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新年

　　因为拥有璎珞姑娘的记忆，且上一世在末世之前见惯了各种盛世景象，关璎对于自己来清朝的第一个新年并没有多少兴奋，尽管旁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悦，却与闷在屋子里的她不怎么相干，反正她身上有母丧，避开这些热闹也说得过去。

　　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册医书，关璎的思绪却早已经放远：这半年来自己坚持锻炼这具小身板并以专门的炼气之法探寻这具身体的异能，据她在末世得到的消息，每一个人身体的五行属性是由其灵魂来决定的，所以经过无数次的探寻，她已然能感觉到体内应该存在着与自己上一世同样的木系异能，只是却始终没能完全激发出来——想来与现在过于安逸的环境有很大关系！

　　“宫里头的皇上都封笔了，你还是不肯给自己放假？”均图一回府便在老太太的屋子看到大房嫡女和自己的庶女陪着说笑，独独没有看到自己的嫡女，不用猜他也知道这个女儿定然把自己闷在屋子——不是读书练字就是下棋或者学做针线——有时候他真有些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换了个人？以前的女儿虽然在妻子的要求下每天坚持练字读书，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一刻也不停歇！不过再想到以前女儿也只是与妻子亲近——二爷心里便只剩下怜惜！

　　“阿玛——”收回神游的思绪，关璎也连忙起身笑着施了一礼：“璎珞给阿玛请安，阿玛说皇上给大家放假——几天？阿玛可有什么安排？”

　　“嗯，从今天到初四休息，初五衙门开衙——怎么，你有什么想法？想出府了？”盯着女儿忙碌的身影，均图微微蹙眉：“你屋里的丫头呢？”

　　“我看书呢，这个时候她们在旁边也坐不住，我便让她们自己去玩了。”相较于在末世见过形形□□的人，自己现在这位便宜阿玛其实挺好应付的。

　　“至少身边要留一个人——”

　　“原本留了青绫，刚才我让她去针线房找些绣线来用。”将泡好的茶水放到桌上，想到之前的话题，关璎又隐含撒娇道：“阿玛刚才可说了要带女儿出府的——女儿记下了，阿玛也不能忘记——”

　　“你这丫头，我只不过问你是不是想出府了——”

　　“这根本就不用问嘛，女儿又不傻，怎么会不想出去？”

　　“你不傻？我怎么觉得就是个傻丫头？外面这么热闹不去看，就会把自己闷在房子里——”调笑一句，想到女儿这么做定然是因为要守母孝，心里一叹，他已经随手抓住女儿的手腕：“好了，阿玛带着你去你玛嬷那里，跟大家打个招呼，陪姐妹们说会儿话，就可以吃年夜饭了，晚上一家人一起守岁，有烟花看……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

　　“我现在跟阿玛出去，过年的时候阿玛要带我出府去玩——”关璎也嘻笑一声跟眼前的人“讨价还价”——自己要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还真的只能跟着这便宜阿玛。

　　“你这丫头，再罗嗦一句就真不带你出去了！”故作恼怒瞪了女儿一眼，均图已经在心里盘算起来年后哪一天带女儿出府、出去后到哪里玩……女儿难得对一件事感兴趣，自己一定要带着她散散心！

　　身边有人陪伴，关璎也有心情欣赏身边的景致，遇有廊檐便挂有红色的灯笼，不时能看到门上印在白绢上的门神，红纸黑字的对联，园子里的梅花和各色足以以假乱真的绢花都让这府里焕然一新……

　　父女二人边聊边走，到了主屋，两人却没有去吴扎库氏的乐宁堂，反而拐到了附近的祠堂。均图给章佳氏烧了一柱香便退到一旁，关璎在燃了香后又磕了三个头，父女二人这才离开。

　　“丫头你要一直开开心心的，你额娘会一直保佑你的——”临离开时，男子满含浓烈情感的声音突然传来。

　　“阿玛也要一直平安康宁，额娘也会保佑阿玛的！”这一刻，关璎也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时是什么心情——比起吴扎库氏老太太，眼前的人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可是真正的璎珞和章佳氏却都看不到了——自己没有承受过她们所受的那些伤害，又有什么资格代表她们原谅这个男人？

　　因为这一点插曲，父女这个大年夜都过得有些心不在焉，其他人也知道他们肯定是想到了已故的章佳氏，偶尔搭上两句话后，也就还给他们清静的空间，四姑娘在亲爹面前向来表现良好，一晚上一直陪着父亲装消沉——直到这一天真正结束。

　　正月初一天还没亮，关璎便换了蓝色的新衣由丫头陪着到正房去给长辈拜年，由老太太吴扎库氏开始，然后是伯父伯母，亲爹、五叔五婶，堂兄妹间也要道声新年好，得了长辈的红包，一家人便算是拜完年了。

　　然后是族亲之间互相拜年，一般是五服以内的族亲，特别是自家或亲戚家还有老人在的，都会派几个晚辈代表自家到族亲家里去给长辈拜年，以男丁间互相往来为主，偶尔也会有女眷登门——已故瓜尔佳氏老太爷共有四个兄弟三个姐妹，还在世的却只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姐姐，老太太吴扎库氏也有娘家亲戚，听说是四个姐妹五个兄弟——作为一个一直不招老太太待见的孙女，无论是之前的璎珞还是现在的关璎对这些上上一辈的亲戚都不是非常清楚，现在又因为身上有孝，自然没有机会进一步认识这些很远的亲戚——当然，她也没有兴趣认识就是。

