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进九出

　　“干班长是要吃得住苦的，你的言行举止在任何时候都要起带头表率作用”吴言从未把一句话领略到如此透彻，透彻到连光着屁股的女人都不会想，因为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食色性也，能让人连本性都忘记的，只有学工办的电话了。

　　临近十一长假，回家的大军足以填平长江黄河，上亿的在校大学生蝗虫般的扫荡过12306，一粒米都不会给人留。中国的火车票得靠抢得的，四点钟开售仅仅几秒钟卧铺票就像吸进肺里的heroin快感转瞬即逝，硬座则像黑糗丑陋的□□，尽管劣质不纯但依然发销一空。

　　回家是奢侈的，至少在吴言看来。中国一贯有种思想叫衣锦还乡，倘若穿的破衣烂衫踏上出生的故土，就会被视为一事无成，沦为席间谈话的笑柄。那游子是可怜的，功成名就还好；要是生不逢时碌碌无为岂不要沿街乞讨，天作被地当床思念寄托白月光。不难看出真善美只存在于书本的童话世界，钱和权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最迟为人父母之后也就认清这一点了。

　　吴言买了个日记本将每天的任务写在纸上，九月二十八日：

　　7：25起床

　　8：40——12：00两节课

　　13：00——14：00睡午觉

　　14：00——14：50洗澡

　　15：30——17：30图书馆

　　18：45——20：00体育馆锻炼

　　20：30——21：30洗衣服

　　21：50——22：50复习C和五笔

　　23：00——23：45读文章，写作息，睡觉

　　七点五十吴言才起床，众人都已洗漱完毕。吴言内心一通自责，七人来到食堂，没有时间精挑细选，吴言要了六个包子。包子嘛，外面素里面荤，也算是荤素搭配了。

　　刚吃一口，学工办打来电话，如见瘟神“生活部通知八点二十在十号楼三楼活动室开会”吴言瞅瞅表，八点十八。

　　第一次开会：纪检部让统计学生姓名、性别、学号、寝室，制成EXCEL表格，晚上拷到学工办，四个班长记完一溜烟跑到教学楼。

　　但凡升有五星红旗的地方必有政治色彩，鲜红的颜色是用革命的鲜血泼洒而成。吴言是爱国的，而且是谨慎爱国，从不随波逐流。但他实在无法忍受近代史老师每天家长里短，七大姑八大姨，搞的自己家像是满清正黄旗，那圆明园上被抢走的宝物列数皆为其祖宗所有，吴言好想让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一样能闭上，避免受这些封建、资本主义思想的熏陶。

　　现实情况吴言还是不能做到气功里的入静，两耳呼吸内听；所以他选择统计信息，男生好办，两个寝室大体都坐在一起，撕张纸挨个写就是了，但女生却似蚂蚁缝窝，吴言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袁珊，也借此拔掉玫瑰枝上的几根刺。

　　欺骗伴随人生的每一个角落，至少吴言现在这么认为，大学里所谓的每天三四节课，实际上是三四节大课，一节课一个半小时甚至两个半小时，算来算去同样八节课。

　　第二节课，消费学，老师捧着课件如念经般扰人，吴言做笔记的速度完全赶不上PPT跳跃的速度。得亏是一个女老师，倘若是个男老师吴言不得不怀疑他肾功能有问题！听课不足半小时瘟神再次打来电话，导员通知十一点钟在学工办开会，看看表十点五十四，和老师请假，得准！风一般的跑向十号楼，还是迟到了。

　　孙导睡眼惺忪，牙膏的白渍还挂在唇边“谁让你迟到的”

　　“我，我有课”

　　一招未见效，打量了吴言两手空空“开会不带纸笔啊，谁教你的，你看看他们谁没带纸笔”

　　吴言低眉顺眼

　　“我告诉你们，我开会谁要是敢不带纸笔，就给我滚出这屋，这班长你也不用干了”孙导哈了一口痰吐在了垃圾桶里。

　　吴言佩服于自己的脚力，毕竟在大一这四个班长里他是最快的，后面两个免不了吃顿苦水，唯独冀民眉开眼笑屁股上挨到一脚，但这一脚踢出二人关系不一般。

　　第二次开会的内容是让统计国庆假期住宿生回家情况，制成一张word表格，晚上六点之前交。

　　中午饭随便嚼了个面包，奔波于C座和五号楼之间！扰醒正在熟睡中的人是不愉快的，每敲打一次女生寝室的门都能看见怒火凶光，吴言满脸堆笑的离去时自己也在思考，幸福躺在床上的人因为自己的利益被侵犯而发怒，殊不知同样应该拥有幸福的人的幸福和利益早已被剥夺，与之相比后者更可怜，只是没人能看见；因为利益是对自己而言的，人性是自私的，就像一点四十吴言好不容易躺下刚迷迷糊糊睡着，学工办第三次打开电话。

