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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羽落凶河


  

  青木古堡羽落河边,生长这一种罕见的寒食草。

  寒食草的叶子很不起眼,但它的果实却非同一般。每到夏秋,寒食草结出冰晶般透明的果实,果浆冰冷彻骨,能将周遭的泥土都凝结成霜,不过它却是上佳的消暑食材,青木古堡的人们偶尔会采集它们用作冰镇之物,谓之寒食果。

  小茄子所在河堤的位置,正好有一小丛结了果的寒食草,果实的寒气凝出的薄霜,被艳丽的珐琅草遮住了,不易察觉。

  罗崎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把小茄子踢下河,完全没留意,草丛间有片霜。他这一用力,顿时脚下一溜,整个身子往地下一挫,向堤下滑落。

  惊慌失措中,罗崎双手乱舞,无巧不巧的抓住了小茄子右手的衣袖,趴倒在河提外的陡坡上,上下不得。孩子们终于忍不住惊叫起来。

  “妈呀!”

  “罗崎掉河里去了!”

  大家随即又陷入一片死寂。一个个惊恐的看着河堤,却因为隔得远,根本看不到斜坡那面的情形。

  齐格娜娜更是捂着嘴,一脸惊慌的,叫不出声来。要知道,罗崎可是被她唆使过去的。如果死了,就算她是副堡主的女儿,也免不了重罚。

  静了好一会,才听到斜坡下传来罗崎带着哭腔的声音:“救命啊!”

  “他还没死!”

  “快去救他!”

  大家下意识的跑向河边,刚跑出了几步,突然意识到羽落河的可怕,都哗的止住了脚,再没一个人敢上前半步。

  不过倒是可以看到斜坡上脸色煞白的罗崎了。小茄子被罗崎拽着,有些吃不住力,也一点点的往下滑去。罗崎骇的魂都飞了,大叫道“啊啊啊,我要死啦、我要死啦!”就是一番乱挣。

  他要是一动不动,还不打紧,这一挣,反倒加大了下滑的力。这时,只听“刺啦”一声,小茄子原本就破旧的衣袖,硬生生被撕开,罗崎身子一旋,这下大半个身子悬到了河堤下。

  “别乱动啊,会被你害死的!”小茄子朝罗崎大吼一声。

  罗崎闻声也不敢乱动了,死死拽住小茄子的袖子,僵在那里。

  小茄子艰难的腾出右手,从怀里掏出一把生锈的小刀。

  “她有刀!”矮个男孩眼尖。

  “怪胎要干什么?”齐格娜娜尖叫道。

  “这还用说,她是要报仇,没见刚才罗崎要害她吗?”关山路一语道破实情。

  小茄子左手握刀,向袖袍方向伸过去。

  齐格娜娜更是不失时机的厉声叫道:“啊!怪胎要把罗崎杀了!”

  罗崎却吓傻了,惊慌的叫道,“别杀我!小茄子别杀我啊!”

  “杀他?我为什么要杀他?”小茄子有些愣神,伸出一半的刀定在半空:“我只不过是想......”

  “求求你小茄子,求你拉我上来啊!我发誓再也不打你了!”罗崎已经涕泪横流,见小茄子的小刀停住,忙不迭的发誓。

  “对啊,就是这个坏蛋,平时打我最起劲的坏蛋,他刚刚还想杀我!”耳中充斥着罗崎撕心裂肺的叫声,让小茄子烦乱不已。

  眼前,罗崎这张因为恐惧而变形的脸,不知不觉变得狰狞无比,渐渐的,和往常那张可恶的脸,重叠起来!

  那张可恶的脸,是小茄子记事以来,几乎每天都要面对的恐惧。不知从哪天开始,罗崎他们一伙,开始热衷起抓捕猎魂士的游戏,而小茄子的厄运也随之而来。

  每天,罗崎他们都要强迫小茄子扮演邪恶的猎魂士,这是孩子们乐意找她玩耍的唯一兴趣,他们需要有人充当被追捕和欺凌的对象,显然丑陋而讨厌的小茄子最合适不过。

  青木堡的孩子们乐于将自己想象成正义的修魔士,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离洲虽然相对中立,没有直接卷入天镜五洲和暗域的战争,但实际上仍由修魔界掌控,坐镇离山紫阙台的紫夜,就是修魔士最高机构法尊殿的五大法尊之一。因此,居住离洲的人类,在情感上无疑是倾向天镜五洲的。

  于是,周而复始的,小茄子一次次被勇敢的修魔士们推搡着、拖拽着,以被“杀死”的大结局告终。“胜利”的孩子欢呼雀跃,小茄子的皮肉还不算结束,罗崎他们几个最顽劣的,会捡起地上的小石块和树皮,砸向这个可恶的猎魂士“尸体”,直到尽兴。于是小茄子的胳膊上,长年累月的增添着一道道伤口。

  每每这时,小茄子都会聪明的护住脑袋,一动不动。他知道,这时她必须认真的扮演死尸,不然等待她的将是更多的蹂躏。

  一开始,小茄子总是瞪大眼睛,无助的张望。但换来的只会是“小修魔士”们更加兴奋的嘲弄:“瞧,邪恶的猎魂士想哭鼻子了!”“她还没哭,真是怪胎 !”“看你会不会哭!换更厉害的魔法!”于是,更大的土块和木块,纷纷降临。

  后来,小茄子干脆闭上眼睛,这样恐惧好像会小一些。小茄子心里却想象自己有一天“死而复生”,成了暗域里那位绝色的寂月长老,将这些高高在上的修魔士们打得落花流水。

  但小施暴者们的拳头,并不会因为小茄子的想象而减少,这当中,要数罗崎下手最狠。仿佛在怪胎上每多用一分气力,自己的老子被器重的机会就会多一分似的。于是小茄子不得不每天面对罗崎那张可恶而狰狞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此时却在向小茄子告饶。

  “他在求饶?这个坏蛋在向我求饶吗?”小茄子愤愤的想道,不觉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痛快:“我为什么要救他?让他以后再欺辱我吗?”

  小茄子紧紧抿着的嘴唇,有些发白。

  罗崎望着她,第一次感到发自内心的害怕。

  “快住手!你这怪胎!”“真狠心啊!”“该死的恶魔!”

  众小孩群情激愤的鼓噪起来,觉得小茄子不愧是怪胎,心地真是狠辣。其实他们也不想想,罗崎去推小茄子的时候,他们自己又仁慈到哪里去?

  不过他们的叫声,却让小茄子眼里的恨意更浓。

  “我只要割断袖子,他就再也不能揍我了!”心头闪过一丝念头,小茄子将刀子又向前递出。

  罗崎已经吓得发不出声来,孩子们惊恐的闭上了眼睛,他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罗崎这次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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