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今日乃是宋城赶集之日，又适逢青麓书院休沐日，街上人头攒动、比肩接踵好不热闹。尹永丰在街角摆好摊，一一把字画挂上绳索，又摆好一些他誊写的书籍，站在远处看了看觉得整齐之后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一声不吭的看自己的书。

　　四周都是摊主们的吆喝声，对于尹永丰这种做生意的方式见怪不怪，每逢休沐日他便在此摆摊赚取日常生活费用。他的字画都是自己所作，看的出下过苦工，偶尔也有人觉得不错便买上两张。即使是家境贫寒也不愿吆喝，有人说他清高也有人说他是读书人的迂腐。

　　几个年轻人从远处走来，目的地很明确就是尹永丰。“哟，尹永丰你又在这里摆摊赚饭钱啊，要不要小爷我好心买几张你的字画啊，哈哈哈哈……”尹永丰听到这话丝毫不为所动，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四周的商贩该做什么做什么，似乎对这样的情形司空见惯，那带头的小公子是当今王上的岳丈萧国公的远房亲戚萧明，如今在青麓书院算是一方小霸王，身后的都是跟班。

　　“你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若下月你交不出之后半年的学费，我看你就要滚出青麓书院了，到时本公子倒要看看你还怎么清高，还能这副样子对着本公子，本公子就把你赶出宋城。”萧明最看不惯尹永丰这副什么都不削一顾的样子，甚是想把他这副嘴脸给打了，可是他是老师喜爱的弟子，虽是一直被压着未被举荐，但是若是有一日让他得了机会说不准就能飞黄腾达。

　　“你！萧明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尹永丰虽是贫寒之家可是我不偷不抢也没碍着谁，你虽然是萧国公的亲戚可也不是皇亲国戚，为何能如此嚣张。”尹永丰咬牙切齿道：“若有一日，王上……”说到这里，周围已经引来了很多百姓的围观，他虽是气愤难当却也知晓不可妄论君王。终究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不知他东郑王上为何让萧国公一党如此为所欲为。

　　萧明见他气得说不出话来高兴得很，他萧家子弟即使不用拼死念书也可以步步高升，而这等贱民即使是才高八斗没有萧家允许也最多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他就喜欢羞辱尹永丰，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打碎他的清高。见周围人多他也没了兴致，“今天就饶了你，本公子也该去吃香的喝辣的了，你就慢慢卖你的字画吧。”

　　见他们走远，四周的人也散了，尹永丰理了理他的字画又坐回凳子上，却始终静不下心来看，“哎，想我东郑泱泱大国，如今命运堪忧啊！”他怀才不遇，却忧心家国命运。

　　“咦，这幅冬日红梅图真是漂亮，画的就像真的一样。”

　　尹永丰循声望去，只见两个衣着不凡的男女站在他的书画摊前，那女子对着冬日红梅图在赞赏。看着那副画，尹永丰眼里露出几分琢磨不透的神色，他自己就如这红梅一般，被冬雪覆盖，即使再傲然屹立又如何，大雪始终要把它覆盖。

　　“你们自己随意看看。”他依然不招呼客人，自顾自的开始看书。

　　白萝笑言道：“你这做得可是甩手掌柜啊老板，也不给客人介绍，若是错过客人岂不可惜？”

　　尹永丰：“若是喜欢有眼光的人自会喜欢，不用多费口舌。试问伯乐相马那马可会说话？”

　　“那马确实不会说话，可是也要跑给伯乐看，伯乐才能相马啊！”

　　这话说得尹永丰竟无言以对，顿时觉得气恼不已觉得这对男女是故意来找茬的，一甩衣袖再不理她。

　　白萝觉得这人真是迂腐得很。郑煜对她安抚一笑，抱拳对尹永丰施一礼，“内人无礼望先生不要在意。在下见先生才学不凡，定是那闻名于世的青麓书院的学生，为何刚刚会被那样对待，先生莫怪在下只是好奇。”

　　尹永丰见郑煜彬彬有礼，况且人家内人刚刚也没说错，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不该如此计较。也许是想倾诉，也许是内心酸楚无人倾诉，竟悠悠地对郑煜诉说起来。原来萧国公的手竟然伸到东郑的人才选拔上了，东郑为举荐制，经过层层书院自己的考试选拔举荐，最后几乎所有的才学出众的人才都汇集在青麓书院，再通过院士举荐而为官。如今这青麓书院已经三年连续举荐自己的人，或者沾亲带故的人，其他诸如尹永丰之流的无财无势的人，那就只有一个字——等。可是每年的学费是必须交的，他已经不小了，不说侍奉父母竟连妻子都不曾求娶，他也已经灰心丧气。

