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春如旧
莅阳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可身体依旧虚弱,转眼间就到了开春,一行人收拾齐整去往公主府暂住。
由于景睿早在十月份就去玢佐了,彼时宫中和府里都是一片忙乱,谢玉便请旨将谢弼从树人院领了回来。虽然一个孩子也做不了什么,但能陪在莅阳身边,他也觉得放心了。
如今谢弼和谢绮都跟着莅阳走了,偌大的侯府忽然变得无比清冷寂静。谢玉下朝回到家,虽然天光明媚,满眼春色,但却觉得今年府里的花开的似乎不太好看。莅阳怎么想的,他不知道。莅阳这一走还会回来吗?他也不知道。
太后大丧之时他在宫里当值,借着职权便利终于将莅阳那日进宫发生的事约莫搞清了。其实他一早就该想到,太后身边那个苏掌事不可能真的缄默。从第一眼开始,她对他的敌意就从未消失过。
“你对莅阳到底说了什么?”他终于将她逼到了侧殿暗角质问。
“侯爷做过什么,奴婢就说了什么!”她挑着眉冷冷道。
“是太后命你这么做的吗?”他握紧了拳头,恨恨道:“你们恨的人是我,就算要报复也不该找别人。”
她忍不住失笑,惨然道:“对付你这样过河拆桥的小人,怎能按常理出牌?何况如今皇后掌权,太后失势,我们还能做什么呢?谢侯爷,当年你暗助中宫逼太后放权的时候可有想过也有今日?”
“大势所趋,我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下而已。既然莅阳不想见到太后,那我自然应该帮助太后退居幕后,何错之有?”他眸中泛出几分阴冷,道:“太后与皇后的恩怨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皇后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主子,如今太后归西,苏掌事你怕是自身难保了吧?”
“哈,后宫之中从来就是趋炎附势、弱肉强食,成者生、败者王,奴婢跟随太后数十年,也算是扬眉吐气够了,如今大势已去,何惜一死?”
“很好,这份胆魄我很敬佩。但本侯如果将你所犯罪行呈到皇后面前,依皇后的手段,恐怕苏掌事在宫外的家人这辈子都别想安生了。”
“你胡说什么?我能犯什么罪?”即便面上依旧平静,但神色已经开始有些波动,“谢侯爷你莫要血口喷人。”
“你以为到了今日,我还会顾忌什么吗?你能把我怎么样?再去莅阳面前告状?哈,去吧,去吧,本侯倒是巴不得她能被你说动过来替你求情。”他对面前这个人及其痛恨厌恶,但此刻只能冷静下来同她周旋,他是要让她死,让她崩溃的死,所以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
“皇后进宫已有多年,可一直不得宠,当年太后怕皇后一旦得宠会威胁到自己在后宫的地位,所以苏掌事你没少为此费心出力吧?”
“空口无凭,皇后受不受宠关我们什么事?宸妃宠冠六宫,怎么没见太后做过什么?”她到底是有些不冷静了。
“宸妃的确最得宠,可她向来体弱多病且深居内宫不理外事,太后巴不得她做皇后呢,怎么会对她有异议?言尽于此,苏掌事你可不能死,你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看着皇后怎么一点点的报复回来!”谢玉轻笑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你站住,”她到底还是不相信,“你有什么证据在此大放阙词?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就想知道我跟长公主说了什么吗?”
谢玉缓缓顿住,袍袖中的手渐渐握紧,冷冷一笑道:“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就当是报应吧!这样的结果,我当年已经想到了。我心甘情愿承受莅阳的怨恨,但是苏掌事你也该为自己造的孽承受后果。对了,你那个心腹吴嬷嬷已经被我收买了,所以你就不要担心我有没有证据了。”
他以为那苏掌事还会再垂死挣扎,负隅顽抗,可是却没想到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听到慈宁宫里传来消息,说是苏掌事在侧殿自缢了。死对她来说是便宜了,不仅解脱还博得了个忠心的美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的冷笑了一下。太后死了,于是昔年与中宫的恩怨只能不了了之,皇后再也无从恨起,只能拿她昔日的爪牙出气。而莅阳的恨更是无从着力,甚至连出气的人都找不到。
死者已矣,生者何堪?
他顺着抄手游廊走到了书房的院子,沿路只见花开满径、蜂飞蝶舞,可是内心里却是一片凄怆。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几年前他生病痊愈后莅阳招呼他出去晒太阳,他赌气不去她笑着说那你就呆在屋子里发霉吧!
