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脐血疑云
城北，皇宫深处的绯云阁。大法尊北山寺和另外几个高阶修魔士，站在绯云镜前。
“您的占卜......真是准天女吗？”一个白袍修魔士小心翼翼道。
“占卜？”北山寺轻笑一声，道：“白正枫，你觉得《天镜传书》里的记载只是占卜？”
“这么说来，寒宫家这回怕是又要一飞冲天了。”白正枫不由感叹道。
“若真是位天女，就算在天上，又有何不可？”北山寺反问道。
“您是说，琉璃双月和天女诞生之间，是必然的？”另一位灰袍修魔士问道。
“大人可没这么说。是不是准天女，那也要等脐血送来，绯云镜验过了才知道！”白正枫反驳道。
两个高阶修魔士拌起了嘴。北山寺笑而不语，将目光再次移向绯云镜。
绯云镜足有一人多高，遍体绯红，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说是一面镜子，倒不如说是一块更大镜子的碎片，因为有大半边镜缘，残缺而不规则。另外小半边完好的镜缘，却雕刻着古老而质朴的纹路，像是上古时代的某种图腾。
那些图腾，蕴藏着某种浩大的力量，绝非人力所能抗衡。若非高阶修魔士，绝对不敢紧紧盯着那些纹路细看，不然，轻则灵魂力会被那些图腾震伤，重则会神形俱灭！
硕大的镜体，足有数千斤重，这时却悬在绯云阁第七层的空中，宛若天宫里的一颗红宝石。
绯云镜，作为昊唐国的国器，是整个天镜五洲的五面神镜之一。
所谓的天镜五洲，实际上是昊唐国和另外四个大洲的统称。天镜五洲的力量源泉，是五面神镜碎片。五洲的修魔士们，极度崇尚光明的物质魔法，在修魔士眼中，惯用灵魂魔法的暗域猎魂士，就是水火不容的异端。
所以几千年来，天镜五洲和暗域争斗不休，敌视不止。用句调侃的话来形容，就是“凡是你反对的，我就推崇”。
不过，这势不两立的双方，却共同认可一件事，那就是关于天镜的传说。
据说世间还有第六面神镜，就是天镜，谁召唤出天镜，谁就有机会调动天地之力！而这世上唯一能召唤天镜的人，就是天女。
这就不难理解，为何一个“准天女”的问世，会惊动了天下人。
“天女出，天镜现。几千年了，这难道真的只是个传说？”
北山寺想起今晚的琉璃双月，不免有些许期待：“这一次，会有什么不同呢？”
寒宫府里。
寒宫明珠扫了族人们一眼：“琉璃双月的事，你们不得张扬！”她的声音有些疲累。
众人连连应下。
就听得产房传来稳婆的欢呼：“生了生了！是位千金！”
守在院中的镜卫军都尉，闻言飞速奔到后院门口，也客气的将寒宫家的族人拦在院门外。
寒宫明珠淡然看着，不用想，产房里宫里派来的稳婆，肯定早已用萃血晶石采了脐血。而这些军士，会把脐血火速送到绯云镜前去验证。
不过，送血路径的选择权，在寒宫家，这也是双方的默契。
果然，那镜卫军都尉从稳婆手里接过萃血晶石，走向寒宫明珠。
都尉还没来得及开口，脖子下突然闪过一道黑芒，登时鲜血飞溅，满眼不可置信的倒下。
那道黑芒丝毫没有停顿，瞬间疾转，飞向产房。
“你敢！”寒宫明珠怒喝，抬手抓起一道月光，捏成光箭，奋力一抛射向黑芒。
“啵！”光箭击碎黑芒，散开成上百只蛊虫，掉落在地。
“暗域杀手！”看清蛊虫，有人立刻惊呼。
“动手！”墙外密林中同时传来厉呵，十个黑衣杀手从院墙攻入，直杀后院。
“快保护婴儿！”
“看好脐血！”
寒宫家的人和镜卫军飞快阻止，和黑衣人战作一处。
寒宫明珠从都尉尸体手里取下萃血晶石，递给另一名军官，对虞婆婆道：“走朱雀街！”
黑衣人也不恋战，齐齐放出蛊虫。密密匝匝的蛊虫“嗡”的一声飞向产房。
朱雀街口，秦天祝看到寒宫府方向，亮起了三道光柱，知道是脐血送来的信号。
“三道光，脐血走的是朱雀街。大家准备好！”秦天祝下令。
不多时，密林里响起脚步声，依稀能看出是一队镜卫军，后面还跟着辆四轮马车。
“是镜卫军，带头的好像是陈都尉。”副官道。
“陈都尉？”秦天祝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车队很快出林子，领队的“陈都尉”正是陆十柒。
“陈都尉护送牙夫人，怎的走这条道？可有改道的手令？”秦天祝问道。
“手令自然有，这就请大人过目！”陆十柒说话间已经走到跟前。其他的杀手也隐隐将秦天祝等人包围起来。
“大家小心！敌袭！”秦天祝腾的疾退丈许，厉声发出警告。
根本不存在手令，那是秦天祝在下套。他一开始觉察不对劲，是因为陈校尉是个瘸子，而假扮的陆十柒却行走自如！
“妈的，动手！”陆十柒没想到对方如此警惕，心想事情败露的也太早了吧！
