳灼烧皮肤……”
她喜欢夏天,喜欢太阳,甚至享受烈日下的暴晒……以至每年的防晒霜都是竹青为她备着。
所以当天气热燥起来,她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准备出门逛逛,买些东西给亲友。她都想好了,给妈妈姑妈买两条丝巾,给姑父爸爸买两副墨镜,给竹青买一个有按摩效果的靠枕,给路海生淘几幅字画,虽然他只是用这些东西装饰逼格的,但她愿意看他乐呵呵的。
投进两枚硬币,在靠车门的位置坐下,睡了一觉,一睁眼就到了终点站南巷老街。
老街位于H市最古老的水湾区中心地带,从南至北连接南巷艺术街和人民公园北门,全长约一千米,东西两侧有嘈杂的老式胡同和红砖墙,是当地保存最完备的居民区。政府适时动作,把附近空置的老房子修葺一新,专门租给那些远近闻名的艺术家或设计师,大有要把此地建造成上海的田之坊或是北京南锣鼓巷之势。古老的传统建筑每年都会吸引不少中外游客参观瞻仰,也是众多艺术爱好者的凑集地,咖啡馆,酒吧,古玩店,小剧场、街头艺人,应运而生的商业与艺术交互辉映,造就了独具魅力的文化创意区。
在一家叫做“荣墨斋”的字画店,她找到了现代已故著名书画家苏真先生的一幅《初月芳菲显》的山水画,马上交订金买断,路海生最喜欢苏真了。
让店员暂时保管,好腾出手去别的地方扫货。
天公不作美,晚上外面飘起了小雨,五光十色的彩灯逐次亮起,夜空雾蒙蒙一片,再加上湿气有点重,冷气立刻迎面袭来。
她带着横扫的战利品提前回来,刚进门就被人笑着捉住了手。
来为爸爸买生日礼物的伊李。
一旁的枣木椅上,坐着陪她来的江云恪,他悠闲地翻着一本字帖,看到她嘴角一扬……眸中星星点点,晶亮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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