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二部·往世梦 意难平
尤道漓失魂落魄地出了安□□,漆则阳早在街角等候。
她把珠链随手塞给漆则阳,说了句:“王妃赐给我的。”
漆则阳没有多问,只是默默接过链子,然后跟着她漫无目的地满城瞎走。
她顾不上路人的目光,边走边哭,哭得想吐,哭得喘不过气,哭得昏天黑地。她从有记忆以来都不曾哭得如此惨烈过。
等走到城郊的湖边时,天色已暮,她也哭累了。
她开始觉得恶心,无比的恶心。
秦畴夜让她恶心,回想起与秦畴夜亲密相处的种种,更让她觉得自己恶心。
她哭得凄惨时,漆则阳怕她一时冲动去寻短见,因而一步也不敢离开。见她不哭了,漆则阳又怕她憋着难受。
他搭话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尤道漓木木地看向他,才意识到他已跟了自己一整天。
“谢谢你。”她开口说话时方知自己嗓子已哑。
若不是漆则阳帮她假扮丫鬟去王府中看个清楚明白,她也许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她打从心底里感激他。
漆则阳:“想回家吗?”
“想……可——”尤道漓深吸了口气,“可我这样……暂、暂时还是不回家的好。”
她一时半会儿平复不下来,这时候回去只会让家人担心。
“距离杭州还有一段路程。”漆则阳拍了拍她的肩说,“我送你回去吧,可以取道苏州,看看沿路的风光。”
尤道漓听了,又落下热泪,抽抽噎噎地说:“你、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她好像明白过来了,初至京城时漆则阳的恼怒就是怪她识人不明,是恨铁不成钢。他一直在提醒自己别落入秦畴夜的陷阱。
漆则阳笑道:“有人有三世夫妻缘,有人有三世友人缘。你就当我是你前世的至交好友吧。……明日启程,还是今晚就走?”
“今晚就走!”尤道漓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漆则阳:“那你先去收拾东西,我也回王府打点打点。一个时辰后,此处见。”
尤道漓擦干眼泪,说了句“好”后,便朝流雪居的方向奔去。
急匆匆撞进院门,快步冲上自己住的小阁楼。她连灯都懒得点,捞起桌上的一团布包随意打了个结,也不管有没有别的东西落下,就急着转身向外走。
谁知黑暗中忽伸过一条手臂拦住了她的腰,紧接着她就被那在门后等候许久的人横抱起来,扔到了床上。
“你哪儿都别想去!”秦畴夜压在她身上,将她试图反抗的双手举过头顶按住,另一手扯开了她的腰带,“早该要了你!早要了你,也不会如此夜长梦多……”
尤道漓试图用膝盖反击,却反被秦畴夜顺势分开了双腿。眼看身上的衣服被越剥越少,她心中惊惧且绝望。
“秦畴夜!”尤道漓的泪顺着两边的太阳穴流淌不已,羞愤至极时,她突然喊了一声眼前人的假名。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受不了。”她哭得气息不匀,从胸口到头顶,好像都被酸液充满了,“王爷,你已经否极泰来了。你救过皇上,救回了小世子,又高风亮节地让出太子之位,满朝文武没有人再敢说你的谗言。你的婚姻、婚姻,虽是被人安排的,但在我看来,你也并非觉得毫无乐趣……”
如果说早上那一出是秦畴夜逢场作戏,那他的戏也太足了点。
尤道漓:“我好歹救过你的命,你不能恩将仇报。”
“我这叫做……仇报?”秦畴夜还想吻尤道漓的唇,却见她嫌恶地撇过头去,他突然暴怒起来,发疯似地问,“你是否还想着谢瞻白?你是否还想着谢瞻白!你知道易家退了婚,所以你想回山中去和谢瞻白重修旧好!?”
尤道漓懒得辩解,顺着秦畴夜的话说道:“是又如何?你找你的周寂云,我找我的谢瞻白,谁都别拦着谁!”
