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坑叔的小宝

　　九阿哥不知道自家十弟被自己两个儿子都坑了一把，一个是精神上的，一个是物质上的——此时在乾清宫内，他倒是很快就翻看完了康熙砸给他的那本天书，无论是横体排版还是简化字，他现在都不陌生，再加上又有标点符号，他几乎是一目十行将手中的书看完了——

　　可能是从关璎那里接触到的新信息太多了，对于手中这本书中有关大清灭亡之事，他倒是很快就接受了事实，惆怅中他也望着康熙道：“皇阿玛，这世上没有永不灭亡的王朝，不管是亡于内，还是亡于外，又有哪个旧朝的结局不惨烈呢？皇阿玛还是先保重龙体才是。”毫无疑问，这书与玉儿有关——

　　或许是听出了儿子话中对发自肺腑的关心，也或许是对方话中深沉冷静的感慨触动了他，听到九阿哥这样的话，康熙反常地没有生气，只是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朕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

　　“皇阿玛现在在这里着急也没有用，一两百年以后发生的事儿，我们谁都无能为力。”微一沉吟，九阿哥又道：“不过既然有了这部史书的提点，我们倒可以试着改变现在的大清——富国强军，建海军，造军舰，造枪造炮，这些都需要人才，这就要广建学堂，要办工厂，发展商业——还有那个什么工业革命，用蒸气动力代替人力畜力——以后的世界不是人多就力量大，重要的是技术，别人的枪炮厉害，我们大清人再多，八旗即便是恢复祖宗遗风也照样抗不住。”

　　九阿哥或许是旁观者清，看完书便总结出了一条条重点，而康熙正是因为得失心太重，有些失了冷静，又因为年老心有顾忌，想要大刀阔斧地改革却又会想到这其中的种种难处——这三年他想的重点就是要练兵，要建海军，要研究枪炮，可是这些哪一样不是要砸银子的？可是现在的大清已经连自己的根基旗民都快养不活了，哪里有银子办那些大事？发展商业倒是来钱快，可是重商又会伤农，农业危机会造就饥民流民，最容易动摇国本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此刻康熙心里却知道，眼前这个儿子今日些话都让自己有所顿悟，这也说明有些事情果然是需要有个人商量才能更好地找到解决办法。压下心中的感慨，康熙也半是抱怨半是感慨道：“你说得轻松？你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可是那些事哪一个是容易办成的？你们一个个不是想着躲懒，就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朕马上就到花甲之年，你以为朕还年轻还能看着大清几年？这两年朕有时候甚至会想着，若是朕不知道这天书里的内容就好了，至少到了闭眼那一天也能安心些！”

　　“所以儿臣才让皇阿玛保重龙体，莫要过于劳累。”康熙此时的语气神情竟让九阿哥无法违心说出什么“百岁万岁”的奉承之言，低劝一句，又迟疑片刻，他终究试探着提议：“皇阿玛何不让四哥他们也看看这本书？几个哥哥都是精干的，让他们每人领一件差事，皇阿玛只须在上头看着，偶尔提点一下，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累了。”

　　“那你呢？你做什么？”对九阿哥的提议不置可否，康熙面无表情问道。

　　“儿臣只懂生意之事，皇阿玛若有差谴，儿臣必不推辞。”望着眼前已是老人的康熙，九阿哥虽然心里勉强，到底给了承诺。

　　康熙看到了这个儿子眼中的迟疑勉强，突然就心生烦躁，遂挥了挥手道：“记着你的话，下去吧。”再呆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又要发火——可是他心里也明白，因为宜妃生了三子，眼前的老九从他懂事前自己就没有想过培养他——哪怕前头的老五没有一点争权之心，十一也自小体弱。可以说，老九现在对政事没有半点兴趣，也不曾正经办过差，绝对是自己有意放纵和压制的结果，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是现在，自己想要用他的时候，这些便也成了自己发作他的理由！

