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重阳
重阳佳节，有的府里阖家团聚，饮菊花酒，吃河蟹，赏菊花晏。有的府里年轻人结伴出游，或携友寻一酒楼小聚，或到郊外登山游览。身在三圣庵的关璎也即将结束六个月的“清修”，在主持悟尘师太的劝说下，她带着碧纱和小灼两个丫头去了四宜庄，权当重阳节一日游——
“我就知道姑娘不会忘记咱们——”主仆双方一见面，一边行了礼，紫箩也满心欢喜冲红绡几人道：“中秋节姑娘要回府，就谴人提前送了月饼过来，昨儿没收到姑娘信儿，我一猜就知姑娘可能会直接过来——姑娘可来得正好，去年表少爷送来的那两盆万寿菊正好开全了，别提多漂亮了，像个金绣球一样！也是那两盆花有灵性，知道姑娘今儿会过来，正好选在这个时候开——”
“好了，让你再说下去，我都快成了那花神了！”浅浅一笑，冲身后的碧纱使了个眼色，关璎又继续道：“喏，听说有的地方重阳节还要吃步步糕，我们也试着做了些，你们也尝尝。”
关璎话音刚落，碧纱已经将手里的纸包递给了紫箩：“白色的是加了桂花的，粉色的加了玫瑰，另一种是豆沙的，静逸师太她们都说不错。”
“奴婢们没有人多么贪嘴，姑娘实在不必自己做这些事！”想到自家姑娘只带着两个婢女在庵堂里苦修，快言快语的紫箩又例行唠叨一句，随即又轻笑：“猜到姑娘要来，这边什么也都准备好了，都是姑娘喜欢的菜，姑娘今儿可一定要多吃些。”
“那还用你说？我从不委屈自己。”一边与紫箩一起进了内院，想到挺着个大肚子的红绡，关璎又道：“你自己去忙吧，我去瞧瞧红绡——要不要碧纱去帮你？”
“姑娘和碧纱姐姐尽管去寻红绡姐姐说话，厨房里有奴婢和婆婆呢，保证今儿饿不着姑娘。小灼丫头，注意给姑娘换茶。”轻笑一声，紫箩也转身向厨房那边拐去。三月底关璎去三圣庙前总算把一直嚷嚷着不嫁人的紫箩嫁了出去，男方正是庄子上江家的小儿子江小山。
红绡如今已经是九个月的身孕，上一次小产后虽然关璎偷偷用异能为她治过伤，调理好了身体，对于红绡的再次怀孕，关璎却仍然十分关心，有了她的叮嘱，庄子上的其他人也是小心翼翼护着准妈妈，红绡这一胎倒是养得不错——
与红绡说了约摸两刻钟的话，江家父子和张武几人便由地里头回来了，关璎与他们聊了一会儿，这个时节正是土豆种植最佳季节，做为地主婆自然要关心一下。她已经从四福晋那里得到了准信，今年的土豆自己能种多少就种多少，朝廷全部收购。
说起这个按关璎的意思建起来的四宜庄，除了风景优美花卉繁盛，这片三十多亩的田庄也是一个典型的封建农家庄园，养鸡养鱼，种花种粮，各类果树种了不少，东西南北各地的各种蔬菜也种了十之七八，量不是非常大，一半用于自己吃和送亲友，一半卖掉，所得银子也没能存起来，因为只要关璎突然想吃什么，需要什么食材，她就会折腾江家一大家子替她准备，有时候这姑娘还嫌买来的食材不是顶好，嘴皮子一张，大家就得自己种——好吧，没有二姑娘的爱折腾，江家父子也成不了种地能手。
在四宜庄与众人一起吃了饭，又聊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关璎便由碧纱和小灼陪着回了三圣庵——
“你也看到了，红绡和紫箩都过得不错，留在府里的青绫就更不必说了，根本就是他们家里的大堂柜——”上车没多久，关璎便又劝起了身边的碧纱：“你好好考虑考虑，错过了这几年，你以后纵是想有个家也嫁不到什么好人了……”说这些话关璎其实有些心虚的，她自己都不乐意自己的命运掌握在一个男人手里，却在这里劝别人嫁人，实在有些奇怪。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等她拿到混沌神珠就可以潇洒离开，碧纱她们却不能，退一步来讲，就算自己愿意带着她们去漂泊流浪，自己还怕有一天她们会后悔——
