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生日
中秋过后三天，钮祜禄氏和呼伦觉罗氏来阿哥府看望关璎，不待二人说什么劝诫的话，关璎已经率先开口，让二人最好再去裕王府走一趟，提醒王府今年新进门的侧福晋消停些，末了宣布自己与对方断绝关系——这一次的流言风波中，玉珈姑娘若只是袖手旁观关璎还可以不计较，偏这姑娘不仅幸灾乐祸，还在暗中推波助澜，于是关璎知道这姑娘彻底没救了！
不知内情的钮祜禄氏和呼伦觉罗氏自然要劝，关璎只当没听见，反而在二人离开前不紧不慢提醒道：“我知自己性子叛逆，偏这里纷争多，而我是绝不会委屈自己的，以后还不知要闹出怎样的事来呢，为了瓜尔佳氏一族好，伯母和母亲回去了最好提醒伯父和阿玛往后就别再搭理我这个出嫁女了，或者干脆与我脱离关系——总算瓜尔佳府养了我一场，我还是不愿意看到府里因为我而受累。当然，任何人、任何事也无法让我为之而委屈自己，大伯母，母亲，我言尽于此，小灼，送客。”
钮祜禄氏和呼伦觉罗氏都是聪明人，后者更对关璎的性子有几分了解，在她让人送客时也没有多做纠缠，妯娌俩相顾一看，丢下一句让关璎自己保重的话，便由小灼送出了府——
两人并没有依关璎所说去裕亲王府，而是直接回了瓜尔佳府，与丈夫细细说了今日去阿哥府的一切，也将关璎最后的话如实转述，祜满和均图心里再忧心气恼，此时此刻到底什么也不能做，不但不能做，还要顾着府里的名声甚至安危，以及紫禁城里玲珑的脸面——
越想，觉得自家完全是被二房闺女带累的祜满和钮祜禄氏就越不满，夫妻商议过后，祜满便很强势地当着二房均图夫妻的面做了决定，让钮祜禄氏和呼伦觉罗氏去裕王府警告四姑娘玉珈别再惹事，但同时，瓜尔佳府也要跟九阿哥府的关璎保持关距离，若是关璎以后再闹出损害瓜尔佳府名声和姑娘们声誉的事来，府里就与她脱离关系。
阿哥府，经过中秋那一天的事之后，府里的下人明显变得乖觉了许多，不但偷懒耍滑的少了，当差时间聚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更是没了，对西苑的人、事也格外恭敬认真，似乎就怕一不小心被揪住小辫子也步了那马氏前尘——
当然，他们也始终记得那一天关璎当众煮人、杀人、断人手指的暴行，于是有人便在心里称西苑的玉格格为玉罗刹，久而久之，玉罗刹这一名号倒也慢慢在阿哥府的下人中间流传开了，接着又传到了外面……
而这一切的始做俑者完颜氏在心神不宁等了几天之后，发现自己在这阿哥府的日子还是一切如旧，无论是九阿哥还是关璎都没有来找自己算账的意思，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如此又过了数日，完颜氏也将悬了许久的心慢慢放下，一边带着柳絮守着大格格过日子，一边留意府里新来的侍妾刘氏。
却说太后所赐的刘氏在中秋那天跟着九福晋进了阿哥府之后，便被安排在了佟氏的院子，说是让她先跟着佟氏学学府里的规矩。
话说太后将自己给了九阿哥做侍妾，刘氏心里自然是十分高兴的，曾经她还想过，有了太后撑腰的自己进府后说不定还有机会与已经被皇上厌恶的玉格格争个高下，但是中秋那天关璎的凶残彻底吓到了她，而九阿哥对关璎的维护纵容也让头脑有些发昏的刘氏彻底清醒过来，遂进府后倒也颇为安份，只是努力与佟氏完颜氏等人交好，用心奉承九福晋，以期早日得到九福晋的肯定，给她开了脸做了九阿哥名正言顺的侍妾。
转眼便到了八月底，二十七号是九阿哥的生辰，因还在两位王爷百日热孝之中，按国人守孝的礼法，便是五服中最轻的缌麻也要守制三个月，是以府里也没有大办，只是请了众位皇子和福晋来府里小聚。
开席没多久，精神不错的太子姗姗来迟，受了众人的礼，在主位落座后，一众兄弟便继续吃酒，只是气氛到底比不得之前的轻松。
众兄弟吃了一会儿酒，做为主人的九阿哥礼节性来给太子这个储君敬酒，太子喝了一口，忽然挑眉望着眼前的九阿哥笑道：“孤今儿一进九弟这阿哥府，便觉得九弟府里的奴才规矩极好，不知九弟是用了什么法子□□的？”
