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
晋宅所有人都在下楼用早餐，只有晋安未到。
盛秋兰将涂好果酱的面包分别递给晋玉堂和洛珈，一边闲聊道：“这都几点了，晋安还在睡吗？”
晋玉堂接过面包：“或许是压力太大了吧，昨天下午一直在游泳。”
“那就让他再睡会儿吧，懂得解压是好事。”
李阿姨一旁添菜，听得心惊肉跳。她笃定晋安一定是把那汤喝了，有火得泄呀，不然昨天怎么在泳池游了一下午。她又看向安静吃饭的洛珈，手里的托盘不自觉抖了一下，只暗暗庆幸没出大事。
晋玉堂草草吃完，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我去叫他起床。”他揉了揉盛秋兰的头发，温柔无限：“你们慢慢吃吧。”
洛珈冷眼旁观，发觉两人今天特别如胶似漆，尤其是晋叔叔望着妈妈的眼神，那么灼热那么温柔，仿佛连冰都能化成水。
晋玉堂上楼了，李阿姨也去厨房忙活去了。欧式田园风格的餐厅临着落地玻璃窗，只剩盛秋兰和逻辑。
盛秋兰今天似乎心情特别好，时不时望着窗外美好风景，仿佛想到了什么美事，嘴角不自觉往上翘，十分娇媚动人。
洛珈的目光终于开始肆无忌惮起来，直到盛秋兰被察觉到。
“你这么看我干嘛？”
洛珈看着妈妈，从前的往事像龙卷风一样在她脑海里席卷而过又蓦地消失，只留下碎片残渣。她忽然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讽刺。她突然很想爸爸，好想好想……
“没什么。”洛珈低头继续吃着面包。
盛秋兰知道女儿是在介意什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小珈，这卡里钱拿去用吧，买些好看的衣服，密码是你生日，后天咱们一起去现场看晋安比赛。”
洛珈盯着那张卡，试探道：“都去？晋安的意思吗？”
盛秋兰不明白：“不是，他没和我我说，但我们是一家人肯定要全力支持啊。”
洛珈咬着面包，心道：难道晋安什么都没有告诉妈妈？不过她可不能答应，要是跟妈妈他们一起去，到时候还怎么脱身，怎么去肖一风那儿？
“妈，我可能去不了，每天课业都很重，作业写都写做不完。还是你们去吧，我在家里看直播也算支持他啦。”
盛秋兰悻悻道：“那好吧，回头我和你晋叔叔说说。”
洛珈就是听不得妈妈张口闭口就是‘你晋叔叔’，冷冷道：“这还用说吗？他儿子的前途要紧，我的学习就不要紧了？”
“你——”盛兰秋谨慎的望了一眼厨房，又望了一眼楼上，微微俯身压低嗓子道：“你不要老是这么针对好不好——”盛兰秋就此打住，她知道自己如果说下去会越来越糟糕，她太了解女儿的脾性。罢了，她和晋玉堂这几十年感情羁绊，不是三言两语就是说得清的，女儿年纪还这么小，观念里只有对错，看待她都跟看待罪人一样更别说晋玉堂了。
盛秋兰叹息一声：“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住过来这些天我都没怎么陪你，要不下午咱们出去走走吧，给你买些穿的用的。”
洛珈咬着下唇，心里有了想法。她也不客气，利索地将卡拿下揣进自己衣兜里，一本正经道：“我自己安排吧，正好学校买参考资料。”
盛秋兰见女儿收下了‘心意’，也不再说什么：“好吧，你自己安排吧。”
晋玉堂到儿子房间时，几乎与黑夜无异。晋玉堂摸索着墙壁上找到按钮按下，窗帘自动拉开，光线像一道光束越来越宽，直到将整个屋子照亮。
“起床了起床了，都什么时候了。”晋玉堂走到晋安床边。
晋安趴在床上，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很难受，他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哀求道：“让我再睡会儿吧。”
“你昨晚几点睡的这么困？平时不挺积极的吗？起来了，我有话跟你说。”
晋安趴在窝里，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是不想起，而是他真的太累了！他昨天游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把那碗汤的威力抵消下去，现在只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
也不知道过了过多久，屋子里安安静静没有了声音。晋安打了个哈欠，睡意渐渐褪去，他将脑袋从被子伸出来，舒舒服服伸了个懒，又翻了个身，这才慢慢睁开眼。
可随即，他就看到站在床边的晋玉堂，瞌睡虫一下子吓没了。
“你还没走？”
“是啊，等你啊。”晋玉堂抄着手，不咸不淡望道。
“等我干嘛？”
“钓鱼去啊。”
晋安哭丧着脸：“爸你饶了我吧，我不想去。昨天游泳游得快死了。”
“你又不跟谁比赛，游那么狠干嘛？”
“那还不是因为——”晋安撑起眼皮焦虑得打量起老爸，奇了怪了，明明昨天都运动了，为什么老爸精神抖擞，他却累得跟牛一样？
“因为啥呀？”晋玉堂道。
因为你那十全大补汤啊。晋安知道不能说，憋了一肚子火气与委屈，索性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埋得严严实实的。
被子里，他嘤嘤嗡嗡道：“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说什么听不见，我给你半个小时弄完了赶紧下楼。”
