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番外：午后花园的私谈
时间是月华作为替身即将出发前不久，地点在文府花园。
空气中没有一丝凉意，浓密的绿荫之中，蝉鸣不绝于耳，单调鼓噪恰如某人的心境。炎热的夏日已没几天了，秋老虎开始适时地发威，企图延长这个热得不同寻常的八月。凉亭中的石桌上简简单单地摆着一套茶具，三只素白瓷杯里只有一杯注入了琥珀色的茶水，澄澈的液体微微晃动，不知第几次打散了刚刚成形的树影。
花园的主人——朝中唯一的文姓之人、西黔王面前的红人、身担大学士一职的文清辉正赤脚躺在一张吊床上晃荡，头发难得地没有扎成一束，一改平日里的斯文形象，衣衫半敞，胸前布满了细小的汗珠，微微泛着水光，整个人因此显得极为性感，此时这副模样要是被府里的丫环们瞧见，今后几天里各种各样的明示暗示肯定会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果然吩咐下人不要在这个时段进入花园是明智的选择，当然这也是拜某人所赐。文清辉满足地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察觉到有人进来了。
熟悉的脚步声停在近旁，冰冷中含着讥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大白天的就这么懒散，若是让整日勤于政务的陛下知道他最得力的左右手私下里是这副模样，不知会怎么想。”
“你少来了，今天可是浣日，别拿公事什么的压我。而且，”文清辉连眼都懒得睁，“就算陛下知道了，他也只会羡慕我而已。”
“让君王羡慕的人么？你还真会给自己戴高帽。”鸣玄不屑地哼了一声，坐在桌前给自己满上一杯茶，抬眼瞥见另外一只茶杯，神情突然变了，想要故作淡然，可一张嘴语气还是有些冲，“还摆三只杯子做什么？她已经不会来了！”
文清辉玩味地瞄了他一眼，鸣玄恨恨地瞪了回去，文清辉失笑，借着吊床荡了几荡，悠然道：“那可说不定，羽飞偷溜的本事我是见识过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出现在这里了。”
“王宫岂是那么容易溜出来的地方？”鸣玄嘴上虽这么说，眼角余光却下意识地向四周瞟了瞟，文清辉淡淡一笑，没有揭穿。
“去东垣的路线已经定下来了，看样子是非走不可了。”这句话一出口，凉亭中顿时静了下来。
“我打算去寻访百年前失落的乐谱，这一走大概要一个多月。”片刻之后，鸣玄平静地告知好友自己的出行计划。
“又要走？”文清辉挑眉，“难怪你今天话这么多，原来是要把一个多月的都说完啊。这次又是什么谱子？在哪儿？”
“琵琶曲。”鸣玄回答第二个问题前先顿了顿，“在伊春。”
“伊春？”文清辉心下了然，忍不住取笑道，“不是离边境线近得很吗？你可要小心别一路走到东垣去。”
鸣玄脸色微红，强辩道：“不过是碰巧罢了……”
文清辉笑意更浓：“是，是，若是你在东垣“巧遇”羽飞，记得代我问声好。”
面对损友的捉弄，鸣玄很快招架不住，唯有借着喝茶来掩饰，这下眼角一扫桌面，顿时找到了反击的利器：“说我之前先反省一下你自己吧，难道你对羽飞就不……”鸣玄气冲上头，想也没想说了半截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当下哑然，无措地低下了头。
对方沉默了一阵后幽幽道：“被你看穿了啊。也是，我自己什么都不做，又有什么资格说你？她跟你在一起更适合，我……也会尽力帮你，只要你们能幸福，我保证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不行！”鸣玄震惊之下猛地抬头，看着对方早已忍笑忍到翻下了床的模样，禁不住愕然。
“哈哈……呼、呼——哈哈哈……哈哈……”文清辉夸张地捧腹大笑，没笑两声就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鸣玄气结，“亏我还担心你！这种事情你也拿来开玩笑？！”
文清辉笑得直喘气，一边还无辜地说：“哪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鸣玄决定无视这号欠扁的人物，起身摆好架势兀自吹起笛子来。
一时间，宛转的笛音如涟漪般渐渐散开，绝妙的乐声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带上了几分缱绻，使得整个花园为之沉醉。
笑到浑身无力的花园主人横尸在吊床上半天没有作声，闭着眼呼吸平稳，好似睡着了一般，一曲接近尾声时突然懒懒开口道：“鸣玄？”
鸣玄停止演奏，侧身等了半晌都不见对方说话，当下白了文清辉一眼，继续吹奏。
“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忍忍忍，不能因为这种无聊家伙的无聊谈话分心。
“我发现我开始喜欢你的演奏了。”与最初相比，这笛音里已开始包含进更多的感情，不再单纯地只是显示演奏者的技巧，因而具有了感动人心的力量。这一点，就连吹笛人本身也未察觉到吧。
“是吗？想不到榆木脑袋也有开窍的一天。”正好一曲结束，鸣玄的声音不含任何温度，但熟悉如他自然明白，鸣玄其实是很高兴的。
可惜，高兴得太早了，看来鸣玄还不够熟悉他呢，文清辉颇有些遗憾地想到，转头给鸣玄泼了盆冷水：“随便说说而已，不要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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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浣日——古时有一月三浣的说法，浣日也就是官员洗澡、换衣服的日子，大概和周末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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