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说起来，我对辉腾国际并不陌生。这家公司的第一个大股东不是别人，正巧就是莫诺云表妹顾宝贝的丈夫傅君颜。这关系说出来挺绕，但世界还真就是那么的小。
辉腾国际有一句公认的规矩，就是“要成名，先成人。”
这句话的起因就是傅君颜。傅君颜在退隐后公开了自己的股东身份。那之后，在他第一次参加公司例行会议时，他只简短的说了一句话，可也就是那么一句就成了辉腾国际如今的圣旨。因为当时，那个端雅方润的男人只淡淡地对旗下的艺人道：“修为不够终会被声名所累，各位好自为之。”
从那以后，整个辉腾国际风气一整。虽然我们外人也不知道内里是怎么样的，但现在只要是辉腾国际的人走出来，不论是明星还是助理，各个都非常有礼貌，不会狗眼看人低。
就像我这个娱乐圈的小螺丝钉，到了门口竟然也是被热情接待进去的。
只可惜，这个拍片的导演却不是辉腾国际的人。所以走进辉腾国际的大楼一路和气有礼，但进了选角的会议室气氛就变了。这里没有排队，只是每个演员和经纪人自己占了位置坐在已经摆成一个圈的椅子上，而这部戏的光头导演张涛，在室内也戴着副墨镜坐在会议室的中间。
其实我挺想笑的，这模样也不知是他在选我们，还是我们在看猴。但是我就这么等着等着，坐着坐着，到后来我却笑不出来了。因为张涛导演根本就是在看自己的心情随机点人到面前去面试，完全不按座位顺序来。这样下来，我这个最没戏的临时顶替上来的演员，岂不是要坐到“死”？
这一等我就等到了中午，中途疯乔姐还给我打了两个电话询问情况。我说还没轮到我的时候，这位圈里的老江湖才突然想起张涛的作风，只好无可奈何地对我说：“舒爽，你就耐着性子等等。一般有才华又自得的人总是容易恃才傲物，他是出了名的难搞，倒不存在针对谁了。”
我听了点点头，心里却因为实在等的太久肚子太饿憋了一把邪火。等到张涛导演真正再喊我的时候，原本就知道自己没指望，要当炮灰的我，已经完全是破罐子破摔了。
张涛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低头看了看简历问我：“舒爽？”
我点点头，等着他继续提问或者出题。却见了他抿了抿嘴，有几分严肃地又问我:“你们公司派你来顶沈慧茹的？”
我又点点头，倒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果然他皱皱眉，竟摇摇头放下我的简历说：“你回去吧，那个角色你不行。”
“毛线！不行你不会早说啊！耍人啊你！”我心里是这样咆哮的，但我没胆喊出来。对于我们演员来说，特别是小演员来说，得罪导演穷三代……
可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莫诺云出乎意料地走了进来，马丁靴哒哒踩在地上，张扬无比的大红色皮衣夺目逼人。
我惊喜地望向他，可他竟然撇开了视线，只是眼神淡淡地看向了张涛。
那一瞬，他不认我。我就像被淋了一盆冷水，心患了伤风。
然后我看他走近，就站在我身边，居高临下地伸出长指敲了敲张涛面前的桌面，漫不经心地问：“哪个剧本？”
张涛闻声抬眼，早在莫诺云开口之前站了起来，这时他竟然摘下了万年不取下来的墨镜，微微点了点头说：“莫董来了？我在给《女人如花》选角。”
莫诺云微微颔首，这时又侧过脸淡淡地朝我看来，微微挑起下巴用全然陌生地语气问张涛：“她选什么角？”
“还没定。”张涛摇了摇头，手里却做了个小动作，把我的履历翻过去盖了起来。
莫诺云却眯起眼，轻声一笑，那笑张扬邪肆，伸出长指毫不费力就把我的履历抽了出来，只拿在面前轻轻扫了一眼就再次交还张涛。眉眼一挑道：“那个配角慕心就她了。”
张涛闻言跳了起来，扯着嗓子就道：“不行，她太男性化了。”
“哦？你从哪看出来的？”
“莫董你看，她太高，头发太短。”
“你不是常说头发长见识短，自己是个光头是圈里最有见识的吗？这回来了个有见识的你却要屈才？”
他这么说，张涛还摇着头要辩，莫诺云却手一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瞟了我一眼道：“张涛，你选的那个女主角我看了，鼻子倒是整得挺好。只是，你在圈里混了这么久，应该不需要我告诉你，凡事适可而止。看人要记得看眼睛，少看皮相。”说着他就勾起唇转身走了。
那远去的背影，明明孤单寥落，却偏偏有几分浩然正气，说不出的有气魄。
莫诺云走了一会张涛才把墨镜又戴起，这时，他不耐烦地扬扬手道：“散了散了，选完了还等什么等。”
我听了也想走，他却歪着嘴瞪着我说：“就你，留下！和我试试戏。”那脸上满是颓然。
回家的时候我手里多了一份新戏的合约。莫诺云正懒洋洋地趴在西餐桌上签那堆得高高的文件，旁边两台手提也是开着的，正显示着美股的走势图。
我就站在桌边歪着头看他。
他听见声响抬眼看我，先是疲惫地揉揉眼睛，下一秒就像个孩子一样扔了手里的钢笔在一边，双手趴在桌子上，下巴也搁在桌上，可怜兮兮孩子般地对我嘟囔：“丫头，我饿了……”
那一刻我撇过头笑，鼻子却是一酸。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啊？我真的不知道。前一刻他送我去地铁站，下一刻他装作不认识我却给了我天大的机会，这会又像个孩子一样卖乖地朝我撒娇。
我点点头，忍住心中的千回百转，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转身去冰箱拿食材。
一切都是那么静默，他趴在一堆公文上看着我。我背对着他听着流水的哗哗声，洗着手里的果蔬。
忽然，我听他沉静地对我说：“舒爽，你心里不要别扭。”
“我没有别扭。”我冷冷地抛出一句。
“你在怪我装作不认识你？”
“没有。”
“那你怎么咬牙切齿的？”
“我牙疼。”
“呵呵。”他笑了一声，推开椅子走到我身后，就靠在墙边问我：“舒爽，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听了一愣，转头无措地看向他。
然后我听他说：“我不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但是我想，主角配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适合你。”
我刚要辩驳，他就伸出手指在红艳的唇上比一比，说：“丫头，我不认你，是不想给你带来麻烦。当有一天你觉得可以，请你主动告诉我你要站在我身边，那时候不论风吹雨打，我都和你一起走。可今天，我想要的是给你一个高度。今天的事情没有什么潜规则，戏是我和傅君颜赞助的，所有人都搞□□，你不搞那就是傻子。而你适合那个角色，这就是双赢。不论事情的开始怎么样，过程是怎么样，你要知道，这世界上的人只看结果。我今天插这么一脚，只是因为我知道你可以，而不是因为你是谁？”
“那我是谁呢？”
“你啊，你是个只会逞强的小傻子……”他笑，走近我，揉了揉我的发。
那时，我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没有听懂我的问题，我是在问：“我是你的谁？”可我没有再去问，因为我不敢。
我唯一知道的只是他的信任，那对我来说是温暖也是严寒。而我拼尽自己也不愿他对我失望。我会努力，很努力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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