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贺展眉并不相信白了翁的话,只瘪了瘪嘴:“他才不会这样说。”
白了翁把信折一折,朝贺展眉扔过去,刚好落在贺展眉手边。
贺展眉伸手拿过折好的纸条,轻轻展开,她一时有些无措,看过禹靖央那般残忍杀伐的样貌之后,她本应不再相信他,可不知为什么,她竟还是想听他亲口再说些什么。
白了翁见她不语,问道:“我可有说错?”
贺展眉不以为然:“满纸上可都没有看见他想我,倒是看得出来他想吃甜包子。”
“你该学会由物及人。”白了翁笑笑:“要不要回信?”
“不了吧。我受伤了,写不了字。”
白了翁轻笑一声,你的伤从头到尾都是我料理的,你能不能写字我没数吗?
“人家好歹一国之君,哪有国君来书,后妃不搭理的?你这架子也太大了些。”白了翁劝道。
贺展眉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行吧……把纸笔给我拿过来。”
白了翁蓄势待发,手上早就准备了宣纸和毛笔。
贺展眉翻身朝向他,甚至都没有起身,接过纸笔,写下四个大字:“回来再说。”
白了翁在旁边看了直皱眉:“你这拿笔姿势跟谁学的?”
贺展眉把纸笔还给他:“大丈夫不拘小节。”
这信辗转到了禹靖央手里头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十天。
禹靖央看信的时候孙景风也在,孙景风心道今儿个真是开了大眼了,跟主公认识二十多年,哪见他这么笑过啊,那脸上,那眼里,和开了花一样,都让人起鸡皮疙瘩……
再看他手里的信,写信的人是有些苍劲在身上的,力透纸背,那墨水殷得……真能看清楚字吗?
他实在好奇,装模作样靠近主公一点,偷瞄了信上的字——回来再说,这语气……除了先皇和太后,没听说主公有什么亲近的长辈啊……
而且这字,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孙景风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出门踩了狗屎一般在旁边站着。
禹靖央何等敏锐,敛了笑意:“你怎么了?身子不适?”
孙景风是个军旅粗人,实在是憋不住心里的话:“主公可还记得,之前您嫌弃卑职写字难看一事?”
“自然。你作为一军统帅,虽不要求你字迹多么俊逸,但总要工整,看得过去才好。”
“主公说的是。所以您罚卑职抄五遍《孙子兵法》,卑职甘心领受。但您手里这信……就这字儿……您不得罚她抄个三十遍?”
禹靖央心中暗道,她愿意给我就烧了高香了,字迹什么的重要吗?可表面上还要顾及君王威严,万万不可这般知足常乐。
“她手受伤了,不方便写字。”
孙景风豁然开朗:“有残疾啊?”
禹靖央后槽牙紧了紧:“一般人很难像你这般康健,她的三十遍,你替她抄了吧。”
孙景风大惊失色:“凭什么啊?!”
“月底之前呈给我。”
孙景风后来这几晚悬梁刺股地抄书,一边抄一边抽自己大耳瓜子,还是古人说得对,管好自己少受罪。
不过他的痛苦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全军将士期待无比的演武大会开始了。
演武大会举办的当天实在是个好天气,阴天,无雨,有风,这样的天气在盛夏当中实属难得。
演武场擂台设置在长城脚下一块绿草如茵的空地上,其北是看台,国君、各营主帅、以及知名毒师白莺时已经列位。其东为战鼓,其西为可供将士们选取兵器的陈兵架。南边自然就是观战的各营将士。
比武规则点到为止,除去对方兵器或者迫对方落下擂台即算获胜,留到最后的,重重有赏。
演武场四周旌旗猎猎,随着战鼓擂动,演武竞技正式开始。
先上场的男人其貌不扬,身高五尺,放在天朔军中,实在是个矮子,称不上威风。但脸上的刀疤,吊起来的眼角,让这人面相凌厉。兵器是一柄弯刀,弯刀的刀柄上用粉色绳子挂了个小铃铛,与他本人的气质很不相称。
“最近刚收的一个新兵。”孙景风对禹靖央解释道:“之前是边境上的流寇头子,一年前和荻国一帮匪徒发生了冲突,老婆女儿拜把子兄弟都被那荻匪杀了个干净,便来投军了。这人根骨不错,也不怕死,是从军的料,就是心中怀恨,又自视甚高,有时候手上没分寸,还需调/教。”
禹靖央点了点头。
刀疤男等了片刻,一个胖子晃悠悠登上台,手里举着一把菜刀。
胖子面善,笑盈盈的,身姿憨态可掬。
白莺时笑了笑:“这人活像个厨子。”
孙景风挑眉看了她一眼:“姑娘好眼力,这正是我军伙夫营二把手老孙,一手排骨刀削面,谁吃谁过年。”
刀疤男看了这厨子也头疼,他是匪籍,刚投军的时候正经士兵都瞧不大上他,除了日常训练,都不跟他在一块儿,吃饭的时候也不喊他,他去领吃食的时候常常就只剩下窝头和汤了。
日子久了,孙胖子就注意到了,常常给他留点吃的。孙胖子手艺好人缘也好,在他的说项之下,刀疤男和同袍们的关系日渐友好起来。
“你一个做饭的,上来干嘛?”刀疤男拉着脸问他。
孙胖子还是笑:“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武艺高强吗?我来领教领教。”
说罢两人便动了手,刀疤男想,体格对比之下想把这胖子弄下擂台属实是得费点工夫,还是先把他菜刀除了吧。于是飞身到了厨子跟前,仗着自己轻盈,转着圈的攻击胖厨子。
