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泪雨飞花
谷顶，一阵马嘶声中，有人吹响了号角。
羿希知道，那是校尉发出的信号，师叔要返程了。
小茄子被羿希用木鸢带回了榣树下，她想，石榴哥哥这是要走了。
“石榴哥哥，你还会回来看我吗？”小茄子扯着羿希的衣角，依依不舍。
羿希怜爱的捋了捋小茄子的发丝，柔声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我会成为修魔士的！”小茄子突然道。她知道羿希为何迟疑，修魔士和普通人的人生，几乎是没有交集的。要再次见到石榴哥哥，唯有自己也成为修魔士。
羿希苦笑道：“还是这么想做修魔士？”
“因为那样，才可以再见到哥哥！”小茄子决然道。
羿希不知如何回答，也不想再扫了小茄子的兴，只说：“好，那我等你！”
“一言为定！”小茄子咧嘴开心地笑。
羿希将千灵破的斩风刀交给她，拍拍她的小肩膀道：“刀替我还他。若有危险，他能帮你的。”
小茄子点头接过刀。羿希又附耳道：“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的破哥哥怕猫。”
“真的？”小茄子吃惊道。
羿希哈哈笑道：“他们全家都怕！遗传的，哈哈哈！”
说完上马，朝南边师叔一行追去。
小茄子望着少年的背影，喃喃道：“石榴哥哥，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好像听到小茄子的话一般，羿希驻马回头，朝她笑笑。
然后，就从马背上，传来一阵箫声，是《红尘散》！
小茄子从怀里掏出埙，应和羿希的箫声。《红尘散》高远空灵的音符，便在这秋日的离别中，再次飘起。
箫声渐远，最终只剩下埙的独奏，孤寂而感伤！
路漫漫其修远。《红尘散》的首章，叫《修远》。
“石榴哥哥，好想永远待在你身边！”小茄子握埙的小手，变得冰凉：“哥哥，我一定要学会魔法！”
她没有察觉，自己竟生平第一回，流下了泪！
一滴，两滴 ...... 在滑落女孩腮畔的一瞬间，奇变忽生，那些泪珠，竟闪烁着淡淡的紫芒，飞扬而起。眼泪在空中缓缓升腾，碎成无数紫露，如细微而美丽的琉璃花瓣，将小茄子整个笼在其间。
小茄子任凭泪水肆意纷飞，心头一阵酣畅淋漓。
她却不知，常人灵魂之中，喜怒哀乐各种情绪皆有，故而会啼笑嗔恋，自然流露。而小茄子却天生灵魂缺损，体质异常，无论是痛楚欲哭，还是喜极而泣，都不能生泪，只转化为情绪之力，藏于体内。若非有外力触动，怕是一生都难有垂泪。
而此番，因为一个少年，因为一曲《红尘散》，她灵魂中经年的心酸，蓄积了无数日夜的情绪能量，终于散作漫天的念力。那些泪化成的雨花，状似星矢，质若琉璃，美不胜收。此时若有人靠近，必会迷失在这无尽的哀伤之中，难以自持！
殊不知，这正是天镜五洲传说中，天女才有的“泪雨飞花”！
“看见了吗石榴哥哥？我会哭的，我不是怪胎！”
梨花带雨间，小茄子再无力吹奏，蹲下身来，朝着羿希离去的方向，失声恸哭。
久久，女孩止住泪花，竟皓齿微露，笑了！
......
