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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四章 战祸之八


  因战事吃紧,皇帝不到三更天便叫起,匆匆赶往养心殿东暖阁主持朝参,心里头搁着事,珍妃整宿也是辗转反侧睡不安稳,想着辰时还得去储秀宫给慈禧皇太后请安,索性起身早作准备,可方梳洗完毕,胸口便涌上一阵阵恶心,头晕欲呕,唬得素花连忙从太医院请来了医正庄守和给珍妃请脉。

  庄守和这一把,发现这景仁宫主位是怀上了龙胎,谨慎起见立即让小太监再请来了副医正杨济和确诊一遍,证实珍妃确是喜脉,方跪禀报喜。

  “恭喜珍主子!贺喜珍主子!这真是天大的喜讯!”

  “珍主子万福,定能为万岁爷生出个白白胖胖的大阿哥来。”

  这一下整个景仁宫都欢腾起来,珍妃娘娘有孕,景仁宫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那金光灿烂的未来。

  “这宫里头啊,打同治爷出生之后就再没听到过一声半响婴儿的啼哭声了,如今大家伙们都指望着珍主子呢,要知道康熙爷当年也是在景仁宮降世的呢。”高万枝忍不住手舞足蹈,喋喋连声,其余宫女太监齐声道贺,景仁宫一片喜气洋溢。

  珍妃听了心头顿觉美滋滋的,盼了三年方盼到今天,轻抚着尚未隆起的小腹,心想这宫里头的局面到头来确实是需要自己打开呢。

  待晚上皇上回来得知,将会如何欢喜呢?这个喜讯总能让他天颜霁悦,一扫颓气了吧。

  怀着满腔喜悦的心情前往储秀宫,因着请太医看脉的缘故耽搁了些时候,来到储秀宫养和殿,发现皇后和姐姐瑾妃俱已到场,两个人皆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看见她到来神情更増添了不自在。

  珍妃心情正好,无心思理会,施施然上前向慈禧皇太后请安。

  “奴才恭请老佛爷金安,老佛爷吉祥!”

  慈禧皇太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叫起,声调平板地开口问道:“景仁宫,你今天看着似乎心情好极了?”

  “回禀老佛爷,奴才确实有喜事要回禀老佛爷和皇上。”虽对皇太后的态度感到困惑,但珍妃并没有十分在意,相信自己要宣布的事情具有更大的冲击力。

  “喜事先放一边,本宫这里有一件不快之事要先请教于景仁宫你。”

  终于感觉到皇太后语气中的不善,珍妃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谨慎回话:“老祖宗这话奴才担当不起,请老祖宗指教便是。”

  慈禧皇太后冷哼了一声:“指教?如今谁不知道景仁宫珍妃你是皇帝心坎上的头号人物,原先仗着皇帝恩宠,挑拨帝后不和,本宫想着这只是后宫争宠,没有发作你,谁知道倒让你的胆子越来越大,连勾连外官、卖官鬻爵、干预朝政都做出来了,还有什么你不敢的?”

  珍妃心头猛跳,感觉到慈禧皇太后意有所指,可鲁伯阳已被皇上革职,玉铭亦没有被录取,于是硬着头皮回道:“奴才从不敢做这等事,请老佛爷明察。”

  “你不敢?我给你提个醒儿,文廷式是不是你向皇帝保荐,破格提拔的?”

  “文廷式只不过是昔日奴才年幼在娘家时教过奴才几日书的先生,奴才进宫后与他并无往来,是他自己凭本事考中的,皇上破格提拔定是发现他有过人之才,与奴才毫无相干。”

  看着珍妃振振有词的样子,这般不逊,更添慈禧皇太后的心头之恨,冷笑几声:“那么如此说来,鲁伯阳、玉铭这两个人你也是不认得的了?”