战斗瞬间爆发，事发太过仓促，一个回合下来，两方各有伤亡。镜卫军的损失，却要多出一倍。
密林中，虞婆婆和三名镜卫军官，正带着脐血朝朱雀街口狂奔而来。
还没接近林子边缘，就听到朱雀街口的喊杀声。
“不好，秦校尉接敌了！”一名军官喊道。
“果然如此，杀天女是虚，夺脐血才是实！”虞婆婆冷笑道。
“要不我们绕道？”另一名军官问。
“没有大队人马，我们几个能护住脐血？”虞婆婆反问。
“虞婆说得对，必须和泰大人汇合！”先前的军官倒是决断。
四人冲出密林，加入战团。
副官早已身死，秦天祝整个左腿，也被蛊虫侵蚀，单腿难支，跌坐在马车旁，眼看就要被头目斩于刀下！
送脐血的军官见状，飞身来救，却已来不及了。
蓦的，那马车里飚出一道毒雾！
原来是牙夫人，也是个狠人，之前被斩下左臂都不动一点声色，就是为了这关键时刻的搏命一击。此番拼了最后一丝灵魂力，再也无半点气息。
这一击何其猛烈，不免殃及了好几个镜卫军。
那名拿着脐血的军官更是当场身亡，却幸运的救下了秦天祝！
陆十柒首当其冲，左手立刻中了蛇毒，腾腾腾退出老远，眼看腐肉蔓延，也是果决，唰的挥刀自断左臂。眼见功败垂成，头也不回的向远处遁去。
秦天祝一行也无力去追，好在脐血保住了。
萃血晶石送到绯云阁，北山寺按捺住心头一丝激动，将脐血接过。
一帮修魔士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就算有些嫉妒寒宫府的超然地位，出于修魔界的利益，他们心中多半还是希望，这次诞生的孩子是个准天女。
虞婆婆不动声色的立在一旁，脑中不知怎么突然闪过一个词：孪月！她有些憋得难受，不由得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北山寺轻轻托起萃血晶石，走到离绯云镜一丈多远的地方，指间催动一丝灵魂力。只见晶石上的红色开始缓缓游动起来，渐渐向一处聚拢。
随即，晶石上的血色越来越浓，直到汇成一个耀眼的红点，那是脐血！
等到晶石本身变成了完全透明，脐血咻的化成一股血箭，笔直的飚向绯云镜。
脐血一触到绯云镜，就像火星落入一大盆热油，镜面顿时沸腾起来。绯红的氤氲，布满了整个镜面，蒸腾辗转，如火如荼。
大概过了一盏茶功夫，那些红色氤氲开始向镜中心汇拢。
包括北山寺在内，各人脸上都隐隐露出喜色，这是准天女问世的征兆啊，不出所料的话，这些氤氲一会儿将会汇集成一朵麒麟兰。
“要开花了！”一个修魔士忍不住喜道。
然而，变故总是让人始料不及，麒麟兰倒是凝出了，却是两朵！
竟然有两朵麒麟兰？！
“咦？！”北山寺惊呆了。
虞婆婆惊呆了。秦天祝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怎、怎么会有两朵？”一个修魔士问道。
没有人回答，天镜五洲有史以来，共降生过六十五位准天女，绯云镜就只出过六十五朵麒麟兰，一朵不多、一朵不少！
“法尊大人，这难道和孪月有关？”虞婆婆打破了沉默。
“呃，也不是不可能........怎么回事？！”北山寺注意到，镜子里的麒麟兰突然间变得忽隐忽现！
大家再次缄默，紧张的看着绯云镜，大气都不敢出，好像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麒麟兰彻底惊没了。
但两朵麒麟兰就这么忽隐忽现、忽隐忽现，一直过了半个时辰，再也没有其他变化。
“这脐血......还能算验过了吗？”一个老修魔士小声的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话。
北山寺再次看向虞婆婆，虞婆婆平静道：“大人，只要花开，就是验证，传书里可没说一朵还是两朵，也没说清晰还是模糊。”
“要是错了怎么办？”白正枫立刻发出异议。
“白正枫，你是在质疑这脐血有问题吗？”灰袍修魔士当即回击，他叫令狐昭，和寒宫府关系不错。
“晶石！快看晶石！”突然，一个修魔士指着北山寺手中的萃血晶石，惊呼起来。
只见原本透明的晶石，不知怎的变成了碧绿。
“有毒！？”北山寺灵魂力一触便知。
“哼，脐血果然不对！”白正枫有些幸灾乐祸，眼神有意无意的望着虞婆婆。
虞婆婆淡淡道：“脐血一直在镜卫军手里，寒宫府的人碰都没碰过。”
“法尊大人，那是蛇毒！”秦天祝突然想到什么，脱口叫道。他当即将牙夫人如何拼死施毒、如何误杀了送晶石的军官，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就是嘛，原来是脐血沾染了蛇毒所致。”令狐昭不失时机的总结道。