被子里没人搭腔，似是身子拱得老高趴在床上。
晋玉堂找准那撅起屁股位置就是拍一巴掌：“听到没，快点。”
“哎呀，知道了知道啦。”
晋安龇牙咧嘴的起床，只感觉到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酸爽。寻思着，怕是没办法全力以赴比赛了。
不过当他低头看到自己好‘兄弟’安安稳稳在那里该干嘛该干嘛时，他的心总算踏实下来。
历来只见坑爹的，还没见过坑儿子的。而他简直不能再惨，被老爸这么坑得一脸好血。
晋安朝浴室走去。他回忆昨天的一幕幕，不经后怕。要是那会儿洛珈再不出，只怕他……会直接把她办了吧。
晋安惊恐的呆在原地，诧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可脑子YY那画面就停不住，简直不要太火爆。
打住！晋安紧闭着双眼使劲儿吞了口唾沫，只感觉身体又不对劲了。他低头一看时面如土色。
这药效是过了，还是没过？
晋安下楼没有遇见洛珈。空荡荡大房子，只见李姨不疾不徐的身影。
晋安在餐桌前坐下，默默吃着桌上备好的早餐。李阿姨端了杯热豆浆出来，小心放在他面前：“少爷，小心烫。”
“嗯，谢谢李姨。”
李阿姨用围裙搓了搓手，眼神在晋安身上打转，她竟一点也看不出哪里不妥。
而晋安一本正经的吃着早饭，心里却在打鼓，李姨站在他身后不走是想干嘛。
他装作不不经意的回头望了一眼：“李姨有事儿？”
李阿姨脸色微僵：“啊，那个……少爷看看还需要水果吗？我给你拿些来。”
“不用了，这些够了。”晋安嘴里嚼着面包，含糊道。
“好，那我去忙了。”
终于听得身后的人离开，晋安这才将面包咽下，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空碗。那个他喝了汤放在洗碗槽的空碗。当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李阿姨看到那个碗会怎么想？
晋安咬着杯沿，只觉得而太难堪了。趁着李阿姨没出厨房，他赶紧把豆浆一饮而尽，逃之夭夭。
钓鱼的地方是离家不远的生态湖，环境山林掩映，空气清新不失一个天然氧吧。这里水质好，鱼好，环境好，离家也不算太远。晋玉堂一周总要这边两三次。
爷俩在栈桥上各自守着鱼竿。晋安连连打了两个哈欠，被晋玉堂训了下。
“你小点声，鱼都吓跑了。”
晋安不乐意了，低声抱怨道：“我说我不来，你非得让我来。我待会儿还得回去准备准备，眼看就要比赛了。”
“正是因为要比赛才叫你出来。”
晋安不解的看向老爸，而晋玉堂也看着他。
“儿子，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
晋安怎么会忘记，失败了就要乖乖接手公司，赢了就是一片海阔天空……他望着山林湖面，蓝天下这里美得像一幅画。
“知道。”
“你有没有怪我？”
沉默。
晋安看着水里浮标笑了笑，手里握着细腻光滑的鱼竿，心里却麻木一片：“为什么要怪，是我自己要跟你打这个赌。”
风吹过，树林飒飒作响，惊飞了一群白色的大鸟从湖面低空掠过。
晋玉堂望着飞在最后小鸟，眼眸中仿佛有什么在变得柔软：“儿子，爸爸知道你是个很主见的孩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你和我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像，倔强又不服输。记得我当年刚创业的时候很不顺，合伙人对我很失望，对公司也很失望，更煽动投资人撇下我单独成立公司。你知道当时对我意味着什么吗？灭顶之灾啊。那时我已经把家里所有钱都投进去了，你那时才刚满一岁，奶奶还病着，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我记得那天的雪下得特别大，我一个人从公司走回家，三十多里的路，我走了好久，也想了很多。大不了重头再来吧，可一细算我的人生有多少个三十年，你有多少个童年，你奶奶还有多少年？我心里难过呀，想着偌大的多伦多为什么就容不下我一个晋玉堂。我没有退路，再退的话就只能带着你们去大街上讨饭，我必须向前走，为了尊严为了生活，为了一个男人最起码责任！几乎背水一战吧，我选了一个最难下手，也最可能给我项目的公司，游说了整整三天，终于拿得了一个可以养家糊口的项目。我太知道绝路是什么样子了，所以儿子，既然你选择走这条路，就千万不要让自己失望，不要让期待你的人失望，明白吗？”
因为母亲去世的早，爸爸平时又忙，晋安只能零零碎碎的在奶奶那儿听到些过往曾经。记忆里，他一直没过过苦日子，至少衣食无忧，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父亲如此辛苦换来的。除了震撼便是感慨。
“爸，谢谢你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我是你儿子，怎么说也长江后浪推前浪，不会让你看走眼的。”
晋玉堂欣慰的笑了笑，眼里的雾气慢慢散去。他望着远方的大白鸟在枝头盎然站立，摇晃着湖中树影。
“好，爸爸相信你。”
(https://www.tyvxw.cc/ty12667/1149646.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