秦畴夜没料到眼前人会如此大方地承认,一时间恨得更咬牙切齿,他捞起尤道漓的后脑勺,瞪着眼说:“你骗了我,你说你喜欢的人是我,你骗了我!……”
尤道漓:“我不是骗你,我只是看错了人……殿下、演技出众,民女无力分辨真假。这种荣华富贵但需与人共侍一夫的生活,民女亦、无福消受。……”
秦畴夜掐着她的下巴道:“不要用周寂云的事威胁我!你别以为……你真有那么重要。”
最后一句话听得尤道漓心中凉透,如此一愣神,她便忘记了抵抗。秦畴夜趁机往前一挺,但发力的半道忽觉后颈一麻,还未得逞就昏了过去。
刚刚出手打晕秦畴夜的漆则阳,见床上的尤道漓□□,有些尴尬地转过身去。
好在尤道漓已莫名地冷静了下来,没有继续崩溃痛哭。
她穿戴齐整后,伸手摸进秦畴夜的衣服里探了探,找到了写有自己名字的命牌,毫不犹豫地将之取回,并让漆则阳把那周寂云的珠链放了进去。
漆则阳看了一眼昏睡的秦畴夜,鄙夷之余,还有些惋惜与可怜。
“我就说谢瞻白比较好吧?”漆则阳调侃道。
尤道漓苦笑了下,说:“我又欠你一回。……唉别摸我的头!”
漆则阳悬在半空的手只得收了回去,笑道:“嗓音虽哑,中气却很足,看来没什么大事。”
尤道漓耸了耸肩,想作出自己确实已无所谓的假象。
出门前,漆则阳又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感慨道:“其实他是真的喜欢你。但是……他这人有些魔怔。”
夜里,睡梦中的谢瞻白往身旁一摸,发现被子里空空的,顿时惊醒。他喊了一声“杏儿”,噌地起身下床,想去寻找妻子的所在。
但见自己所住的是玉浮山的楼阁而非阳虎村的平房,也不是他做官的凤翔府衙,才一点点回过神来。
此时他不是许吾笙,他是谢瞻白。
往世洞中的一梦如数年之久,连续在其中坐忘的谢瞻白已于梦中度过了比现世更长的人生。那梦境使他上瘾,以至于每每梦醒之时,他都头痛欲裂。
显然他更喜欢做许吾笙,但这个世界上已没有苏杏儿了。
前世是回不去的,这是谢瞻白痛苦的根源。
“那不如把前世的人找回来。”
这个念头逐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是的,他觉得只要尤道漓像他一样想起前世,她就会变成苏杏儿。他们就可以再做一世夫妻!
次日清晨,他又早早去到往世洞中。这几日,洞里已多了一些提前回山修习坐忘之法的白发婴弟子,包括左寥夕与竺大闲。
不过别人的坐忘,最多也只能忘记物我之别,根本无法见到往世的一丝一毫。唯有谢瞻白的梦境内容丰富,使他流连忘返。
许吾笙四十二岁那年,因母亲离世,他再去官位,携妻子回乡守丧。
他和苏杏儿所生的两个女儿都已经嫁人了,小姑更不必说,所以家中只有两夫妻相依为命。
春日种花,夏日采瓜,农家生活比做官更有趣味。
洗去铅华、渐露风霜的妻子,自没有了年少时的青春娇艳,但这不妨碍许吾笙觉得她是天地间排名第一的大美人。哪怕有多事的街坊总来说道什么纳妾生子,他也从不动心。
这一日村中集会,许吾笙亦带着杏儿去凑热闹。几百号村民簇拥着许久没露面的赤颈仙,许吾笙方知这幼年时的启蒙恩师尚在人世。
苏杏儿笑道:“原来你的师父是真有道行。”
许吾笙回:“早知如此,我那时便不读四书五经了,应求着他老人家教我服食延年之术才对。”
邻近的张嫂搭话道:“小笙呐,你现在学也不晚,赤脖子老头就是来教咱们这个哒。”
随着赤颈仙一清嗓子,村民们立刻安静下来。
“盘腿,坐。”
诸人遵照指示,乖乖盘腿坐下。
接着赤颈仙说了一套让人云里雾里的口诀,大意是使人凝神静心,忘却外物。
端坐一下午后,险些睡着的村民才睁开眼睛。他们个个自感神明开朗,骨骼也轻健了许多,于是纷纷称道赤颈仙的神力。
全村人随赤颈仙学了七日道。
谢瞻白的梦境戛然而止,这回醒得比从前早许多。
他试图再入往世之梦,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刚结束坐忘的左寥夕见他头冒冷汗,便走上前去,用一指点了点他的肩膀道:“谢兄,你没事吧?回忆往世不可操之过急,等掌门出关后,自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竺大闲跟在后头说:“唉,我看这事本来也不甚靠谱。谢师兄已经在往世洞中坐忘了一年了,他都想不起来,旁人更加没戏。查命案么,应该按照寻常的方法来。我和左姐姐就去阳虎村去实地考察了一番,不无收获哦。”
谢瞻白听了这话,突然拉过竺大闲的手,问:“你们有何发现?”
竺大闲故作神秘地在他耳边道:“我们掘地三尺,才发现村民尸骸。从骨头看来,他们死前似乎都盘腿端坐,好像……对,就好像在坐忘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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