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疑心
十一月初九，皇太后指给八阿哥的侧福晋伊喇欣月进了八贝勒府，婚事办得颇为热闹，期间太子注意到九阿哥与十阿哥十一阿哥说话的时候多，跟在八阿哥身边帮着招呼客人的时间少，远不像之前八阿哥大婚时表现得那么活跃，太子心里颇为满意，又想着那瓜尔佳氏枕头风倒是吹得极快——却不知此刻仍在四宜庄的关璎并不曾开始履行对他的承诺，
至于九阿哥在今日这场婚礼中兴致缺缺倒也想得通，伊喇欣月曾想过让人绑架关璎卖入青楼，又在选秀时在宫中意图谋杀关璎而使得两人双双落水——这两桩仇怨九阿哥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会记得，偏以前关璎不让他插手她们女人之间的恩怨，如今伊喇欣月又嫁给了八阿哥，让他的顾忌又多了两分——
话说九阿哥觉得自己真有些想不通，当初伊喇氏在皇宫意图伤人又满口谎言，皇阿玛竟然轻轻放过，如今还将她指给八哥做侧福晋——侧福晋？就伊喇氏那个蠢货也配？皇阿玛到底是想抬举她呢？还是有意要打八哥的脸？
越想，九阿哥越是觉得贝勒府的热闹和随处可见的红色刺目极了，想起不肯回府的关璎，气恼、急切、无奈、惭愧中，他脑海中刹那闪过这样一个想法：也许自己应该用心为皇阿玛办几件漂亮的差事，待皇阿玛高兴了，玉儿晋侧福晋之事也就不难了。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九阿哥心里也隐隐拿定主意——
毓庆宫中，太子今日又去了林氏屋里歇下，闲聊没两句，林氏便突然掩唇一笑道：“说起来，奴婢也听说过伊喇侧福晋和玉格格的恩怨，似乎哪一次招事的、吃亏的都是伊喇侧福晋，之前选秀时，大家都觉得她没有什么好前途了，倒是那玉格格，选秀前满宫都在传会有个好造化——当初谁能想到结果会是这个样子？不知那玉格格是不是因此才不愿与其他人走动的？”
“你觉得她是怕了？”太子的语气明显带着嘲讽。敢当众煮人，敢独自出门约见自己，敢一再激怒自己，即便面临生死威胁也能面不改色，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怕？会介意别人的想法和眼光？
“也不是奴婢觉得如何，是下面的人都这么议论，说那瓜尔佳氏自从被皇上指给九爷做格格，就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便是进了九阿哥府，连进宫请安都不肯。”发现太子的神情平静，林氏便又继续道：“说来也不怕太子爷笑话，奴婢倒有些佩服那玉格格的勇气，也有些羡慕她这般自在的日子，很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妙人儿，不但让十三爷动了凡心，便是九爷也如珠如宝地宠着——”
“怎么，音儿这是羡慕了？”听着林氏的话，太子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又没能抓住，回过神来，他也随口道。
“呵呵——”极为柔媚娇笑一声，林氏也含嗔似怨望着眼前的太子道：“太子爷宽厚，奴婢才敢跟太子爷说句知心话，那瓜尔佳氏虽然名声有亏，嫁给九爷也只是个格格，但是只看她进府时九爷的重视，进府后的自在逍遥，不给嫡妻请安，府里的奴才由她折腾，不必进宫请安，不用讨好奉承婆婆，外头庄子上更是一去就是一个多月——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因着九爷的疼宠纵容？如玉格格这般出阁后还能过得这般自在随心，这京城的女子谁不羡慕？”
