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李大锤看着眼前的小娘子,心里来气。
两人本是同年入伍,也都在冲锋营当值,论战绩他自问不输孟长离,可如今这些年岁过去,人家已经是千夫长,自己还是冲锋营里一个兵,怎能让人服气。
这小娘子有几分本事,他李大锤承认,但她能统领千人,肯定靠着皮囊给上峰灌了不少迷魂汤药。今天他李大锤就要替兄弟们讨一个公道出来,这战场上,终究还是他们男人说了算。
心中这样想着,流星锤就在手中轮转起来。
孟长离峨眉微凛,长鞭击地,此时天上阴云更浓了些,鞭声响起,惊如霹雳,不远处草丛里的鼹鼠都躲进了洞,以为是天要落雨了。
李大锤向孟长离奔来,硕大的身影几乎将孟长离包裹住,流星锤转动着,发出呼啸的风声,孟长离却站定在原地,只手上的鞭子游龙一般滑向了李大锤的命门。
李大锤低身躲闪之际,一记扫堂腿飞出,流星锤则迎向孟长离握着鞭子的手。
李大锤盘算着,这一击孟长离定然会躲,是打不中她的手的,但极有可能让鞭子锤子纠缠在一起。此时两人距离够近,只要缠住的是鞭子的根处,拉扯起来,以他的力气,孟长离绝讨不到好处。
孟长离早已料到李大锤出招的路数,又一个腾空,跃身到李大锤背后,手里的鞭子也瞅准了时机,拽住了他束发用的木簪子,李大锤瞬间披头散发起来,本就像个野人的男人此时更野了几分。
孟长离这一招可不是为了戏弄李大锤,鞭子和流星锤都是兵器里的活物,在战场上最怕和头发绞在一起。
“臭娘们儿!”李大锤知道孟长离这一手的用意,怒气横生,啐了一口。
刚回头,还没彻底起身,一道鞭子便抽上他的脸,男人的腮上瞬间肿起一道印子,疼得他眼角抽动。
他咬牙瞪着孟长离,女子的神情也冷峻起来:“这一鞭子,是让你把嘴巴放干净点。”
“奶奶的!真是给你脸了!也不知你这身细皮嫩肉当初卖了几两,换了个千夫长的职位!真当我军中无人吗?!”
说罢便使出全力朝孟长离攻击。
孟长离今天本想在主公和众将领面前给这莽汉几分面子,可事到如今,是他自己找不痛快,便怨不得她心狠手辣。
她鞭如银蛇,缠住李大锤的双手,使他一时动弹不得,但流星锤还靠着惯性轮动着。
孟长离趁势跃入空中,生生将李大锤的双手从头顶掰到他后颈上,轮动的流星锤立刻缠上了他的头发,并拽着他的发根,一路朝他脖子上绕去,李大锤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孟长离还是留了情分,怕那带刺的锤子刺伤李大锤,在流星锤缠了脖颈两遭之后便出手截断了它的转势。
孟长离又将长鞭绕着李大锤的身子紧紧匝了两圈,此时李大锤已经像极了农家里晒衣杆子上挂着的灌肠。
孟长离一手抓着他的前襟,一手抓着他的裤腰带,竟轻松把李大锤举了起来,活生生扔到了擂台下。被长鞭捆得结结实实的李大锤就在地上边疼边蠕动着,嘴里还不停说着腌臜的难听话……
众兵士看着被李大锤砸出的淡淡的土坑,飘向孟长离的眼神从倾慕变成了恐惧,他们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再看看地上的李大锤,千……千夫长,力气还可以哈……这要换了我……可不敢想啊不敢想……
然而这场比拼的结束,并没有赢得任何的掌声。
因为大家都注意到了,看台上的国君面色晦暗,没有喜色,至于他在生气些什么,普通兵士或许不明白,看台上的将领却清楚得很,李大锤此时的窘相,恐怕还不是他最难看的时候。
孟长离则不复方才刚入演武场时的轻松笑意,周身有了军中之人该有的狠劲儿,她取回自己的红缨枪,再次跃入擂台中央。
长/枪捶地,擂台竟生了裂纹,接下来的声音更是气贯长虹。
“可还有人愿意一战?!”