“太子爷谬赞，臣弟能有什么法子？还不就是打打杀杀罢了。”直觉太子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茬，九阿哥在心里也开始戒备起来。果然他之前觉得眼前这位有储君风范完全就是自己的错觉！
“这倒也是，不过打打杀杀的法子可有很多种——”意有所指一笑，太子又从桌上端起自己的酒冲九阿哥一晃道：“虽然晚了些天，这一杯孤还是要敬九弟又得一美人相伴，皇玛嬷身边出来的就没有不好的。对了，孤怎么没在弟妹身边看到九弟今年新纳进府的两位佳人？别是九弟这么快就厌弃了吧？”
“多谢太子爷关心，”勉强忍着想要将手中的酒水泼到太子脸上的冲动，九阿哥也眯了眯眼睛笑道：“只是如今叔王伯王百日未过，臣弟又岂敢胡来？倒不知太子爷所说的厌弃是何意？莫非太子爷如今还有心情——”
“孤倒是今日才知九弟竟是如此仁孝之人。”截断九阿哥的话，被人反将一军的太子脸上的嘲笑当即变成了冷笑，接着又不怀好意道：“如此说来，三弟十弟倒要好好跟九弟多学学。”
“太子爷对臣弟倒真是关心，连臣弟受用一个婢女也清清楚楚，臣弟真是受宠若惊呢。”在九阿哥开口之前，十阿哥也突然起身阴阳怪气说道，末了又端起桌上酒上前：“来，太子爷，为表臣弟的感激，臣弟敬你一杯——臣弟先干为敬。”
一仰脖子喝下自己杯中的酒，十阿哥又径自望着三阿哥道：“三哥，太子爷对你我兄弟这么关心，你是不是也该来敬太子爷一杯？别坐着不动，难得太子爷既要帮皇阿玛分心朝事，对我们兄弟的关心却如此细致周到，今儿怎么说我们也该好好敬太子爷一杯——”
话说三阿哥从之前太子和九阿哥打机锋时面上就有了羞恼之色，做为皇子当中最有文采的阿哥，终日与文人士子相交的三阿哥也沾染了文人清高好面子的性子，如今当着一众兄弟的面被太子指责在两位叔伯百日热孝内受用了太后赐下的侍妾，三阿哥几乎有种羞愤欲死的冲动，不料十阿哥又大不咧咧叫他出来给太子敬酒，还要对引出这个话题的太子表示感谢——从小养成的对太子敬畏让三阿哥也恨不得将面前的酒直接泼到十阿哥脸上，然后大声对他咆哮：丫的你不要脸面爷还要见人呢，这种事是能拿到大庭广众之下一再提起的么……
然不管三阿哥心里的怨念如何多，大喇叭似的十阿哥始终不肯放过他，他只得恨恨瞪了对方一眼，又木着脸端起酒杯冲太子道：“臣弟敬太子爷一杯，多谢这些年太子爷对臣弟的照顾——”说完率先喝下自己的杯中酒，心里在埋怨太子的同时，却也记恨起了旁边的九阿哥，只觉得若不是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弟弟莫名其妙冷着太后赐下的侍妾，又与太子发生口角，自己岂会有今日之耻？这要传了出去，别人难免会想着同是太后赐下的侍女，一身铜臭的九阿哥都知道避着两位叔伯王爷的百日，从小便学习孔孟之道的三阿哥却在叔伯百日丧期内纳妾——想到这里，三阿哥的脸色更黑，眼中的恨也更浓了！
对了，自己这九弟若真心为叔王伯王守制倒也罢了，明明是因为他心系那瓜尔佳氏这才冷着刘氏的，如今倒借着抹黑自己树立了他仁孝的形像——想到这里，三阿哥也望着九阿哥脱口便道：“太子爷说得是，我这做哥哥的是应该跟九弟学学，之前就听说九弟因为要给叔王伯王守孝，连皇阿玛赐下的玉格格都冷落了，那可是九弟心心念念求来的——九弟这般仁孝，三哥实在佩服！”
九阿哥不但看出了三阿哥心底的敌意，更是知道他现在那番话根本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众人，自己没有纳了刘氏，却未必就没有碰玉儿，说什么为叔王伯王守孝根本就是骗人的。心里实在厌烦这欺软怕硬像疯狗一样乱咬的书呆子三哥，九阿哥也怒极反笑：“之前太子爷若说的是实情，三哥确实应该好好跟弟弟学学，虽说纳个侍女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般不值一提，三哥实在用不着这般急切在意，说心里话，自弟弟进学起三哥就是弟弟学习的榜样，奈何弟弟在学问一道上没有什么天赋，向来只有被皇阿玛责骂的份儿，当初弟弟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今日，最是饱读诗书的三哥也会有向弟弟学习的一天——弟弟实在有些惶恐呢！”明明太子将你的“丑事”说出来的，不敢怨怪太子，偏来找爷的麻烦，柿子挑软的捏是吧？那也要看爷愿不愿意纵着你！
