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千里寻妻
陵越来到京城后直奔苏府,却吃了个闭门羹。
原本穿墙越壁是他所长,但既是丈人家中,他自不敢如此造次,只得在门口等候其中的人出来。
一直等到次日清晨,苏合香照例出门看诊,才被陵越逮了个正着。
“苏小姐留步!——”陵越的身法神鬼莫测,倏忽间便拦在了苏合香身前。
苏合香知道陵越就是休掉自己妹妹的人,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问:“前妹夫有何贵干?”
苏家老爹因听说自己的二女儿竟不跟家里知会一声就嫁了又被休,气得两天没吃下饭。苏合香对陵越也难免抱有敌意。
陵越长揖致歉,并说:“休书之事,实乃误会……还请、请苏小姐告知内人所在。”
“内人?谁是你内人?”苏合香一听“内人”二字更为光火,责问道,“白纸黑字的休书,能有什么误会?还请陵公子说个明白!”
陵越将妻姊的怒火悉数受下,恭恭敬敬地解释道:“在下本名萧世凌,兰陵人,元熹三年,于珉王府中娶令妹为妻,其后因派中变故,不得已写下休书,同年便已将官府簿册中的离异记录销去。从前因公务繁忙,对令妹颇有照顾不周之处,深感……羞愧。还请妻姊与岳丈给小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苏合香闻言大惊,问:“你是说,你的休书不作数?”
陵越点头道:“正是。”
苏合香一下没了主意。昨日江蓠托人带来家信,其中写道,李居仁忌讳南人和道士,所以他跟自己的婚事多半谈不成。可没过多久,韩府便传来消息,说李居仁已准备下聘。这前后矛盾的两套说法弄得苏府上下一头雾水,这下可好,又冒出来一个自称没有休妻的“前夫”。
“萧公子。”苏合香决定把这烂摊子扔给妹夫去收拾,“实不相瞒,舍妹此次进京,是为了相亲。”
陵越:“相亲?!”
苏合香:“对方是士人,叫李居仁,也许你曾听过他的名字。昨日他二人便已见过面了,李大人的意思是择日下聘,年底之前成婚。至于舍妹的心意,我这个做姐姐的,还不十分清楚。如果他二人是郎有情妾有意,恐怕得请萧公子补上一份作数的休书。”
“岂有此理?!”陵越就知道江蓠突然进京这事有些不寻常,没想到她竟背着自己谈妥了一桩婚事!
苏合香看着怒不可遏的妹夫,冷笑了一声,继续说:“我看舍妹并不知道她没有被休的事。对了,你们不是假夫妻么?她本不愿跟我多说有关你的是是非非,但我也旁敲侧击地问出了些情由。听闻萧公子另有所爱,对方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大美人,样样都强过我家小妹。萧公子既已有如此良缘,又何必再为难我苏家?舍妹又不是嫁不出去,萧公子实在无需为了王府里的一场假戏就非负责到底不可。”
陵越对眼前人俯首抱拳道:“彼时娶令妹虽另有目的,但也并非出自假意。萧某心中,始终只有她一人。”
“只有她一人?哼,萧公子是否记得,多年前,在扬州城门外,我曾托你好好照顾她。结果如何呢?虽然她对家中总是报喜不报忧,但我知道她一直都不快乐。也因为她这样的性格,才让我更为揪心!”苏合香说到激愤处,眼角有些湿润,“若你二人只是普通师兄妹,倒也算了,她心酸也好,失意也罢,都不关你的事。但你自称是他夫君!呵,一个这样的夫君……你叫我如何放心把妹妹交到你手中?!”
陵越此刻愈发感到语言的无力,他也实在没有任何可以逃脱谴责的理由,只能说:“苏小姐责备的是!萧某从前太过糊涂。”
苏合香挥挥手不想听这些废话,道:“我不管你心里到底有几人,我只在乎她心里有没有你。如果她已对萧公子忘情,便请萧公子也早日放手吧,由她去嫁个好人。但若她喜欢的人还是你,那我也没的可说。李大人和家父这边,我会设法安抚。希望萧公子可以记得今日所说的话,从今往后,多把你的‘真心’落到实处。”
陵越:“是!”
苏合香:“舍妹前几日住在南城的久宁客栈,但此刻可能已经回玉浮了,你也快走吧。早点给个准信,要不然我们可就准备收李家的聘礼了。”
陵越感激地说:“萧某保证,萧家从前欠下的聘礼会先到!”
