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嘿,girl,一起吃个饭呗~
顾子轩回到家，所有灯打开，大字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房间亮如白昼，他却仿佛还沉浸在那黑暗中，好像有谁在耳边哭着喊着，纷杂混乱，后来渐渐变低，渐渐消失。
都是血，他困在车厢里，一群血人里面。头骨削掉的，身体被砸得扭曲的，玻璃碎片扎满整个身体的...
有人在呜咽着哭泣，声音传来，心脏都结成了一层霜；有人在绝望祈祷，可惜神明只是高高地看着一切；有人急促呼吸着，像坏了的风箱；有人快要不行了，抓紧最后时间发出最后一条短信，随后，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人间地狱——
顾子轩小小地蜷作一团，浑身颤抖着，头埋在膝盖里面。却抵挡不住各种绝望的声音穿进耳膜。他用手紧紧盖着耳朵，却把声音隔绝在耳朵里面，萦绕着。
突然，绝望的黑暗中有人大声叫着，声音变了调子：”这里又发现生还者！是个孩子！救护员，医生！快！快！”
......
顾子轩醒来，四周一片白色，有人在床边忙碌着。朦胧中顾爸爸顾妈妈焦急地，不知道说些什么，便再次陷入了黑暗。
事情的起源不过是因为一个人。货车司机疲劳高速驾驶，逆行，经过黑暗的通道时，终于抑制不住睡意。公交车司机猛打方向盘，却是晚了，直直相撞。
一车人，大人小孩，男的女的，生还者才数几人。
顾子轩只是轻微外伤，早早痊愈后，被爸妈带出医院。
走廊里有妇女在恸哭，是来认领尸体的司机妻子，带着一个三两岁的孩子。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仿若置于事外，茫然地看着痛苦的母亲，什么也不懂也是一件好事。
顾子轩回家后，顾爸爸顾妈妈仔细观察着他。当时场面太血腥恐怖。作为大人，现在想起，他们还心有余悸。
顾子轩看上去正常，晚上时候却哆嗦的厉害，失了魂魄一般。
从此他开始怕黑，闭上眼睛，眼前就是一片炼狱，耳边萦绕着各种各样的噪杂声音，自己好像还陷于当场。身上浸满血迹，自己的别人的，哪里都是血，鲜红难闻的血。那些逝去的人绝望地睁大眼睛......
第二天，课上，顾子轩才反应起来，昨天自己出了洋相，闪躲地不去看讲台上的周然。周然依旧一片淡然，什么没发生过似的。
顾子轩看着周然飞快得写着整齐的英文字，又想起来昨天，灯光下，周然收敛了尖锐的刺，安然地看书，手抓着自己，永远不放开似的......
他摇了摇头，最近自己确实，太关注那人了。
那天后，周然很是愉快地发现，顾子轩开窍一般。放弃了与她作对，上课下课也甚少缠着自己。
天黑的越来越早，周然会在世界蒙上第一层黑暗时候就把所有灯打开。补习完毕，周然会亲自把顾子轩送到小区门口，自己再散步回去。
这样的模式，周然觉得自己仿佛一个纵容女朋友的男朋友。怎么会成现在这样，周然不止一次感叹。还没有男票送过她回家，她就把男票该做的自己做完了。糟心。
可是心里不放心，她必须亲眼看着顾子轩不伤一根毫毛地回家。
平时补习时间二人也甚少交流，周然看着自己书，不发一言，顾子轩埋头在周然找来的资料里。处在一室，却像被无形的平行空间相隔。
之前，顾子轩会想尽办法撩周然生气。现在却是安稳许多。整个人闷闷地，满腹心事般。周然才不管，安静就好，少男心事什么的，慢慢就好了。
很快，期中考试，学校很是重视。
没了周然故意刁难，并且经历了恶魔训练，顾子轩又本就聪明。一个多月时间，顾子轩英语水平坐了火箭一般，周然看在眼里。如果现在把顾子轩丢国外，她相信他也可以活得风生水起。
顾子轩这次正常发挥，没有敷衍了事。毫无意外，年级第一，甚至甩第二名好几条街。
顾爸爸顾妈妈瞠目结舌，知道儿子聪明，只是平时一直应付了事。他们对顾子轩成绩向来没有要求，儿子九死一生。在他们心中，儿子开心健康才是第一。
顾子轩也这样想，经历了生死一线。小小的孩童明白了生命的价值。所以......他开始放纵自己。正常人在经历这些后，大概会想着，生命如此脆弱要珍惜每分每秒实现价值balabala。顾子轩不走寻常路，生命那么短暂脆弱，当要及时行乐。
这次考第一，并没什么，科科第一，也没什么。面对别人的眼光，波澜不惊。不知怎么，他想看看周然开心的样子，那个人一直严肃着一张脸，对一切都是局外人的眼光。还是个年轻人，就像老干部一般。稚气的脸就应该做出它该有的表情。
他托着头，看着讲台上像是被输入程序的机器人一样的周然，心中说不上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烦闷得很。
周然对待自己已经很不一样了，比起来之前的反感避之不及，已经好了许多了。他烦躁地胡乱抓了把头发，笔用力一置，发出很大响声。
周然停住，不知道这混小子又为嘛发病。奇怪地看他一眼，继续讲课。顾子轩更加烦躁。
这次的考试，学校格外慷慨。没过几天，又举办什么颁奖仪式。第一名一千现金，前五名五百......