　　郑煜此时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他努力维持着正常的声音：“青麓书院的院士什么也不管吗？”

　　“院士对我恩重如山，顶着压力保我在书院。可官大一级压死人，院士也有很多无奈，如今王上也许根本不知这个情况，也许是知道的但对萧国公的势力……”他没再说下去，这里面的忌讳实在不少。

　　“多谢尹先生相告。我有意资助尹先生的学费，尹先生可安心在书院。”见尹永丰要说话，郑煜抬手阻止，“我也是有求于先生，我盼来日若是先生愿意可替在下出谋划策。”

　　这是要当谋士。尹永丰虽有怀疑，但如今眼下学费之事已经刻不容缓，他也想再等等，他听到风声最近朝堂似乎不太平顺，也许还有机会也说不定。而且看此人也不像是什么奸恶之徒，即使最终只能当谋士也罢了，好过辛苦读书十几年竟要回家种地。

　　尹永丰抱拳鞠躬道谢：“那尹某先谢过先生，来日若是先生需要，尹某定当竭力而为。”

　　既是相识了，郑煜便邀尹永丰一起去酒楼用午膳，尹永丰也不矫情推辞，收了摊子便走了。酒足饭饱，郑煜约定给尹永丰的学费白萝去福公公处取来交给他，尹永丰高兴不已频频道谢。

　　“尹先生别再道谢，说不定这次会面于你于我都有巨大意义。”郑煜说完就带着白萝离开，留下摸不着头脑的尹永。

　　郑煜带着白萝在城里转了转，就打道回府了。晚间两人躺在一起讨论今日的事情。

　　“萝儿觉得这个尹永丰怎么样？”

　　白萝想了想，“有文人的清高、迂腐，但是应该很忠诚。”为国忧心，是为忠良。

　　郑煜想起今天的‘伯乐相马’不禁就笑起来。“确实是有些文人迂腐，不过我东郑正是需要这种迂腐的文人，而不需要奸佞的臣子。”

　　“那倒是，臣子奸佞做王上的就很难管束，”顿了顿白萝问出她的疑问，“王上，臣妾今日听那尹永丰说，他们是通过一层层举荐而到青麓书院，再由青麓书院举荐给王上？”

　　“是，东郑历代都是这样的，可是有何不妥？”

　　“那王上是打算之后怎么做呢？除掉萧国公，然后再让另一人把持青麓书院？”

　　“不，举荐都是由学识丰富的院士亲自选拔人才。”

　　白萝终于发现原来这里没有考试制度，“王上，这对很多人不公平，而且也会错失很多人才。”

　　郑煜正了神色，“那爱妃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办法倒是有一个。”想想我国大好儿女都要参加的高考，瞬间觉得还是要公平很多啊，毕竟人口基数在那儿，也没有更合适的方法。这里倒是适合古代的科举制度选拔人才。“臣妾听说书院也是有考校的，何不把这种考校制度改进一下，通过层层选拔而获得更高级的考校，最后在王城进行每三年一次的大考，王上可以亲自查看拔得头筹的成绩……”白萝简单的把科举制度说了一下，融合了一些更合理的地方，她相信以王上的聪明和众多学士的智慧，肯定比她这个半路出家只参加过考试的人更好。

　　郑煜越听眼睛月亮，最后不得不正视白萝。“萝儿，这可是你想出来的？”要知道这可是不得了的想法，这也许会改变整个东郑的命运，使国家更强大。

　　“额……这不是青麓书院本来就有的嘛，”白萝顶着郑煜的目光艰难地说：“臣妾只是觉得若都用考校制度能公平很多，寒门也有人才，不止是权势人家才有人才多纨绔还说不定。臣妾也是穷苦人家的儿女，对这些倒是比王上要感触深些罢了。”

　　虽说白萝说得很有道理，可是郑煜仍然觉得这是个了不得的想法，一旦实施起来会吸引多少人才，这样他也不会为朝堂上都是萧国公一派的人而束手束脚。

　　“本王自登上王位以来，一直在建立自己的势力倒是把人才放到一边，如今看来倒是本末倒置了。”郑煜叹息，朝堂不稳何来扩张。

　　白萝安慰道：“王上别这样想，军队建立也很重要，只不过若是朝中有得力助手，王上更能无后顾之忧。”

　　能有忠臣、良臣，便是国之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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