北山寺沉默一阵，然后对虞婆婆展颜一笑，道：“恭喜寒宫府！”
袭击寒宫府的杀手，在寒宫明珠的雷霆手段下，全部战死。
寒宫明珠站在女儿的床前，寒宫云斜倚着床头。怀里新生的女孩，肌肤如雪，眼若璨星。
“双月同天，琉璃映夜。这孩子就叫映璃吧。”
“寒宫映璃？好美的名字！孩儿谢谢娘！”
黎明时分，那轮紫月已不知何时消失了。洛城的普通人，并不知道昨夜的腥风血雨，但总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将双月同天的异象传得神乎其神。更有传言说，那晚整个天镜五洲，所有的镜子全都生出紫雾，照不见任何影像，直到天亮才恢复原样！
洛城的人等了三天，准天女是否降世的昭告，却迟迟没有发布。人们纷纷暗中打探，寒宫府的脐血有没开花、那夜的异象究竟是吉是凶。
一时之间，整个洛城，甚至整个昊唐国，都陷入一片惶恐之中。
三日后，昊唐国皇宫和法尊殿，终于联袂昭告天下，写道：双月同天，千年吉兆。寒宫氏新女映璃，血脉承天，绯云可鉴。即日起，尊为天镜五洲准天女，赐封准太子妃。
消息瞬间传遍五洲，天下欢腾。
当天，法尊殿有一道密信传到寒宫府，说是遍查整了个昊唐国，寒宫一脉确实没有其他女孩诞生。
寒宫明珠总算松了一口气：“或许，只是巧合吧。”
她却不知道，就在那个孪月之夜，洛城以北八百里，离洲境内的青木古堡，另一个婴孩，却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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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堡不像洛城，全是普通人类军户驻守，所以那晚并没有宵禁。
突然出现的孪月天象，把堡里的人都吓坏了，要不是有军规束缚，恐怕整个古堡都会乱成一团。
堡主关山子雄将军却无暇顾及，他的夫人正逢难产。疼痛捱了好几个时辰，助产的稳婆都换了好几拨，还是不见婴儿露头。
然而子时刚过，却变故横生。
门窗紧闭的产房里头，突然莫名其妙的刮起一阵黑风，熄灭了所有的灯火，顿时伸手不见五指。就在大家诧异万分之际，又是一阵风起，砰的把产房的窗户推开，窗外夜空里那轮多出来的紫月，月光正好投到夫人隆起的肚子上。稳婆们眼睁睁的瞧见，淡淡紫色的月光，居然凝成一个光球，在夫人腹上滚了几下，原本圆鼓鼓的肚子就诡异的瘪了下去。
稳婆们吓的六神无主，不知是谁先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一屋子人就呼啦啦全跑了。
过了许久，等到关山子雄亲自进去，再点亮烛蜡烛，才发现夫人已经虚脱昏迷，床脚地上蜷缩着一个婴儿，孩子出生了。
那是一个怎样丑陋的婴儿呐！
小小的身子，竟有半边都覆盖着紫色的胎癍，更诡异的是，她的瞳孔，在昏暗的烛光下居然隐隐闪动着紫芒！
紫月，黑风；难产，丑婴！
被双月天象弄得疑神疑鬼的人心，这下更加惶惶。
关山子雄可以用强力约束部下的所为，却管不了人们的嘴。谣言和猜测很快蔓延了整个古堡，人们认定，堡主大人生了个不详之女！
关山子雄一怒之下，就要将丑婴一刀杀死。亏得夫人拼死拦住，那孩子才没死于非命。
直到半月后，一个从昊唐国来的修魔士经过古堡，说昊唐国发了国昭，双月同天是吉兆，古堡的恐慌气氛才渐渐平息。
但堡主新生的女儿，因为出生过程太过诡异，并未被人们接纳。
关山子雄当众宣布，这个女孩，终身不允许进入家族。
绯云阁第七层，神镜里一紫一碧两个光斑，正明灭交替的闪烁着。毫无征兆的，一颗红点划过碧光，一闪即逝。整个镜中变得一片朦胧，再无任何卦象。
北山寺吃了一惊，收起魔力，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有一个！？”半天，他才自顾自的摇头感叹：“真是越来越耐人寻味了！十八年，十八年后，会是怎样一番热闹呢？”
洛城城南的狐僧庙，老狐僧一身灰布袈裟，正在打坐入定。突然睁开细长的眼睛，颤声道：“两个孩子，各有半个灵魂，竟有这事.......啧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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