顾子轩向来成绩优异，却是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没有代表过大家讲过话，更别提在这么多人面前。所以，老师一早准备了演讲稿，要求他一字不差地照着念。
全校师生，三个年级，好几千人，坐满了操场，个个盯着台子上的顾子轩。
本来以为学习这么厉害，还会是个戴着高度数眼镜，一脸书呆子的样子。但是台子上这个，颠覆了一贯认知。
顾子轩今天风骚地穿了件黑色皮衣，里面套着贴身的白色V领毛衣，露出精致的锁骨，黑色紧身牛仔裤趁得腿更加修长好看，嘴角弯弯，一脸痞气。
他本来对领奖这回事儿完全不感冒。那么多人看着一个人，像是博物馆展览一样。后来，一听有奖金要领，而且所有人都参加，整个人兴奋了，好好打扮一番。管什么乖乖学生的形象，怎么骚气怎么来。
柜子翻得乱七八糟，拽出来压箱底买来好久没穿的衣服。出门时候，弯着腰，对着顾妈妈屋里，矮了一截的等身镜360度转圈，照了又照，把自己头发梳了又梳。
虽然，背头短发，梳了和没梳一样......他冲着镜子歪嘴一笑：”帅的一比。”他打了个响指，门在身后关上。
顾子轩站在领讲台上，根本没在意学校领导说什么，眼角余光不知道在人群里面找着什么。轮到自己，念完班主任特意准备的稿子，顿了顿，在结尾又加了句，”谢谢老师。”
上千人，顾子轩只看到乌泱泱一片，看的眼疼也没有找到那人，眼神渐渐暗淡下去。
旁边的女孩子在兴奋地和另外一个讨论着顾子轩。周然站在她们身后空地，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她微仰着头，顾子轩高高地站在那里，远远的，从容地发表自己的演讲。敛了周身光芒，沉着稳重，天生领导者气质。有些人，生下来就注定接受众人瞩目。
周然扭头，隐入建筑物的阴影中。身后传来一句”谢谢老师”，她站住脚步，接着离开回了寝室。
周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在人群中就莫名地不安，她忍耐着，只是想看着自己学生站在最高点那一刻。
周然眼神悠远。寝室楼里除了寝室老师，一派安静。站在阳台上，操场喇叭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然后是热烈的鼓掌声。她眼神悠远，像是穿过时间空间看到很久的以前。
她也曾侥幸做过”顾子轩”，区区几次。顾子轩那番聪明，不应该这样泯然众人。顾子轩应该有自己更广阔的人生......
”周然！”有人在楼下喊。
她回过神儿来，踮着脚尖，扒着窗台，探着脑袋，看向声音来源。自己从来到这里并没有熟悉到可以直呼姓名的人。
下面，顾子轩嚣张地冲她咧着嘴笑着，黑衣黑裤，存在感强到无法忽略。
”......”周然刚酝酿的明媚的忧伤彻底碎在顾子轩欠抽的笑里。了不得了，这次是直呼姓名。她转身，准备回屋，眼不见心不烦。
”你走，我就闯进去，你试试！”
可以了，这次还带威胁了。她扭头，怒气冲冲下楼，楼梯震得整座楼都在抖。
顾子轩笑嘻嘻迈着长腿大摇大摆迎上来。她劈头盖脸道：”厉害了啊，又想干嘛还有，给我叫老师！”
顾子轩笑。
”......你怎么找到我寝室的。”
顾子轩继续笑。
”......你不是颁奖典礼啊，乱晃什么。”
”找你。”
”......”周然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
顾子轩像个孩子展示自己宝贝一样，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红包得意地晃了晃：”一起吃个饭呗。”
周然搞不懂这人，前些日子还处处对着干，什么时候好到了一起吃饭，还是请自己吃饭的程度。
”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一起。”她准备结束无意义的对话。
顾子轩嘴一撇，一脸委屈，小声哼唧：”都两个多月了还叫不认识，能不能不这么别扭啊～”
”不熟。”
”吃过饭就熟了嘛，走吧走吧～不然我就边嚷嚷着我是周然学生边闯进去哦～然后第二天学校就通报批评，年级第一，周然学生，闯女老师宿舍......”
”脸呢！”周然斜睨他一眼,”还有，叫老师。”
顾子轩的嘴快要咧到耳根，露出两排明晃晃的白牙。
”走啊，傻乐着干嘛。”周然侧着身子，招了招手，她还真信顾子轩能干出来。顾子轩快步走过去，他就掐准了周然爱面子。
顾子轩略落下一步，看着周然背影。刚刚人群中周然离开，他看到了。虽然周然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全部人听自己演讲，也只有这么一个转身就走。可是，并不生气，一个背影，本来失落的心情顿时像太阳拨开了云雾。
他从来没像那刻那样，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声，追上她的脚步，和她一起走。于是下了领奖台，找了个借口，他迫不及待要去见周然。
他在楼下，想要叫那人的全名，而非老师。他看着那个人一脸茫然歪着头看楼下，那刻不是严阵以待得紧绷自己，傻乎乎地。一阵风吹过，刘海儿吹的乱七八糟四处乱翘。
顾子轩明白了，自己对周然有着不同的兴趣，说不上喜欢，但是就想要抓住。不然仿佛就要丢失一件重要的东西。之前迷惑的时候他努力拉开距离，心里却是一股火灭也灭不掉，烦躁地想要破坏一切。可是只要明白想要什么，他就会义无反顾去追求。至于喜欢什么的，大不了以后慢慢琢磨。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就是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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