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母子
不同于当初听闻关璎失踪时因一时惊怒而吐血，九阿哥这次吐血却是因为长期心思郁结有些伤了身体根本，这次酗酒便是个引子，又兼之邪寒入体，当真是病来如山倒——
太子来阿哥府探病，一进来便谴退了下人，打量着眼前神情憔悴麻木的庶弟半晌，终究没好气道：“瞧你这出息？不就是一个女人么？值得你这样要死要活的？孤真是大开眼界了！”
“太子爷若是来看笑话的，现在看到了，太子爷也可以走了。”原本不想理会这欠扁的货，只是让他站在自己面前也很碍眼，九阿哥只得开口赶人。
太子却不以为意轻笑一声：“九弟怕是不知道，当时行刺孤的从来就不是林氏，而是瓜尔佳氏。”见九阿哥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来，太子也语带回忆感慨再次低道：“当时林氏已经认罪，那场合作看起来已经皆大欢喜，旁边原本笑意盈盈的人却突如其来就扎了孤一刀，只因为孤听信林氏的话扰了她清静！还有四十二年中秋轰动京城的烹人之事——九弟，你是当局者迷，那瓜尔佳氏她一直都是头狼，而不是柔弱可欺的小绵羊——还有她身边那个身负武艺的丫头，九弟就没想过她的身份来历？这样一对主仆，九弟相信她们会折在后宅那些毫无背景只会以色侍人的女人手里？反正孤是不信的——”罢了，既然已经不是敌人了，总归还是兄弟，这些话前两天他便想说的，只是被拒绝了——却没想到机会来得这样快！
心里蓦然一震，九阿哥张了张口，想要辩驳，却又想相信太子的话，他不想承认关璎没有被完颜氏她们算计到，也不想承认关璎真的被人算计了——这种矛盾的心思让他几乎无所适从，想到太子这些话背后隐藏的深意，他也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不是的，玉儿是被那些贱人算计的，她中毒了，所以被她那个女冠凤栖带走了，等她身上的毒解了，她就会回来的——不愿相信另一种可能，九阿哥自动忽视了心里曾有的那些疑问，只是盲目坚信着自己现在的认知！
看到九阿哥一脸的阴晴不定，知道他心里定然有所了悟，太子也心平气和笑道：“九弟尚在病中，需要多休息，二哥就不打扰了，你也好生养病。”康熙手把手培养起来的太子，不发疯不偏执的时候绝对是个极优秀的储君，又做为旁观者，几乎是在关璎失踪没多久，他便起疑了——只是这到底不关他的事，他便只在旁边看着。而且说句心里话，如果中毒之事确实是关璎脱身之计，他还真不敢随便插手破坏对方的计划，直觉告诉他，那个女人是个极难缠的对手——唔，自己让人彻底废了那瓜尔佳青岚，不知那个女人可会领情？
定定望着太子的眼睛，直到对方已经有些不自在，九阿哥也低声道：“多谢太子爷，今日之事，弟弟心领了——”看到对方可能因为不习惯两人这般亲近而移开目光，九阿哥突然觉得眼前这位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一次次被宜妃敲打，九福晋终究勉力向九阿哥提议，让刘氏来书房伺疾，九阿哥也知道宜妃准备在选秀时做文章，终究默认了九福晋的提议。
只可惜，宜妃的意志是不会因为儿子媳妇的不乐意而改变的，万寿节刚过，宫里便传来消息，宜妃已经看好了几个秀女，今年自家兄弟们府里都要进人，其中自己的阿哥府要进一位郭络罗氏的姑娘，而且还是以侧福晋的身份进府。
自己还在病中，额娘却想着借自己的身份扶植母族——再想到万寿节时，一直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皇阿玛却特意让人来阿哥府传谕，让自己留在府里养病——九阿哥突然觉得满心悲凉：这就是自己的阿玛和额娘，果然在这皇家，骨肉亲情是最廉价的东西！
三天后，九福晋再次进宫，却是给九阿哥求一个身份高贵的侧福晋。于是没几天，满宫里的人都影影绰绰听说：九阿哥这次久病不愈却是因为无意中犯了阴煞，经圆音寺的智善大师批算，须得有一位身份高贵福寿双全的女眷代替九阿哥到佛祖面前清修祈福，九阿哥才能病体大愈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而正是影影绰绰地听说，九阿哥府和钟粹宫的人对此却闭口不提，这才值得相信不是？这下被宜妃叫到钟粹宫相看的秀女们再也没有了一点喜色，尤其是那位名叫郭络罗绮月的秀女，只差没有哭着到宜妃面前请她高抬贵手——