  “奴才身在后宫,确实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

  “好,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慈禧皇太后带笑颔首,转脸唤道:“小李子,你来告诉她。”

  李莲英上前一步,平声道:“奴才方才奉老佛爷之命审问景仁宫首领太监高万枝,他倶招认鲁伯阳和玉铭之事皆是他从中牵线,景仁宫从中得银共二十五万两银子,现在人已在外头月台上跪着,听候老佛爷发落。”

  “怎么样?难道这高万枝竟瞒着你,自己吞了这二十五万两不成?”慈禧皇太后语带讥讽,垂下眼皮用镂空嵌金丝珐琅指套顺着综袖上的牡丹花图案滑动,并不看珍妃。

  珍妃竟然利用皇帝的宠爱卖官鬻爵谋求私利?!皇后心中不免升起了愤慨,瑾妃大惊失色,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妹妹。

  珍妃内心则甚为吃惊,那么短的时间内皇太后已经着人拷问了高万枝,此事绝非临时起意,而二十五万两这个数目她根本不知道!鲁伯阳的事她收了五万两,后来玉铭被斥退,皇上回来告诫了她,高万枝回报事没成,她也不想再蹚这种浑水便没再过问,没想私下还有这样的花样,如今她才醒悟到既然李莲英一贯有路数,这种抢生意的事他岂会不存了心死盯着?

  珍妃心里顿时怨恨不已,怨自己一时糊涂,被高万枝蒙蔽以至于让人拿住这么大的把柄,恨慈禧皇太后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大义凛然地贼喊捉贼,可笑之至。

  再说,要不是皇太后纵容手下太监无理勒索,弄得嫔妃入不敷支,她何至于行此下策?自身不正何以律人?又什么资格在这里义正言辞?

  “怎么样?干预朝政从中牟利,景仁宫的首领太监已亲自招认,你还有何话说?需要召他进来与你对质吗?”

  充满鄙夷的语气激怒了珍妃,她原就是个不善伪装的性子,把心一横,连带平日从皇帝那儿体会到他备受皇太后欺压的怨气一并爆发,抬头注视着慈禧皇太后:“如果老佛爷没有开这种先例,奴才也没有这个胆子,说我干预朝政,那皇太后又为何一直把持朝政,不让皇上独断朝纲?”

  慈禧皇太后没有料到小小的景仁宫敢对她说出这种话来,除去在辛酉政变中处刑的肃顺,整整三十三年,再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这般放肆!她一时愣住了,等回过神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微微发颤。

  哼哼了两声,慈禧皇太后怒极反笑:“想我身居后宫四十余载,从来没有见过像你如此狂悖之人,很好,很好。”

  连着两个很好,皇太后阴恻恻的语气让在场所有人的背上都掠过一阵寒意,皇后和瑾妃脸色青白,神色惶惶,其余太监宫女,除李莲英之外俱垂手低头,场面一时寂静。

  “如此一来,本宫不得不也赏你特别一些的待遇了。”慈禧皇太后将头一偏,高声对李莲英道:“传黄竿子,给这不逊之人二十竿子!”

  珍妃一听急了,倏忽之间从地上直起身子,大声抗辩道:“我身上怀有龙种,老佛爷不能打我!”

  石破天惊的一句,所有人的目光立时集中在珍妃身上,皇后和瑾妃一脸的不可置信。

  慈禧皇太后脸容扭曲,‘啪’的一下一掌击在条案上,呵斥道:“胡说!”

  “我没有胡说,今早太医院庄医正才帮我把了脉,内务府敬事房总管张广顺也记了档,老佛爷可以去查!”珍妃理直气壮。

  皇后看着珍妃脸上傲然中隐带自豪的表情,说不清自己内心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有股气在身上流窜,令她耳朵痛、眼睛痛、心痛……各处都疼痛不已。

  “你以为胡言乱语就可以免除杖责?撺掇着皇帝背地里搞些花里胡哨、离经背道的事情,还以为我不知道!”夜幕下堆秀山的那一幕在脑海中闪过,慈禧皇太后声带恨恨:“身怀龙种我不能打你?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想母以子贵你没这个命!”说罢头微微一甩,珍珠步摇闪耀晃动,李莲英会意,立即命左右太监将珍妃拖出殿外月台。

  珍妃不敢相信皇太后会丝毫不顾念自己腹中属于皇上的孩子,一边挣扎着一边疯狂呼喊:“放开我,我真的有了皇上的骨肉,老佛爷你不能这样做!这是皇上的孩子!你不可以!不可以!”

  “我不可以?!把景仁宫的奴才都唤来在月台上观刑,谁敢不遵宫规胡作非为,信口雌黄,这就是下场!”