　　初一是家人、族人互相拜年，初二就是闺女回娘家的日子，虽然章佳氏不在了，这门亲戚还是要认的，无论是二爷均图还是关璎也都挺重视这门亲戚，于是一大早便精神十足地动身了！

　　能够出府一趟，就连心思极重的四姑娘都很开心，对着嫡姐时也不再动不动就一脸哀怨，均图和庆泽父子二人也因为年里难得的放松，骑着马不时边走边说着什么——到了章佳府时，大家心情都不错。

　　兄妹三人给章佳府老太爷、老夫人和舅舅舅母拜了年，都得了红包，老太太叶赫那拉氏便拉着关璎说话，三位表姐妹陪着凑趣，生了一张巧嘴和甜美面容的玉珈四姑娘到哪里都不会被冷落，内室里面倒也和乐融融。

　　瓜尔佳府的玉珈四姑娘和章佳府的玉姝二姑娘很能谈得来，跟众人在一起聊了没多久，两个便坐到一起低声聊着自己的感兴趣的话题——

　　叶赫那拉老太太不多时也打发灵姝、静姝两姐妹带着关璎去玩，姐妹三人却没有玉珈、玉姝两个人的话多。

　　三姐妹有一搭没一搭正聊着，便见红绡抿着笑进来到关璎耳边一阵低语。略一迟疑，想起小时候的事，关璎也起身冲两个表姐妹抱歉一笑：“灵表姐，静表妹，屋子里有些热，我出去吹吹风。”

　　“表妹别冻着就行。”大表姐灵姝隐含关心叮嘱一句，静姝小丫头却只是冲关璎笑了笑。

　　欠了欠身子，关璎这才转身离开，身后红绡也取了她的披风跟上——

　　出了这待客的内室，关璎带着红绡熟门熟路拐了两个弯，便来到了府里的小花园，暗自闷笑一声，她也故作疑惑冲身边的红绡道：“你不是说这边有猫儿叫？在哪？”

　　“刚才是有啊，不过现在怎么没了？可能是跑到其他地方去了——要不姑娘我们先回吧？”往四周看了看，红绡也隐含轻笑回道。

　　“璎珞怎么一来就要走？亏我在这里等了半天，手都要冻僵了——”随着一声隐含抱怨的轻笑，假山一石洞中钻出来一个宝蓝色衣袍的少年，不是四房嫡子继贤还能是谁？须知这一招是他惯用的——

　　“活该，谁让你有事不进屋子去说，还要钻你这个小石屋？”嗔笑一声，关璎也上前几步将手中的小铜手炉塞到他怀里——

　　“嘻嘻——我就是想试试小璎珞还记不记得我们这个小秘密——”嘻笑着打量眼前半大的姑娘，继贤小少年突然想着：他们要是一直都不长大就好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想见一面都这么难！手捧着似乎仍带着女子体温的手炉，继尔他又笑眯眯道：“璎珞这东西可就给我了——回头表哥送你个好的！”

　　“你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一个手炉？”莫名其妙——

　　“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一脸委屈瘪了瘪嘴，少年又微带兴奋道：“之前不是说了要骑马？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年前跟玛法讨了一匹小白马，性子也温驯，正适合你——”

　　“表哥要送一匹马给我？要不表哥先替我养着，过两年我再骑——”是为守母孝，也是怕自己现在这副小身板太不经摔。至于自己的喜好——能熟练掌握一门技术也是好的，原来的璎珞倒是很喜欢，只是后来因为生活不如意，章佳氏又病了，刚学会没多久便又落下了。

　　“听说璎珞现在在府里不是练字看书便是学规矩学刺绣——再忙也要休息一下，没得累坏了自己，姑妈便是在天上也要心疼了！”关璎拒绝的理由很合情合理，满心气馁的继贤只能耐心叮嘱道，说着，他又望着女孩的眼睛：“玛嬷和玛法也会心疼——”

　　这一刻，朦胧情动的少年隐约明白自己的心事，为什么会想要眼前这个女孩开心，为什么这几个月来一直想要见到她，为什么经常引着府里的玛嬷念叨她，为什么听到她用心学规矩选秀自己会心慌——二伯家的大堂哥都有了通房丫头，二伯母也张罗着要给他议亲，额娘还打趣问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妻子——原来答案就在这里了！

　　这边关璎看到盯前盯着自己愣住的少年，误以为他因为提到章佳氏而怜惜自己——敛去眼底的笑意，她也幽幽低道：“我知道郭罗玛法和玛嬷疼我，我会注意自己的身体，表哥也别担心。”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半晌，十二岁的少年也压下心底的纷乱开口：“知道我们担心就好，璎珞要是再不听话，可别想着我们以后再送你字贴——我手头可还有两份名家手迹——”

　　“表哥，你威胁我？我告诉郭罗玛嬷去——”莫名不喜欢现在的气氛，关璎也佯装气恼跺着脚道。

　　“我可是为了你好，这一次玛嬷定然站在我这一边——”见此，少年也极得意笑道。

　　……

　　小花园另一头的一株梅树下，四姑娘玉珈定定望着园子里那两抹深浅不一的身影若有所思，半晌突然问身边的丫头：“夏至，那边可是二姐姐和贤表哥？”

　　“奴婢瞧着是二姑娘没错——”丫头夏至点了点头，接着又道：“看二姑娘和表少爷这般，倒像亲兄妹似的！”

　　“哥哥自小便和璎表姐要好，”突然出现的玉姝紧接过夏至的话满是娇憨笑道：“如今大过年的竟也不忘拉着表姐出来说上两句悄悄话——定是嫌屋子里人多。”天真的玉姝小姑娘没有看到旁边无血缘关系的便宜表姐眼底的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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