整个演武场寂静下来,只听得到风声。
“哈哈哈哈哈,好生俊俏的鞭法。”正当众人困顿之际,长城上翩翩飞下一个人影。
此人一袭红衣,手执一柄折扇,扇上画着桃花,和他那玉面狐狸眼放在一起,当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一个男子,竟让人有“风情万种”之感,但这样的风情却并不脂粉气,十足十的,是潇洒风流。
看台上莺时原本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由攥紧了裙裾。禹靖央转头看她一眼,她并没有露出什么喜悦神色,甚至有一些……疲惫之感,可不久,她的眼角便又积聚了笑意。
可就是那一霎的倦意,让禹靖央陷入了沉思,莺时……
男子落在擂台上:“区区想向姑娘讨教一二,姑娘可愿奉陪。”
孟长离回望男子,粲然一笑:“慕容公子开口,自然奉陪。”
听闻“慕容”二字,台下这些年轻士兵内心兴奋起来,这便是那个传说中打架骂街天下第一,却不务正业,唯爱和妓子情歌对唱的慕容槐序吗?他这是做了多少天下男子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啊,吾辈楷模啊吾辈楷模,爱了爱了。
“你认识我?”慕容槐序问道。
“十年前末将应招入伍,是慕容公子给的兵籍。您对末将,算是知遇之恩。”
慕容槐序回想一番,这才想起,彼时有个蓬头垢面的姑娘来应征,说是为了养家糊口来投军,孙景风他们都觉得女孩子家家不在家相夫教子,来军营里凑什么热闹,想把她轰走。可槐序却觉得她根骨上佳,力排众议将她留了下来,还亲自给她发了兵牌。
槐序笑了,自己生平付出柔情的女子数不胜数,当年的这点举手之劳他没过三天就忘了,只恨当时自己有眼无珠啊,竟看不出这姑娘如此貌美有才华,错过一段好风月。
“公子用什么兵器?”长离扬声问慕容槐序。
槐序展开桃花扇,放在胸前,道一句:“就这扇子吧。”
长离和槐序的这场对弈不同于方才和杨大锤那般剑拔弩张,几乎算是一场表演赛。
孟长离枪法俊逸,孙景风说得不错,纵观整个天朔,能在枪法上压制长离的,恐怕只有国君大人了。
可就是这么漂亮的枪法,一招一式,来龙去脉,都被慕容槐序料得死死的。
然而慕容槐序并不着急赢长离,反倒变着花地引导她,似是要让她把平日所学都展示一遍。玩到兴头上,甚至让长离把枪头刺进了自己的扇骨之间,一时枪花扇花交相辉映,精彩绝伦。
许久过后,见长离招式用得差不多了,槐序便也收起折扇,将长离的红缨枪缴了上来。
长离输得心服口服,也知道这场比试里槐序花的心思,便抱拳作礼:“多谢公子。”
槐序笑而不语,两人一起朝看台走去。
禹靖央脸上终于有了暖意:“方才这场比试,漂亮。孟长离是吗?”
“末将在。”长离答道。
“想要什么赏赐?”
长离琅然一笑:“启禀主公,长离要的,太贵重,为时尚早,待长离立下军功时,再向主公讨要吧。”
“好,孤记下了。”禹靖央并没有追问长离所想。
禹靖央转头看向慕容槐序,脸色晴转冰雹:“还知道回来啊。”
“主公有召,末将岂敢不回?”慕容槐序还是一脸狐狸笑。
“孤何时召过你?你可莫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梦里。”慕容槐序煞有介事:“末将听到您在梦里苦苦召唤末将了。”
“滚!”禹靖央没好气骂他一句,继而沉声道:“既然回来了,驰疆将军一职,你可愿领受?”
驰疆将军是老国君禹无妄在位时定的一个职位,可不只是北境统帅这般简单,所谓“驰疆”,乃是国之疆域,纵横驰骋,凡有战事,不论何时,不论何地,驰疆将军皆有统帅之权。
是军中武将中的最高职位,位平三公之一的太尉。
按理说槐序多年未在军中,初一回来,便这样位高权重,难免惹人非议。可众将领听了,虽然有个别人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都认可了陛下这番任命。
慕容槐序是六合九州出了名的高手,又是军功世家,那是打祖上就保家卫国的正经勋爵,从慕容家的封号便看得出来——护国侯,已经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
慕容槐序更是从小耳濡目染,民间甚至有戏文说,荒年里城里茅厕没纸了,都是靠慕容家小公子背烂了的兵法接济。且他自幼长在军中,是军营里呆的难逢敌手,才去闯的江湖。在场的将领大都见识过他前些年的治军手段,年纪虽轻,处理起军中事务却老辣得狠,这驰疆将军的职位给了别人,还不如给他。
慕容槐序也向来知道自己的本事,便答道:“主公信任,末将岂敢不从。”
禹靖央笑道:“好!今日起,护国侯世子慕容槐序,拜驰疆将军,即刻履职,不得有误!”
慕容槐序抱拳领命,片刻都没耽误,当即走向看台中央,对全军将士宣布了他履职以来的第一个决定。
“冲锋营兵士李大锤!以下犯上!言语无状!祸乱军心!杖五十!逐出北境军!永不录用!”
话音落下,全军哗然。
冲锋营是整个北境军中最为骁勇的一支,也是最难管理的一支,营中将士都是冲锋陷阵过的,有本事,也有傲气。正因为回回冲在最前线,也难免看不上后继队伍的战友。有时候和别的军营也好有冲突。
冲锋营的历任主帅都很头疼,想罚吧,大家都为天朔在刀尖上舔过血,又都是些没闹出大事的小打小闹,而且之后肯定还用得上大伙儿,处罚重了,不大落忍。不罚吧,他们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安生,是真挺烦人。
所以主帅们大多选择折中,不动刑,但罚奉。可冲锋营的人军功都多,靠的是军功封赏,不在乎这点俸禄。
于是冲锋营这种刺儿头风气一直没被压制下来。
但话又说回来,主帅们不重罚冲锋营种种劣迹,是不知道他们该罚吗?当然不是,是怕罚重了,便寒了这些随时准备为国捐躯的将士的心。
而今驰疆将军这一番处置,冲锋营诸将怕是要生一生事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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