“听你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太子也深以为关璎现在的舒心日子源于九阿哥的宠爱。又想起关璎私下约见自己之事，他便觉得这女子还是不能太过宠爱了！
“没道理的话奴婢又岂敢在太子爷面前混说？”娇笑一声，林氏又道：“说来奴婢倒真有些好奇，不知新年朝贺时那玉格格会不会进宫？与伊喇侧福晋相见时又会是个什么情形？”
“不管如何，吃亏的还会是伊喇氏。”太子毫不怀疑随口便道。别说伊喇氏只是老八的侧福晋，即便是嫡福晋，到了那瓜尔佳氏面前还是只有认输的份儿。
“太子爷就对那玉格格这么有信心？”虽然觉得伊喇氏愚蠢配不上八爷，听了太子的话，林氏还是忍不住提出反对意见：“玉格格现在还不都是靠着九爷，但是九爷再宠她，还能为了她不顾与八爷的兄弟情份？”
想起自己与关璎做的交易，太子也笑了：“孤也很好奇呢，等着看就好了！”忽然，想起关璎曾经让玄二带给自己的话，想起谈判那天对方又再次提到的事，太子也定定望着眼前的林氏若有所思——似乎就只有与这林氏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总会不经意间听到那瓜尔佳氏的事情——
林氏却因为太子的那一句“等着看”陷入沉思，想起自己的任务似乎没有一点进展，她也靠在太子怀里娇笑着开口：“太子爷说看什么呢？要奴婢来说，九爷跟八爷离了心才好呢——”
状似没有听到林氏这些话，既已起疑，太子也望着林氏笑道：“难为你这么忠心于爷，你不是对那瓜尔佳氏很好奇吗？有机会爷带你去见她就是——”
带你去见她——明显听出太子这句话另有深意，以为太子已经对关璎做了什么，林氏心里突突直跳，眼中的笑意也越发灿烂柔媚，接着又开口试探道：“太子爷既这么说，奴婢可就先记下了，也多谢太子爷——”
“音儿若真心谢爷，今儿就用心伺候——”挑眉一笑，太子一边享受着林氏花样百出的服侍，一边想着什么时候带这个女人去见关璎，想着对方在九阿哥府生煮活人的事，凭直觉他就是觉得那个女人知道如何让可疑的嫌犯招供——哼，这林氏如果真是别人的钉子，会是老大的？还是老八的呢？或者是老三？老四？话说自己若是动了那瓜尔佳氏把老九逼急了，老九十有八九会越发铁了心跟着老八走到底……
突然又想起今天八阿哥娶侧福晋，当时九阿哥不甚亲近的反应，太子又蓦然多了一层感悟：伊喇氏进了贝勒府，因着她与瓜尔佳氏的恩怨，老九心里肯定会有些膈应，也极有可能影响到他对老八的亲近，若是瓜尔佳氏死在自己手里，那便是自己亲手为老八除去了会影响他们兄弟感情的红颜祸水——
想到这里，太子便可以肯定，如果林氏真的是颗钉子，她的主子必定是老八——不对，没有如果，林氏必须是老八的钉子，就算不是也得是，如此自己倒要好好合计一番，再把她送给那绝非善类的瓜尔佳氏——想到这里，太子也在心里阴狠地笑了，八弟，孤这次倒要好好看着你如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或者什么叫百口莫辩？看看你跟老九的兄弟之情能情深几许？
话说八阿哥算计在先，只是怀疑没有证据的关璎和太子“栽脏”在后，果然这些人都没有一个是善茬！
九阿哥自是不知自己再一次被自己的兄弟、枕边人正在算计中，八阿哥娶侧福晋的次日去钟粹宫给宜妃请安时，母子闲话几句他便道出来意：“其实儿子今日过来是有事相求，想请额娘在皇阿玛面前为儿子说道说道——让儿子领个差事——”仔细想过之后，九阿哥还是决定先让自家额娘探探康熙的口风——
闻言宜妃先是一愣，继尔又一脸狐疑：“怎么突然想领差事了？”以前他可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说对朝廷的差事没兴趣，偶尔领了差事也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办，惹得皇上不满，最后干脆不再管他，不然，同为皇子，何以就他一身轻闲？