　　非朕性情反复苛刻于你，朕也是身不由己——以前是为了朝局稳定，现在更是为了大清江山社稷——望着九阿哥的身影自门口消失，康熙也眼神复杂。

　　九阿哥回府时，大宝二宝正在招呼十一阿哥，没多久，四阿哥四福晋和弘晖一家三口也来了，伯侄见面，大宝二宝免不了会想到眼前这个四伯就是传说中的那个雍正，将自家便宜阿玛逐出宗籍的恶人——爱新觉罗家的小心眼一发作，哥俩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四伯不是好人——

　　于是这次会面中，大宝比冷面四爷还冷艳高贵骄傲，基本上就不怎么开口。二宝却是仗着人小装萌说话无所顾忌，时不时就将心存亲近而来的冷面四爷噎一回刺一下，让对方郁闷了一次又一次——

　　可是二宝这孩子那张脸那神情那语气也太具有欺骗性了，愣是没让四爷看出他是有意的，反而在心里给这熊孩子贴上了个没眼色没脑子直肠子不会说话的标签，甚至一想到最热情的十阿哥一来就被这孩子冠上不务正业之名，连亲生阿玛都没能逃过他的毒舌，还为了个名字就诅咒人——四阿哥就觉得那熊孩子只拿自己理佛、养狗说事，倒也不算什么事儿！

　　倒是弘晖与三胞胎相处得久了，隐约看出来那俩孩子似乎对自家阿玛有意见，虽然疑惑，却也在心里暗自决定自己定要努力化解双方的误会。

　　将近傍晚时，十阿哥带着小宝也回来了，小宝倒是很乖巧地跟众人行了礼，让不明实情的四阿哥和十一阿哥夫妇心里庆幸叹息，暗想着三胞胎中总算有个还算正常的小孩子了——虽然这孩子的沉稳淡定也有些不像同龄人。

　　约小半个时辰后四阿哥十一阿哥夫妇告辞离去，留到最后的十阿哥却拉着九阿哥避开三胞胎的视线，末了又欲言双止望着对方——

　　见此，九阿哥微微挑眉：“有什么话就直说，这般扭扭捏捏像什么话？”

　　被九阿哥拿话一激，十阿哥终究忍不住语重心长提醒道：“九哥，小宝这孩子你可得好好教导教导，明明是个男孩子，却比女子还心软，看到谁都觉得可怜凄惨，就忍不住施舍一回，那大手大脚的样子，整整一个散财童子——九哥，我可不是心疼自己的银子，只是再这么由着小宝的性子下去，九哥你即便是挣得金山银山都会给他败光的——”唉，不提那些零头，只是最后一笔捐款就是十万两，那孩子真以为自己跟他阿玛一样会赚钱么？自己还时不时要靠他阿玛接济好不好？唔，莫非这就是报应？

　　心软？施舍？散财童子？心思一转，九阿哥可不觉得自家小儿子有这些特质，那么就是那孩子是有意的——想到这里，九阿哥也云淡风清望着十阿哥道：“行了，不就是花了你几个银子么？值得你抱怨一大堆么？你要是心里真不平衡，回头去找何玉柱让他给你报账——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别太计较的好。”九阿哥实在不好意思提醒对方还有花钱免灾这个道理——小宝惯于是个性子淡漠孤傲的，十弟若没有得罪他，他应该不会故意坑人才是！不知道小宝小朋友这次回京城就是专门为坑自家人而来，九阿哥第一时间选择站在自家儿子那一边。

　　“不就是花了我几个银子？九哥，十万两啊，便是我府上一年的总收益都没有这么多！弟弟忍着心痛同意捐银万两，结果你家小宝一个手误就替我送出去十万两——这是要掏空我的家底了。”面对自家兄长明显的偏袒，十阿哥深深被打击到了，一番控诉后，他又很快想到，每次自己手头紧的时候就是靠这个哥哥接济的，遂又赔着笑道：“九哥，那普济寺的和尚三天后就会去弟弟府上取银子，他们募捐的名录上也有弟弟的印信，弟弟就是想赖账都不成，九哥，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真的掏空家底吧？”

　　“罢了，你要是好意思失信于人，那十万两爷替你出——”对于不善理财的十阿哥来说，十万两还真不是个小数目，九阿哥勉强忍住想要问对方“是怎么得罪小宝的”冲动，替自家弟弟揽下了这笔债务，这才打发走了喜笑颜开的十阿哥。