宜妃心知肚明这些流言定然是要阻止侧福晋进府，只是架不住别人做父母的不敢拿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去赌，对方直接求到了宜妃的亲爹三官保及其夫人钮祜禄氏那里，钮祜禄氏只好进宫劝说，让宜妃一边暗恨那郭络罗绮月不识抬举，一边不得不打消了既定的主意！
只是宜妃到底不肯就这么认输，到了选秀结束之后，不但五贝勒府进了新人，九阿哥府也多了一位周格格和姚佳格格，宜妃直接做主，二女进府就是格格，并特意让九福晋给自家儿子传话：这两人□□好了，一个留在府里伺候九阿哥，一个代九阿哥去佛前清修为阿哥府祈福——看，本宫这个额娘多贴心？
得，这母子斗法，府里可要不得清静了！九福晋对于宜妃这个婆婆已经很是无语了。不料回到府里将这些一说，九阿哥很是平静，只是当天晚上，阿哥府便再次传了太医，九阿哥突然病重了——然后阿哥府便传出消息，说是姚佳氏和周氏出身微贱命中福薄，压不住缠着九阿哥那只阴煞，反而激起了对方的凶性，于是姚周二女刚进府一天就被送到了白云观——当然，九阿哥原是想将两人送到庄子上，待过些日子便找个机会打发了，那两人为表忠心却主动要去佛前清修为主子祈福，九阿哥便由着她们了。反正只要她们不留在阿哥府不碍着自己的眼就成。
将姚周二女送走，九阿哥特意让九福晋带了重礼进宫向宜妃表示感谢，说是宜妃给儿子挑的那两人果然是个好的，到了阿哥府都抢着要去佛前清修为九爷和阿哥府祈福，让宜妃气闷得差点儿让人将九福晋打出去——你说你到底有多缺心眼呢？还是特意来嘲笑本宫的？本宫被你们两口子打了脸还当面来嘲笑——你是我亲儿媳妇么？老九是我亲儿子么？果然，本宫生了老九就是来讨债的！
九福晋却不管宜妃心里怎么想，出了钟粹宫，她便记着九阿哥的话抬脚又去了宁寿宫，当然也是带了重礼，到了太后面前也不多说其他，只是以这几个月刘氏为九阿哥侍疾一事跟太后做了报告，结果就是九阿哥很满意，让自己代他向太后表示感谢，末了又恭维太后会□□人，亏得太后还记得宜妃送到阿哥府的两个人都被送到白云观了，不然她定然会再从宁寿宫挑个人去阿哥府跟刘氏做伴。
不管这里面有什么内情，总之宜妃和九阿哥这次母子斗法，炮灰了姚周二女，成就了刘氏，如今阿哥府的人都知道太后赏下的刘氏伺疾精心，得了九阿哥和九福晋的夸，刘氏彻底在阿哥府站稳了脚。
这世间的事，凡是跟怪力乱神之说扯上关系的，传播得就非常快，于是哪怕是在千里之外的古城西安，关璎还是由云字营带来的京城八卦中听到了九阿哥久病不愈的消息。然后持续关注下来，她倒也慢慢放下心来，果然这里面另有隐情，年纪轻轻的哪里那么容易就重病缠身的？
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远在京城的人，趁着宝宝快半岁时，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关璎第三次带着三胞出府。第一次便是三胞胎满月那天，第二次则是万寿节前几天，三胞胎过百日时，一大家子来了一次春游，所以这次是三胞胎第三次出府——
三辆马车坐着女眷和宝宝，十几名护卫骑马，一行人颇为壮观离了居民坊，往目的地城中心的钟鼓楼方向而去——
第一辆马车内只坐了关璎和三个宝宝，以及他们的婴儿车和大包小包的日用物资，其中三个宝宝一体式的摇篮是固定在马车的一侧，是以这一路上倒也不用人一直抱着。
半岁大的宝宝已经长开了，说实话，一点都不像是同一胎所出，而且，除了小宝宝脸上明显能看出亲爹的影子，大宝和二宝倒是与紫禁城里那位眉眼有几分像，只是像的地方不一样，所以这哥俩脸部的相似度也不是很高，大宝偏于英武些，有些圆润的二宝则秀气些，哥俩都比不过小宝的俊秀，让很多人以为就是为此，大宝才总是欺负小宝，二宝虽然置身事外看戏的时候多，但是观察久了，细心的人就会看出这孩子绝对是跟长兄一派的。
这几个月来关璎隐约看出自家这三个孩子应该有什么古怪，不过又想到他们现在都还小，就是讲话都不会，便暂时将此事摞下。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这三个孩子的情况跟自己类似——自己都见过怪物遍地的末世了，植物都能吃人了——所以她的心脏很强壮，没有什么事情是接受不了的！
