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章 3 琵琶含情,落花有意

　　周夫人听了此话，心中一块石头方落了地，眼中有喜色，面上却仍矜持不失风度，与女儿一齐跪下道：“臣妇携小女谢过皇后娘娘恩典。”

　　满座命妇忙起身道:“恭贺皇后娘娘喜得佳妇。”之后又忙不迭向周夫人母女道喜不提。

　　之秋心说今日不光听了好曲还看了好戏。皇后早已择定了周小姐，反倒还要拉了别人家的姑娘来作陪衬。眼见着座中其他受邀的淑媛贵女的脸色青了又白，最后却一个个巧笑嫣然地给周家小姐敬酒道贺，之秋只觉得这满堂喜气里都透着酸意。

　　宫宴快要散了，玉含才从殿中出来。之秋忙把手中的提盒交予她，自己仍从穆清殿后门离开，去找唐典膳复命。

　　之秋低着头刚出了穆清殿，便险些与对面一人撞个满怀。那人身后的内监忙呵斥道：“大胆!竟敢冲撞了殿下!”

　　之秋还未看清面前之人是谁，却先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之秋抬头，对上那人含笑的眼，不由惊异道：“是你？”

　　内监斥道：“还不快给七殿下请安！”

　　之秋一愣，只得行礼道：“微臣司簿司女史韶之秋，给殿下请安。请殿下恕臣失仪之罪。”

　　从善对之秋笑了一下，道：“起来吧。”又对内监摆了摆手，道：“戴全，你先去瑶光殿禀告一声，只说我稍后便到。”

　　戴全有些为难：“殿下，贵妃娘娘吩咐过莫让瑶光殿的客人久等。“

　　从善略有不悦：“我只说几句话，你且在那边候着。”戴公公暗自横了之秋一眼，低了头退开十步远。

　　之秋与从善对面而立，一时无话。从善先开口道：“你如今被分派到了何处？”

　　之秋听了这话，心里有些莫名难过。自己进宫这样久，他竟没有丝毫惦念过自己么。那天浸月池之畔的种种温柔，难道竟全是自己自作多情的梦寐。本私心以为进宫后便离他近了些，却不料已隔了雾霭蒙蒙的万重山水。

　　从善似乎觉出了之秋的落寞，忙解释道：“我上月曾差人去新入宫的宫人中打听，总没有你的消息。见你如今好好的，我也放心了。”

　　之秋闷闷地轻声道：“不用你担心。”

　　之秋面上虽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落在从善眼中，却有些小女儿家嗔怪的意味。

　　从善靠近之秋，道：“你可是生我的气？”

　　之秋低了头：“我才没有。我去何处，与你何干。”

　　从善看着之秋的样子，认真道：“自从那天木槿花下初见，我心里没有一刻不念着……”

　　之秋听了此话，越发不敢抬头看他，只轻声问了一句：“念着什么？”

　　从善温柔道：“你只看着我的眼睛，便知道了。”

　　之秋缓缓抬起头，在从善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含羞的脸。他黑如点墨的眼睛里似乎奔涌着温柔的滔滔江水，若再多看一眼，自己便要被那浪潮拖入江底去。

　　之秋忙挪开了目光，匆匆搪塞了一句“我司里还有事情”，便转身要走。身后传来从善的声音：“韶姑娘……我的心思……你可明白？”

　　之秋停了一停，心中激荡，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飘袅着木槿花香的夏日，那蓝衣少年笑容干净清朗，在自己耳畔轻言：“记得把鞋袜穿上，傍晚虽然暑热，但地气已变凉了。”

　　之秋明知道回头便是从善温柔的笑温柔的眼，心中却着实不知该如何自处。

　　正踌躇间，那戴全又返回来，跪在从善面前道：“七殿下恕罪，方才娘娘宫里又差人来催了，说误了时辰便要打断小人的腿。求殿下开恩。”

　　从善想到昨日母妃信中特地嘱咐不能怠慢了客人，只得颔首道：“那便走吧。”从善走过之秋身边时，轻声道：“若得了空，我自来寻你。”

　　之秋目送从善带人走远，心中有些莫名懊恼。明明曾为了木槿花下一相逢而牵肠挂肚，却为何畏首畏尾，连头都不敢回。

　　从善一壁往瑶光殿走，一壁问戴全：“今日母妃请的是何人？”

　　戴全谄笑道：“殿下莫急，自然是喜事。殿下到了便知。”

　　二人到了瑶光殿，贵妃宫里的掌事宫人凌瑾将从善迎了进去，又对戴全道：“戴全，你去外面告诉一声，殿下已到，不必再去找了。娘娘快回来了，你且到门口候着去。”

　　凌瑾引着从善入了正殿。殿中早有一位艳装妇人和一个红衣少女落座，一见了从善，忙起身行礼：“臣妇冯凌氏携小女给七殿下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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