江蓠回到玉浮后,想起前两日拖欠的许多工作,没法在山月居中歇得安稳,便干脆提前回到乌兰台中,打算干会儿活。
她有些讶异陵越竟然不在,但也没有多想,只是埋头忙碌起来。
一个时辰过后,陵越亦已急匆匆地折返。他去不孤山上没找到人,但注意到了案上书册的名目。
“《尧夫集》。”
尧夫,是李居仁的字。
原以为江蓠只是父命难违才去见那姓李的,没想到她竟在读此人的文集,这使陵越心中醋意大起。
他像个没头苍蝇似地在玉浮五重丘中一通乱找,终于于乌兰台中寻到了江蓠。
也不知是因心情急躁,还是这大耗真气的长途跋涉使人疲累,陵越额上冒了一些汗星。
江蓠抬头看陵越一身热气,便把自己没来得及喝的凉茶往前一推,道:“师兄请喝。”
等了片刻见陵越没有反应,江蓠才补充道:“我没喝过。”
陵越确实口干舌燥,但他想喝的不是水。
江蓠刚录完一册书,起身去到后厅的书架前放置。
陵越尾随而入,立在她身后,又将两手撑在两侧,逼得她面贴书架无处可去。
江蓠:“师兄,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这样实在是……不妥!”
陵越低头在她耳边道:“可是你骗我。”
“我没——!”江蓠话还没说完,便见陵越掏出了绿色的丝帕,举到她眼前。
陵越问:“这是你的东西,为何抵赖?”
江蓠狡辩道:“……我、我不太记得了。”
陵越:“那连自己喜欢的人,也会记错吗?”
江蓠:“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陵越:“看来失忆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江蓠伸手去抓丝帕,边说:“那就还我。”
陵越迅速地将帕子揣进怀中,道:“钗子归你,丝巾归我,这是交换。”
江蓠:“你……你……莫名其妙!”
陵越:“我莫名其妙?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谎。怎么,你很怕我想起来?”
江蓠:“师兄何苦跟我纠缠那些陈年往事的细枝末节,你既然都想起来了,便也该知道我不愿提的原因!”
“不愿提的原因?”陵越眸色转深,向前半步,使自己与江蓠贴得更紧,问,“《尧夫集》好看吗?”
江蓠:“你……?”
陵越:“我今早去过苏府了,令姊告诉我,姓李的要娶你。”
“姓李的?”江蓠还不知道李居仁有此决定,“他……不会吧?”
“怎么?喜出望外?”陵越的手掌已然按在江蓠腰间,“莫非师妹真已移情别恋?!”
江蓠:“移情别恋是□□,于你何伤?”
陵越:“果然如此——!你……你……!”
江蓠再也无法假装平静了,她一边徒劳地想掰开陵越的手,一边红着眼眶吼道:“陵越,我不想看到你!我不想在你手下做事!……你、你别再找我麻烦了!”
陵越听言,一把将江蓠拨转过来,迫使她面对自己:“你不想看到我?!”
江蓠还做着无谓的挣扎,并一脸倔强地说:“我当然不想看到你!你以为我喜欢自作多情?你以为我收到休书欢天喜地?你以为我整天被人说闲话能厚着脸皮毫不在乎?你现在恢复记忆了,很好啊,关我什么事?你要叙旧找你自己的夫人去叙,何必跟我纠缠不清?难道你就没听说过‘避嫌’二字么?!”
陵越:“避嫌?你我之间,岂是‘避嫌’能避得了的?!”
江蓠:“有什么避不了?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我以前是喜欢你没错,但我不会喜欢你一辈子!如果你以为你可以一直对我呼来喝去,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不需要你心情好时来眷顾我一番,更不稀罕跟你的什么‘同门之谊’!这世上男子千千万,我、我多的是比你好得多的选择!”
陵越:“想要‘有什么’,还不容易?更何况,你我早已……”
怕江蓠一时无法接受某些事实而更厌憎自己,陵越只好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只说:“我知道你有人喜欢,但你爱的人是我,你最好记住这一点!”他不由分说地将一枚翠玉指环套上江蓠左手的无名指,接着道:“这家传的戒指,我一直为你留着。除了你,我从未想过要把它给别人。”
江蓠惊讶地看着手上两枚戒指合而为一,不敢相信陵越竟会做这样的选择:“你——”
陵越单手捧起江蓠尽是泪花的脸,说道:“家兄将为北仓派掌门,不得娶妻生子。延续萧家血脉,就要靠你我了……”
江蓠:“……你、你疯了……”
陵越:“昨晚我向兄长问起你们的修书之约,他告诉我,你答应了他另一件事……你不记得了?”
江蓠:“我……”
陵越拥住眼前人,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你答应他,你会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现在、脑子很乱。”江蓠知道自己无法用蛮力挣脱,只能想办法让陵越主动将她放开,“我得回去想一想……”
她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的泥潭,怎能再陷进去?
她实在需要把脑袋清空,思考眼前发生的一切的前因后果。
陵越沉默了许久,才回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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