“行了，九弟，你就别再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若不是弟妹提醒，你哪里会这么细心？”八阿哥一脸温和的笑意接过九阿哥的话，笑言有人提醒他才会记得两位王爷尚在百日，既为三阿哥解了围，也达到了在太子面前将话题引到关璎身上的目的——聪明人都不会相信九阿哥会听九福晋的劝！
如八阿哥所料，太子听了他这番话，眼中闪过一抹兴味，继尔又微微撇了撇嘴，那瓜尔佳氏劝着九弟为叔王伯王守丧，到底是真的有孝心还是根本就不愿意九弟碰她？怎么看她也不像是会遵守世俗礼法的普通女子，那么她拦着不愿九弟近身却是为何？已经进了这阿哥府却不愿侍奉九弟——或者她心里又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打算？真的很好奇呢！啧，今天这样的日子都不肯出来露个面，可见真是“安静”得很呢！可是真正安静不惹事的人会谈笑间将一个活生生的奴才拔了舌头废了四肢又丢进锅里煮了？话说这女子如此狠辣的手段自己真的有些欣赏呢——
九阿哥虽觉得八阿哥那句话有些不太中听，却也没发现哪里不妥，只当这位八哥不愿自己与三阿哥当场闹翻了才斥责自己圆了场子，遂接过对方的话笑道：“还是八哥知道弟弟，太子爷，三哥，弟弟失陪一下。”末了去四阿哥五阿哥等人那里招呼众人，又跟十阿哥喝了一杯——
这边太子也眉眼含笑对着三阿哥道：“如此看来，九弟能得这仁孝之名，都是九弟妹贤良，不过三弟你也别放在心上，九弟不也说了，不过是纳个侍女，就跟喝茶吃饭一般，兄弟们都心里有数，想必皇阿玛也明白。”
“多谢太子爷开解，”压下心里的怨怼，三阿哥非常不是滋味低声回道。此刻他突然想起了一句俗语：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这些皇子纳个侍女的确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儿，偏现在两位王爷未过百日，自己这件事就被摆到明面上，这就成了一桩丑闻，会成为自己这一生都抹不掉的污点——哪怕自己回去就将那李氏解决了！想起之前他在敏妃百日内剃头曾被皇阿玛夺了郡王爵降为贝勒，三阿哥便越发郁闷，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急着收了李氏，又有些埋怨三福晋不提醒自己，当然，他最恨的还是九阿哥这个独立特行将自己亮起来的弟弟——
因太子的一句话，九福晋被众位皇子福晋打趣一番，八福晋更是一脸欣慰亲呢：“可见九弟还是知道弟妹的好，这才能听得进弟妹的劝。”听说这个月九弟进正房的时间明显多了许多，自己也有必要在这个弟妹身上花些心思了——
“谁说不是呢？”三福晋也跟着开口：“说实话，当初——我可真是为弟妹捏了把汗，如今倒也可能放心了。”
状似没有听到对方的意有所指言不由衷，九福晋也淡淡一笑道：“多谢三嫂关心。”她们虽是五服以内的堂姐妹，却没有什么姐妹之情，两个人的家族也并不亲睦，从出嫁前她就没指望过这位族姐的照拂——
四福晋和七福晋正与五福晋闲聊，期间不时若有似无提点五福晋如何养孩子，或是防着养子亲近生母——她们都是嫡妻，便是平时与五福晋交情不多，也不太乐意看到五贝勒府让一个妾室风头太盛，遂也借着现在太后厌恶瓜尔佳青岚之机提点五福晋。
说起来众人也颇为好奇，瓜尔佳青岚作为五贝勒宠爱的格格，何以要跟九阿哥府里的一个格格过不去？不过后来听说两个瓜尔佳府的女眷自小相交，青岚碧岚姐妹素来与玉格格的庶妹即裕亲王侧福晋交好，再想到中秋次日被太后下旨申斥的裕王府两位侧福晋，众人心中隐约明白了几分，然后真心觉得五贝勒府那位岚格格真是仗义用错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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