　　吴言跳起身布满血丝的巩膜非常希望能看见一把锤头，但转念一想和打电话的那个人相比，吴言是幸福的，至少他还能躺在床上睡觉，而同一个声音用同一种语调和文字已经从上午一刻不停的重复到下午，吴言的耳朵都听出了茧子，何况人家的嘴，四年毕业后会不会一想到那几个字而作呕。

　　吴言看见了她的可怜，这一秒他顿悟。

　　第三次开会：学习部让统计学生的出生年月，身份证号，生源地信息，家庭所在地址，明晚六点之前交。同病相怜用在四个班长对望的眼神上在贴切不过。大梁不能总一个人来挑，心有余而力不足！吴言将任务拆成两半，一半瓜学委搬，一半瓜生委搬，身份证号不容马虎，吴言亲自动手。

　　早有耳闻彝族人一生只洗三次澡，分别是出生、结婚和去世，真假不值得深究，猜疑更是对信仰的一种亵渎，人皆有信仰，没有信仰的人如同行尸走肉，至于信仰可大可小，可是物质、可是精神、可是希望；你的信仰就种在你心底，不要怀疑它的存在，如果它不存在了，你早已万念俱灰，做了死神脚趾下自杀的冤魂。

　　吴言是要洗澡的毕竟天热一发汗，从脖子上蹭下来泥球是做不了济公活佛手的灵丹妙药，从淋水到出浴不足二十分钟，做毛巾的不是棉花，而是学工办的电话。

　　第四次开会：吴言狼狈的赶到二楼，孙导的头发和吴言相像沾着水珠，打过几个哈欠指着值班女生“你去，把国庆离校登记表打印出来十二份，给他们发下去”

　　一个屁非得分两半放，前面的放了，后面的忘了，睡一觉起来想起再放。

　　第五次开会：图书馆更不用提，刚上电梯又从电梯上下来。学校组织以“梦想在医大起航”为题的征文大赛，文体不限，一个班至少交三篇，手写版、电子版各一份文艺部收。

　　晚饭吃得提心吊胆，铃声钢琴的优美在吴言看来已成了恶魔的毒咒，怕是得了铃声恐惧症，别人的手机一响，吴言的心也仿佛用绳子一勒。去学工办交了两份表格，以为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

　　体育馆的头顶一定是轮金黄的月亮，深蓝色的天空，泛着浪花的海水，柔软的沙地上睡着一枚贝壳。设计这体育馆的人一定从代达罗斯身上汲取过营养，五层的建筑布局好似迷宫。穿插的甬道昏暗无光，倘若孤身一人不敢从这里经过，卧谈会上也曾有所耳闻医科大学坐落在坟地之上，书生的浩然之气以压邪气。

　　吴言此行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探秘迷宫，他来到贝壳下；这是全省高校中唯一一所校内游泳馆，被誉为“海之星”，高傲的校泳队昂首在吴言的注视下走过，眼里的鄙夷手中的名包都推搡着吴言让他滚蛋，吴言永远无法忘记那个眼神，他微笑着略带仰慕，他们飞扬拨扈的舍不得扔一根骨头给吴言，吴言感觉自己像极了一只狗。

　　第六次开会：七点一刻学工办打来电话，心理部通知各位班长七点四十开会，“知道了”吴言牙齿间夹杂着怒火。心理部部长生得一副笑面，“抱歉了各位，这么晚了还打扰大家”几个人的愠色焕然冰释。

　　“有个事关乎到咱们学院的荣誉，希望大家一定积极配合，心理话剧一直都是咱们医科大学的特色，去年还代表教育厅获得过省级二等奖，所以咱们每个班至少出一个话剧，今天才二十八号时间还很充裕，过了黄金周交一个底稿就行”

　　第七次开会：晚九点，吴言正在盥洗室里搓衣服，电话是徐梦达给送来的，丢下一盆衣服，扯了纸笔又赶往目的地，勤工俭学部统计学生单亲离异，父母在世情况。这个问题确实难住了吴言！话不出口不伤人，一开口刀剐心。

　　第八次开会：读书也不能使人消停儿，吴言有种想把铺盖搬到十号楼去住的冲动，吃在这睡在这，至少不用天天做长跑运动员，半小时不到，勤工俭学部再次开会，刚才忘了说少数民族补助统计，后天一起交。

　　第九次开会：回到寝室已然接近十一点，楼妈即将闭门，吴言的愿望实现了，学工办催促迅速过来处理一下学生照片,任鹏心情有点不爽替吴言打抱不平“什么办事效率有屁不放，这都几点了”。

　　吴言迷茫的熬过楼妈那关，精神恍惚；似乎一切都在想，又似乎什么也没想。他不知道自己当初应不应该当这个班长，更不知道当初应不应该上这所大学，他想起了当初谭雪的话。

　　吴言最终因为没有认清两个女生的照片而睡在了学工办，那是一张实木沙发，硬红烤漆木，硌在后背上是那么疼。

　　你以为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其实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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