说辞自然是九阿哥早就准备好的：“这不是连十一弟十二弟他们都快大婚了，大婚之后皇阿玛肯定会给他们安排差事，到时候他们做弟弟的都领着差事，儿子却——这不，儿子现在也觉得颇不好意思——”
“领了差事，每天都要准时上朝，上衙——”很是怀疑看了自家儿子一会儿，宜妃又故做不信劝道：“行了，我看你还是继续当你的富贵闲人的好，别因为一时心血来潮，回头又放弃了，到那时本宫才是真正的没脸！”宜妃自然是盼着儿子能认认真真领个差事，但同时，她又无法相信儿子真的能坚持下来——
闻言九阿哥自是连忙为自己辩解：“额娘，以前都是儿子不懂事，现在儿子想通了，以后也会用心办差给皇阿玛分忧，给额娘长脸，就请额娘在皇阿玛面前好好为儿子多说些好话——儿子保证绝不会再给额娘丢人——”
故作沉思想了一会儿，宜妃又装出勉强松口的样子：“罢了，你既这么说，额娘少不得抹下这张脸跟你皇阿玛提一提，只你自己也争气些，从明儿起就好好表现，别再由着性子胡闹了，这样你皇阿玛看在眼里，觉得你真的稳重了，你的差事才有着落！”宜妃自然是比所有人都希望九阿哥能上进办差得康熙另眼相看！
“儿子知道，额娘尽管放心。”对宜妃的话九阿哥自是忙不迭应下，末了又笑道：“那儿子就先行谢过额娘了。”
笑了笑，宜妃也状似漫不经心随口道：“谢倒不必，只是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府里呆着，别总是往外跑了，你是阿哥府真正的主人，是九福晋小格格她们的顶梁柱，总是不在府里也不像个事儿！再说了，安全也是个问题。”宜妃自是不乐意自家儿子三天两头去四宜庄见关璎，突然又想起昨天是伊喇欣月进八贝勒府的日子，想起儿子一早就说了要娶关璎做侧福晋——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发现宜妃现在的脸色似乎越来越难看，九阿哥勉强将想要辩解的话咽了下去，转而赔着笑开口：“额娘怎么说，儿子就怎么做，儿子自是知道额娘是为儿子好呢！”罢了，反正玉儿再有几天就回府了——
闻言宜妃的脸色稍霁，却仍是不太满意道：“那瓜尔佳氏你也不能太宠着了，平日在府里不给嫡妻请安倒也罢了，总算她也不主动惹事，但是你去打听打听，哪家的女眷会去庄子上一住就是一个多月？额娘说句不中听的，你再这么由着她，就是害了她！”
“额娘的教导，儿子记下了，额娘放心，再有几天，玉儿就会回府，儿子以后定然看紧她。”九阿哥自然不敢说自己与关璎有过约定，他也不乐意关璎离府，此刻对宜妃的话倒也颇有几分认同——
虽然对儿子的话无法相信多少，但见他态度还算不错，宜妃也歇了继续教育的心思，母子俩又聊了一会儿，这才散了。
九阿哥既答应了宜妃这些天不再去四宜庄找关璎，倒也真的信守承诺没再出过城，又因着到了年底，铺子上的事情多，生意上的应酬更是多，倒也踏踏实实忙着这些，让宫里的宜妃满意了不少。
四宜庄里，对于连着五天都没有出现的九阿哥，关璎虽有所觉，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也信了程实说自家主子应酬多，事情多的理由，只让对方带话回去，说自己会按时回府。到了十六日，关璎便也信守承诺，在庄子上吃过午饭便跟着来接她的九阿哥一起回府，西苑有石庆和三个如字辈丫头看管，既没有丢什么东西，更没有多出什么不该有的，便是府里的下人也恭敬异常，关璎心里略有满意，又希望这般清静的日子能持续得更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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