直到再看不到马队的踪影，小茄子才回了青木堡。
穿过城门的时候，小茄子远远的看到一群孩子，正尾随着齐格娜娜，朝她指指点点的，脸上都写着嘲弄。那情形，和从前自己每日里的遭遇，何其相似。
齐格娜娜掩面躲闪，和往日的嚣张判若两人，正朝堡主家的方向逃去。她发了疯似的寻找父亲，一定要他请最好的大夫，治好脸上的灼伤。
此时堡主和大人们，刚刚恭送完令狐昭，还在堡主府议事呢。齐格娜娜决意狠狠的告上小茄子一状，最好堡主一怒之下，将这怪胎当即处死！
小茄子没有理会齐格娜娜，她朝古堡西头的兵器铺走去，不知道千灵破会不会在那里。
青木堡的地面，全是用硕大的岩石铺就，在阳光下泛着光晕，小茄子的光脚踩在上面，却很是冰凉。这也是她不喜欢呆在古堡里的原因之一，堡外的泥土，更松软，也更暖和些。于是她加快了脚步，想尽快把刀子交给千灵破。
还没走到兵器铺，小茄子就看到了千灵破，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冷酷模样，正斜倚在一根石柱前晒太阳。街巷上的嘈杂，似乎都和他没有任何干系，他只是一把收敛了锋芒，懒懒入鞘的刀。
小茄子走上前，掏出刀，递给千灵破：“破哥哥，你的刀。”
千灵破乜斜着眼看了看小茄子，接过刀，用他铁一般瘦削的食指，在刀背上弹了一下，握在手里。抬起头来虎着脸，一字一顿道：“再说一遍，别叫我哥哥。”
“他说，若有危险，你会帮我的。”小茄子道。
“凭什么？”千灵破把玩着刀子，看都不看她一眼。
“因为破哥哥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小茄子盯着千灵破。
“切，他说的？”千灵破不屑道。
“是我觉得的，石榴哥哥的朋友，就是好人！”小茄子笑道。
千灵破微微一怔，有些不耐烦的道：“事情办完，你可以走了。”和这个感应不到灵魂力的小怪物待久了，他实在不太自在。
小茄子却不走，继续问道：“破哥哥，你老躲着我，是不是怕我？”
千灵破道：“怕你，可笑！你见我怕过吗？”
小茄子说：“也是，破哥哥很酷很勇敢的！”
“少捧我，我不会帮你的。滚吧！”千灵破眯起眼睛假寐，不再理会她。
小茄子偷笑着，绕到石柱背后，冷不丁学了声猫叫：“喵！”
千灵破吓得跳将起来，拔足蹿出两丈远，才听到小茄子捂着肚子，咯咯咯笑弯了腰。
千灵破气得直跳脚，追过来要抓小茄子。
小茄子早光着脚跑远了，只听身后千灵破叫道：“小怪胎！别指望我帮你!”
千灵破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诚心要追小茄子。见小茄子一溜烟闪进另一条巷子，才懒懒停下。千灵破觉得今日的小茄子，和以往有些不同，若有所思。
“她不一样了？”干涩的声音，在千灵破身后响起。却是千灵破的师叔，一个干瘦的中年人，他叫刀无刃。刀无刃是炼制兵器的大师，一套幻风刀法更是神出鬼没，却在二十年前的明暗大战中，身中毒蛊，魔力尽失，从此隐退。有人说他郁郁而终，有人说他闭关重修魔法，却没想到，居然在青木堡，易容改名开了一家铁匠铺。
“多了一点波动，飘忽不定，很是奇怪。”千灵破道。
“那不是她的灵魂力。”刀无刃说。
“哦？那会是什么？”千灵破更加疑惑，刀无刃魔力丧失，见识却远非千灵破所能及。
“不知道。”刀无刃很干脆，“可能和那首曲子有关。”先前小茄子在谷底演奏红尘散时，青木堡里的人们也隐约能听见。普通人听到也没什么，灵觉过人的修魔士，却能感应到曲中的能量。刀无刃残留的灵魂力，自然还是不同于普通人，故而有此一说。
千灵破点点头，他在琢磨另一件事：先前听到红尘散时，也没太在意，现在突然想起，当时那感觉，就像是听过了无数遍的乐曲，好生熟悉！而刚才感应到小茄子身上的那丝若有若无的波动，也是一样的熟悉而亲切，这却是何故呢？
“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波动吗？”刀无刃的话，打断了千灵破的思绪。千灵破摇摇头，等着师叔的答案。
“因为她的灵魂，只有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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