但没想到厨子一柄菜刀使的出神入化,百招下来,刀疤男自己内力消耗了不少,竟拿厨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正当刀疤男困顿,一时走神之际,胖厨子笑意淡了淡,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欺身更近刀疤男一步,菜刀挽了个花,把对方的弯刀转飞了出去。
刀疤男看着飞出去的刀,先是松了口气,铃铛还在,没让菜刀旋出去,那可是闺女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继而便愣了,我输了?我堂堂一个江湖帮主?输给一个厨子了?还是个大胖厨子?这算什么事儿啊?传出去怎么做人……
孙胖子又恢复了一脸憨笑:“以后啊谦虚点儿,别轻易跟厨子比刀法,尤其是擅长做刀削面的厨子。”
说完便搂上刀疤男的脖子,一起走下了擂台,刀疤男一路臊眉耷眼,满脸通红。
“胖厨子也是为他好。”孙景风道:“军营里最容不得自负自满,上战场都是要丢性命的,今日下他个面子,明天就能保他一命。”
禹靖央满意一笑。
胖厨子上擂台本就是为了敲打一下自己这位朋友,没有恋战,接下来又是新人对阵。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班兵器轮番上阵,禹靖央频频点头,但也有些兴味索然,频频点头是因台上这些人都有些真功夫,兴味索然则是因为这些功夫还是蛮力居多,杀敌或许可以杀,自保也或许可以保,但想在战场上有大作为,还不够。
这样想的不只禹靖央,几个将领也都打了哈欠,正当大家意兴阑珊,突然觉得脚下的看台似有震感。再一抬眼,发现南边的将士们都让出了一条道。
道当中迎面向擂台走来的是个巨人,身长八尺,魁梧无双,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络腮胡,手里的兵器是带刺的流星锤。
他本身的重量加上兵器的重量,飞身跃向擂台的时候,让大家好生担心了一番这擂台会不会塌,好在擂台结实,承受住了这致命考验。
“冲锋营的老兵李大锤。”孙景风对禹靖央道:“是个人才,一身横肉练得是刀枪不入,流星锤使得也好,还会叫唤。前年打荻国偷袭兵的时候,还没打多少呢,他一激动,在阵前大喊了一声,这一喊不要紧,荻国有好几匹战马驮着蛮子就跑了,根本拉不住。”
禹靖央凛眉看着这位庞然大将。
果然如同孙景风所说,是个以一敌百的。他上了擂台之后,就像在擂台之上扎了根一样,其他士兵轮番上阵,他那流星锤一抡,别人想近身都难。
期间碰上了几个体力耗得起的,竟在他周围打了上千个回合,这巨人烦了,大吼几声,真是如狮虎一般,让人胆寒。这些人胆气不足,也纷纷落下阵来。
可这样让人称奇的人物竟也没有提起禹靖央的情绪,李大锤确实很厉害,但他只是蛮力的极致。是兵才,却不是将才。
孙景风了解禹靖央,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轻咳一声,问旁边副将:“她呢?”
副将看似也有些着急:“她弟来军中探亲,国君巡完了她那一队,她便告假带着弟弟四处玩耍了,不知道这会儿又疯到哪去了。”
孙景风黑了脸:“什么弟弟,偏这时候探亲,赶快去把她给我找来!”
“是!”副将领了命,可还没走几步,便看见一人:“将军,吶,人来了。”
孙景风顺着副将的目光,面色稍霁。
来人一身麻布衣服,铠甲都没穿,因为天热,袖子撸到胳膊肘,露出白皙的藕臂。一头长发梳成高马尾,鹅蛋脸,眉目如画,顾盼生辉,樱唇噙着笑,就这浅浅一笑,周围军士中,不少人都红了脸。
北境的烈日和沙尘竟没有摧折她的容貌。
“李大锤!站那儿别动!姐姐我陪你玩玩!”女子声音宛若雏鹰初啼,在擂台上空盘旋,让原本燥热的夏日添了畅快。
女子也不着急,走到西边陈兵架前打量起来。
孙景风方才看她看得入神,这时候才跟禹靖央介绍来人:“卑职帐下的千夫长,孟长离。虽是女子,却很有才能,会许多兵器。平日里用的最多的是红缨枪,说句僭越的,卑职第一次见她使枪法,还以为您男扮女装来考校我们了呢。”
禹靖央因此有了兴趣,他是红缨枪的行家,自然知道红缨枪的长短之处。
红缨枪比起刀剑长度更长,轻盈、尖锐,在手上也灵活,非常适合马上作战。
缺点是枪柄多是木质的,用枪之人若是敏锐,同刀剑尚能争锋,但碰上流星锤这种一条链子栓俩大铁球的兵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一旦被套上就很难挣脱,这流星锤几乎是红缨枪的天敌了。
孟长离显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没带她平日最趁手的兵器,而是走到陈兵架前,从角落里拿了最不起眼的一样,是一条皮质长鞭。
她拿在手上抻了抻,觉得满意,便一个侧翻上了擂台。
禹靖央此时才终于有了精神,这丫头,是个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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