另一边，做了快半年的婴儿，三胞胎不管是乐意还是不乐意，也都不得不接受现实，这些日子也觉察出关璎的怀疑，倒开始有志一同扮演真正的婴儿。只是三人到底曾经都是那九五之尊，真让他们像个真正的婴儿那般折腾，很多事他们都拉不下脸来，终究只能装得乖巧些，懵懂些，或者偶尔咿啊大叫几声、摔几次玩具——如此过了一段时间，那种小儿科的幼稚游戏也渐渐让三个伪儿童失去了兴趣，于是打能睁眼时就看着彼此不顺眼的大宝小宝又开始了手足相残的战争游戏，而以他们现在体格和战斗力，关璎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会伤着对方，主要也是屡禁不止，她总不能把那哥俩一辈隔离开——于是倒也由着他们去了。
而此刻面对关璎躺在摇蓝里的三胞胎，老大很牛逼地装睡装深沉，一直乐呵呵的二宝对着摇篮上挂着的婴儿玩具玩得自得其乐，偶尔还会冲关璎笑笑。小宝这孩子就有些孤僻了，虽然手里也抓着一个波浪鼓，注意力却明显不在这上面，而是一直望着马车内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顺着小家伙的目光望去，那里却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关璎便知这孩子十有八九又在发呆了——你说你一个小婴儿哪里有什么事情好沉思的？还一身的麻木孤寂——也就与大宝打架的时候身上才会有生气，而这也是关璎不制止两个孩子手足相残的重要原因！
“小宝啊，你不睡觉，也不想玩，娘亲给你讲个故事吧。”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让他回魂，想了想关璎也沉吟着开口：“我们今天去钟楼、鼓楼玩，大清很多地方都有钟楼，不过这西安城的钟鼓楼可是有讲究的——”
——有嘛讲究？不就是城中心的特色建筑么？
“西安古时又叫长安城，有十三朝古都之称，所以这里的龙气很盛。而前朝的□□皇帝驱除元兵后建立新朝，却选了自己的龙兴之地金陵为国都，然后为免西安城的龙气冲及新都，□□皇帝便找了全国有名的风水大师堪定地址，在西安城中心修建了钟楼和鼓楼，压制这里的龙气——”
——切，龙气要是真那么容易被压制，也就能轻易被改变，改朝换代就成了过家家了！
“宝贝儿，这龙气之说都是虚的，不过这片土地下面睡了好些皇帝倒是真的，都说江南才子北方将，陕西黄土埋皇上——对了宝贝儿，你们将来是想做个名动天下的才子呢？还是想习武做大将军？咱们可以去南方或者北方安个家，让你们自小就感受到当地的文化熏陶，这才不会输在起跑线上不是？”
——我们就在北方好不好？还有，别以为我们小就听不懂，您早就决定要去西伯利亚了住冰屋了，我们想去南方你会答应吗？
“当然，如果宝贝儿只想做个富贵闲人，我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额娘还养得起你们。便是有一天额娘生意失败没收入了，大不了咱们到这地下挖宝，反正咱们现在不挖，以后总会有人来挖——谁让他们生前享了富贵入土了还要占着大片土地大堆财富？我们这叫劫富济贫！”
——挖吧挖吧，反正朕的祖宗和朕的陵寝皆不在这里！话说额娘（娘亲）大人，怪不得你不喜欢如诗如画的江南水乡，却偏要往西伯利亚那个旮旯跑，现在又声称要劫富济贫——额娘（娘亲）你如此彪悍匪气十足，不会就是因此被阿玛（父亲）赶出家门的吧？
不过这么彪悍的额娘，定然不会被人欺负，便是阿玛也不能，所以朕喜欢！
额娘这么彪悍，朕有点小生怕怕啊，将来不会是第二个皇额娘吧？
母亲大人不要大意地前进吧，拿下西伯利亚，征服蒙古，再挥师南下跟鞑子的辫子军逐鹿中原，光复我汉室江山——可怜的小宝小朋友显然还不知道在别的汉人眼里，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小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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