　　再回到正堂，九阿哥便看到神色平静的小宝正在进行礼物大派送，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便将十阿哥今天买给他的一大堆零食和小礼物分派一空，喜得周围的奴才看着小宝的眼神格外明亮真诚，小宝却依旧淡定如山不受任何影响继续自己的事业，那场面还真有几分散财童子临世的风范——

　　这孩子十有八九是故意的！心里突突直跳几下，九阿哥努力平复心绪又放缓了声音道：“小宝，今天跟你十叔出去玩得可好？”

　　“还行。”面瘫着一张小脸，小宝想也不想便坦然回道。

　　“那你觉得你十叔为人怎么样？”其实九阿哥更想问一句“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还行——挺好的。”在众人抓狂前小宝小朋友又面带真诚补充了三个字。

　　“听说你代你十叔捐了十万两救济城郊的贫民？”十万两，你当是十两呢，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就捐出去了——你不知道你十叔负担不了的外债都是阿玛替他背的吗？归根到底你今儿坑的是你亲爹——

　　“原本说好是一万两的，只是儿子一时粗心多划了一笔——等发现的时候十叔已经用了印，也有人认出了十叔，实在不好意思改过来了——”一脸认真的小宝说得煞有介事，虽然没有说什么道歉的话，偏现在这副神情就让人不忍责怪，只可惜他这番说辞和装乖的样子也只能骗过阿哥府的下人，不提大宝二宝兄弟的不以为然，就是九阿哥和风固他们也抱着极大的怀疑——

　　看到自家小儿子一脸的乖巧温顺，九阿哥微一迟疑，终究没有再追究下去，只是带了几分无奈道：“罢了，银子是捐出去做善事了，不是坏事，你别有心理负担。”出于补偿父爱之心，再加上他还真不在乎那十万两银子，九阿哥还真不愿意为此就训斥自家儿子，心里却忍不住诽腹，不知道这孩子跟着玉儿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慷慨大方？但愿他只是针对自家十弟的——

　　“不是坏事？那就是好事了？”看到九阿哥对心存不良的小宝这般纵容，二宝小朋友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鬼使神差般突然开口：“阿玛这是鼓励我们做善事捐银子了？”

　　挑眉打量了一眼又装呆萌的二宝小朋友，九阿哥没好气笑道：“你们小小年纪就有仁爱之心自是好的，只是还有一句话叫量力而行，你们都是有零花钱的，你额娘说是让你们从现在开始学着理财，以后阿玛每个月给你们三十两月例，加上你额娘给的二十两，这些要怎么花用阿玛额娘都不会过问。”

　　听出自家阿玛的言外之意，二宝也随口嘀咕道：“一个月五十两，阿玛就这么把我们打发了么？”

　　状似没有发现次子的不满，九阿哥也好脾气回道：“一个月五十两月例很少吗？一年就是六百两——你倒可以随便去打听打听，哪家的小孩子有你们哥几个这么富有？”

　　瘪了瘪嘴，二宝也不甘示弱反驳道：“阿玛你可是名扬大清的财神爷，在这个拼爹的年代，按理说我们做为富二代就应该挥金如土一掷千金，阿玛却在银钱上跟我们如此斤斤计较，实在有失您财神爷的名号！”

　　九阿哥挑眉横了某熊孩子一眼：“财神不敢当，只要阿玛在你眼里不再是不务正业之徒就谢天谢地了！”话虽这么说，九阿哥还真没有将次子的不敬放在心里，这几个月的相处他也算是看出来了，二宝这孩子不但是个话痨，私下里还有些口无遮拦，谁要真跟他斤斤计较，绝对会被这孩子的碎碎念绕进去——

　　再想到自回了京城就变得冷艳高贵傲骄的长子和佯装乖巧一出门就坑了亲叔叔十万两的小宝，九阿哥真心觉得头疼了：这三个熊孩子——这要是进了宫可怎么办呢？

　　“对了，阿玛，弘早这个破名谁爱用谁用，反正我叫元骏，绝对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儿。”二宝小朋友斩钉截铁的宣言让九阿哥的头更疼了：上了皇家玉碟的名字是那么好改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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