“奴婢知道姑娘是为奴婢好，不过奴婢也仔细想过了，奴婢只喜欢给姑娘做菜，不想嫁人，还请姑娘收留奴婢——”碧纱也有自己的考虑，她长得不是很漂亮，性子也木讷，真要是嫁了人，不但自己喜欢的清静日子难以再有，与丈夫、婆婆、小姑子处不好关系的她说不定还会过得非常凄惨，到时候自己可没有能给自己撑腰的娘家、外家和兄弟姐妹，傍身的银钱也没有，到时候自己只能成为婆家的粗使仆役操劳至死——想想都觉得不可忍受，所以自己还是跟着姑娘清清静静过一辈子就好。
“现在话别说得太死，紫箩当初还不是一口一个不嫁人？”见碧纱还想解释什么，关璎也摇了摇头笑道：“行了，我现在不是在逼你，以后也不会，不过你若是什么时候改了主意就跟我说，随时都行。”
闻言碧纱自是连忙应下：“姑娘放心，奴婢记下了。”
“姑娘，是表少爷来了——”
主仆说话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赶车的陈全话音刚落，随着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近而突然停下，一道愉悦的声音也自马车外传来：“表妹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了？我还以为能在庄子里蹭一顿饭呢！”
少年一开口，关璎也已经掀开了帘子，望着眼前马背上身长玉立的少年，她也笑吟吟回道：“就是知道表哥你会来，我们才早早结束了饭局，所以下次请赶早。”
“没良心的丫头，竟然一顿饭也舍不得给表哥留，亏得我还担心你会在庵子里饿着。”少年愉悦的低笑声中带着隐隐的惆怅，来年就要选秀了，自己的满腔心事只怕终究要付诸流水了——
“有没有留饭你就得去问江婶了，不过桂花酿菊花酒倒都有，还有你去年送来的两盆万寿菊也正好全开了，有花有酒——”忽略少年隐含认真的抗议，说到这里，关璎突然一脸懊恼惊呼出声：“哎呀——我答应给几位师太带几盆墨菊回去的——”
“不若让表少爷送姑娘和小灼先回庵子，让陈全和奴婢回庄子里去取。”想想过几天她们可能就要离开三圣庵，确实没什么时间，而且，最主要的是她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答应了别人的事就肯定就会办到——碧纱略一沉吟便主动提议道。
“也好，反正这里距庵子也不远了，时间又还早，表妹还可以带着小灼到附近逛逛。”看到关璎神色没有不悦，已经下马的尹继贤又状似随意笑道：“正好我要选一些笔墨，表妹也可以帮我参详参详。”
“碧纱你和陈全先回庄子吧，对了，除了那几盆花，再把紫箩做的水晶云片糕包一些带回来，那种点心酥软易消化，适合悟尘师太吃。”见二人应了，关璎又望着身边的尹继贤笑道：“我那里还有不少备用的笔墨，表哥若是自己用，便不必再去买了。”
知道对方的心思，知道两人之间没有可能，关璎也不愿再给他希望让他继续深陷。这些年她没少想往后的路，最后得出结果，不管怎么走，她都不准备嫁人，至于明年的选秀，想要选上不容易，想要落选法子多的是——不喜欢八卦的她自然不知道那些有关自己的流言。
“也好，那就直接回寺里？要不要再叫一辆车？”见关璎推拒了自己的提议，尹继贤虽然心有惆怅，仍是笑望着眼前的人。
“又不是很远，劳烦表哥陪我们走回去了？”这个时代马车都是私有物，只服务于自家人，出租的虽然也有，却是极少，要去车行才能租到，不像后世的出租车，招手就有——况且走上两刻钟对于关璎来说也不算什么。