  皇太后充满怨恨的语气令人心惊,皇后和瑾妃都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珍妃被押到月台广场上,仗刑的太监迅速将她按到在条凳上,两个止住她的挣扎,一个举起黄竿子。

  “不——”随着撕裂心肺般的哀嚎声,黄竿子雨点般落下。

  肉体的痛疼难忍,可更难忍的是心里头的痛疼,杆子落下的那一刻,珍妃觉得有什么从自己身体里化作一股热流溜走,她阻止不了挽留不住,只能咬紧牙关忍受,任由锥心的痛楚化作满腔热泪湿透了脸颊。

  一下接一下的杖击声,跟着珍妃前来的太监宫女都低着头,身子控制不住发抖,一个上午,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感觉,算是领教到了。

  素花咬着嘴唇,控制着汪在眼眶里的泪水,若是能够在老佛爷责问之时想办法找人去通知连材哥的话,那么或许万岁爷还来及回来救珍主子,如今一切都晚了。

  瑾妃如梦方醒般冲到慈禧皇太后脚下,叩头如捣蒜:“珍妃年少不懂事,冲撞了老佛爷,请老佛爷大人大量饶了她,求您饶恕她吧……”

  慈禧皇太后冷眼看着跪伏在脚下的女子:“本宫还没有问你有没有参与卖官鬻爵一事,你倒还敢为她求情?”

  瑾妃顿时吓得脸上血色尽褪:“请老佛爷明察,卖官的事奴才什么都不知道,皇上……皇上快半年没去过永和宫了,珍妃的事奴才俱不知情……”说到最后,枉屈已极,既是委屈又惧怕,声音带了哽咽。

  “即使你毫不知情,你身为珍妃的姐姐,也是一个管教无力之罪。”

  “奴才知罪,求老佛爷开恩。”瑾妃再次磕头。

  慈禧皇太后不理会她,由李莲英扶着径自走到殿外,珍妃已领受完二十竿子,整个人气息奄奄,一张脸上又是汗又是泪,裤子上是血迹斑斑。

  “高万枝交慎刑司按章处置。”

  一直在旁边哆嗦着的高万枝醒过神来高呼:“老佛爷饶命啊,奴才只是听命行事而已,请老佛爷饶了奴才——”

  慈禧皇太后不予理会,瞅着他被拖走的身影,续道:“派人抄了景仁宫,所有违禁的衣饰物品统统烧掉,把这块牌子悬挂在景仁宫内以作警惕。”

  皇后这才看到两个太监抬着一块木牌子从后殿走出来,上面赫赫写着:‘俟后妃嫔等如有不遵家法,在皇帝前干预国政,颠倒是非,着皇后严加访查,据实陈奏,从重惩办,决不宽贷。’

  皇太后这次惩治珍妃原来早有准备。

  “皇后,这次我没追究你管理不力之罪,可是下不为例,你明白吗?”

  突如其来的告诫令皇后怛然失色,连声应道:“是,奴才明白,谨记老佛爷的教诲。”

  慈禧皇太后回过头来看着奄奄一息、狼狈不堪的珍妃,从手里扬下一物,冷冽地道:“无视宫规、悖逆犯上会招致怎么样的结果,现在你懂了吗?”

  颤巍巍的珍妃看着被掷到自己面前的几张照片,均是一年半前皇后拿着到皇上面前告状的证据,其中一张穿着龙袍的自己正对镜头笑意嫣然。

  “奴才……奴才明……明白了。”证据确凿,辩无可辩,卖官的事情她可以不服,上行下效不是她开的端,可她确实有错,违反宫规她亦自知理亏,而慈禧皇太后却略过一开始质问她卖官牟利的事情,紧咬早前她因贪玩而闯下的祸事,忍而不发拖到此刻来算总账,甚至毫不顾惜皇上的血脉。

  珍妃直到此刻方恍然大悟,面前这位皇太后,在她初进宫时对她宠爱有加的老佛爷,从来没有希望过她得承恩宠,皇太后所希望的后宫是叶赫那拉氏的天下。

  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里升腾起的恨意,恨阴险狠毒的皇太后,恨卑鄙无耻的皇后,夺去了属于自己和皇上两个人宝贵的小生命,在这一点上她无法释怀,此生亦永不能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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