他的手触上门板正欲推开的时候,不由得回过头望了眼外面明媚的春光,苦笑着自语道:“真被你说中了,这大好的天气我也只能躲在屋子里发霉了。”
忽见枝叶晃动,就见海棠树后闪出一人,正负手含笑望着他。
谢玉神色一凛,不由得转身趋步走下台阶相迎。
“谢侯爷,别来无恙啊!”悬镜司首尊夏江拱手作揖道。谢玉忙还礼,笑道:“本侯一向都好,有劳夏首尊挂念,快请进!”
和煦的暖阳笼罩着湖边的枕霞阁,朱栏映着绿竹帘,风过处,外面粉色的榆叶梅簌簌飘落,翩翩飞舞着缀满了檐上阶下。
二楼的出檐下,谢弼正坐在书案前写字。忽闻的阵阵清香,就见几朵粉色的花瓣飘过来落在了昏黄的宣纸上。他正有倦意,本来打算偷偷打个盹,一时间忽然来了精神,偷偷回过头去,看到帘后的莅阳似乎已经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悄悄直起身接了满把的花瓣,正好谢绮喝过米糊的小碗就在旁边,他悄悄拿过小碗将碗里剩下的米糊涂在纸上,然后一片片的往纸上粘花瓣玩!
帘后的长榻上,莅阳侧躺着闭目小憩。可如今已经七个多月了,肚子沉甸甸坠得慌,什么样的姿势躺着都不舒服。所以那没多久就醒过神来,可脑子依旧晕沉沉的,便只是望着帘外透出来的春光出神。
不知何时,忽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她抬起眸子,看到外面的谢弼慌里慌张的站起身往楼梯口跑去。
“二公子,快去禀报殿下,晋阳长公主来了。”宫女有些慌张的声音响了起来,莅阳不由得直起身子撑坐了起来。
“娘,娘,晋阳姨母来了!”谢弼匆匆奔进来禀报道。
“知道了!让人接过来吧!”莅阳吩咐道。谢弼忙奔出去传话。
莅阳缓缓站起身走了出来,就见谢弼已经唤了两名宫女上来侍候。
莅阳伸了个懒腰,吩咐她们去打水来洗脸净手。
清水拂过面颊之后,人也清醒了不少。莅阳站在楼上,远远就看见晋阳带着几个仆从缓缓从湖边走了过来。
没过多久,就听到楼下的请安声,莅阳迎到了楼梯口,就见晋阳春风满面、笑意盈盈的提着裙裾缓缓走上来。
“姐姐今日倒是得闲啊!”莅阳缓缓福了福身道。
“你如今身子重,快免了那虚礼吧!”晋阳大步走了上来,轻轻扶着她的手臂,引她进去坐下。
此刻四面的帘子都挂了起来,所以室内及其敞亮。早有宫女奉上茶点,晋阳缀了口香茗,俯瞰着四周郁郁葱葱的林木花卉,很是羡慕的感慨道:“要是能在这里喝着茶听着曲子,看着满眼的姹紫嫣红,就是枯坐一天,也是十分惬意开怀的。”
“姐姐巾帼不让须眉,是女中豪杰,哪里会稀罕这平淡的闺中闲情?”莅阳低眸抿了口茶,淡淡笑着道:“姐夫出征还未归来,帅府上下可都是要靠你一个人打理,怎么今儿倒有功夫来我这里?”
“不过都是分内之事,瞧你说的好像有多能耐似得。谢玉以往出征在外,侯府上下不也是你在打理吗?”晋阳笑着摆手,眼神若有所思的瞟过来,果然看到莅阳眼底的笑意隐退。
莅阳的手有些拿捏不稳,缓缓放下了茶杯,有些无措的绞着手指,别过头去望向了外面梧桐树梢一对飞来飞去的彩雀。
晋阳略微明白了些,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安慰,她知道,莅阳一定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那些不堪的往事,就连她这个外人当年无意间得知时也是骇的心胆俱裂,即便过了这么些年,如今想起来也是令人发指,何况莅阳还是当事人?她有些庆幸当年莅阳并不知情,如今虽然也是五内俱伤,可到底过了那么长时间,再怎么也不会比当年更惨烈吧!
她有些悲悯的垂下目光望着莅阳隆起的肚子,叹了口气道:“你如今的身子我有点担心,再过两个多月孩子就快出世了……”
莅阳收回了目光,眼底浮出几丝感动,缓缓道:“姐姐你多虑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晋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你还是老样子,倔强起来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你出来也快一个月了,也该回去了吧?不管怎么说,府上到底有老人,总是能多点照应。”
莅阳有些不解的望着她,见晋阳欲言又止,心底缓缓明白过来,吸了口气,道:“姐姐有话但讲无妨,咱们不是外人,何须拐弯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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