“说什么劳烦，跟我还这么见外？”牵着马儿，心有失望的尹继贤故做不满瞪了过来。
“好，我再也不说了，表哥别跟我计较才是。”只一眼关璎便笑着移开了视线，她是性子清冷却不是迟钝，相识数年，这个表哥的心思她隐约能猜到——其实如果自己愿意嫁人，又不考虑血缘关系的话，眼前的人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个时代的婚姻对于女人来说，先是嫁到一个家庭，其次才是嫁给一个男人，自看懂了章佳氏悲剧，关璎便悟到了这点——
暗自摇了摇头，甩去这些纷乱的思绪，关璎又笑道：“对了，表哥，郭罗玛法和玛嬷这些日子可好？还有舅舅舅母他们——过些天我就要回府，到时候再去探望他们。”
“嗯，你也该回府了，今儿早上玛嬷还念叨着你呢！我今儿要是见不到你，回去跟她老人家都没法子回话了——”见关璎只是笑而不语，尹继贤又道：“既决定回府，准备哪一天动身？到时候我若得闲便一起来送表妹回去，表妹别急着拒绝，这可是玛嬷阿玛他们的命令——”
“表哥若真的有空，不妨多去承德那边看看，我们这一批土豆将来可是要卖给朝廷的，品质太差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这两年他们在承德大肆买地，土地的肥瘦不一，其中有四十多亩无法种粮食的坡地关璎也让人种上了土豆，这样才能真正显示出土豆种植的优势——待朝廷真的在全国推广土豆种植，头几年自己只是卖种子就能赚一笔——
兄妹俩说着话慢慢离开了，身边的小灼依旧冷着一张小脸默默跟着，却突然回头向后面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才继续走。
然而在他们离开后，在身后五六十米之外，一壮一瘦两个扮成乞丐的男子自路旁的大树下闪出，望着关璎他们离开的方向，其中身材瘦小的年轻男子望着同伴开口：“好险好险，那个小丫头倒是敏锐，竟然差点儿就发现了我们——对了，大哥，还要不要跟上去？”
“还跟个屁啊，你个猪脑袋！”长着一把大胡子的男人啪的一下拍上瘦个儿的脑袋骂骂咧咧：“你没看到刚骑马过来的那人？看他上下马的样子就知道不好对付——我们只是想发点小财，可不想被抓进衙门去吃牢饭。他奶奶的，跟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这会儿没人了，却突然来个厉害的。”凭着一辈子混迹“江湖”的经验，大胡子觉得再跟下去他们说不定就会被发现——而干他们这一行可是不能暴光的！
“那——这桩买卖就不干了？”被人骂了，瘦个子也不恼，继续望着大胡子开口：“余下那五十两银子也不要了？”说着也露出一副被人割肉剜心似的痛苦状——
“你个傻蛋——有银子不要，脑袋被驴踢了不成？”又骂了一阵子，大胡子突然拍着脑袋笑起来：“反正那个丫头片子说的是那辆马车的主人——这会儿那马车上除了赶车的可就只坐了一个人，弄错了也不关我们的事！快走，把那坐车的丫头绑了，再按买家的要求卖到窑子里，明儿拿到钱就到外头避一避——”大胡子自记事起就混迹于三教九流之地，一眼就看出来买凶的丫头片子肯定是瞒着家里大人出来做坏事的，被自己骗了也只会自认倒霉，事后她要是真敢来找自己，她自己也会被暴露——
“还是大哥高明，小的佩服佩服——”偏瘦些的男子笑得极为谄媚。
“少费话——还不赶快给我追那马车？”踹了对方一脚，两人又像来时一般扮成乞丐不紧不慢往四宜庄方向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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