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盛世说,沉越画 5

　　五、灯悄潜

　　花浮帘觉得自己被抓得莫名其妙。她本来在小台上，忽然感应到了苏然出事情，立刻奔到了苏然出事地点。刚刚到的时候，便听见一声惨叫，看见一个男人被人狠狠地掐死了，而苏然却不见了。接着，她来不及走，侍卫就来把他抓了。

　　“娘娘，画师陈潇被人掐死了。”侍卫一边说，一边把她交出去，“事故地点出现了这个女子。”

　　岑雨涵看着花浮帘，冷笑了一声，又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苏然，而后道：“胆敢杀人？放肆！”

　　沉越正准备开口，忽然听见花浮帘不紧不慢地道：“太后娘娘既没有人证，又没有物证，这么平白说民女杀人，不觉得草率了吗？”她平时的确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她不是傻子，不会任由别人欺负。

　　再说了，她那好脾气可是只对沉越和她看得顺眼的人，像苏然、岑雨涵这种人，她才犯不着笑脸相对。

　　岑雨涵被她一呛，立刻怒斥道：“案发现场只有你一个，不是你还有谁？”

　　“是只有民女一个。”花浮帘冷冷地道，“但是，你就不认为凶手会跑走吗？”

　　岑雨涵正要说话，张奉常忽然道：“娘娘，陈潇的脖子上有手指的印记，显然是被掐死的。您不妨让仵作来一趟，看看这脖子上的手掌大小与这位姑娘是否吻合。”

　　这就是岑雨涵要的效果，她立刻答应了，派王侍郎去找仵作，自己带人先坐下了。

　　沉越本准备帮帮花浮帘，见这个丫头这模样，忽然觉得很有趣。他还以为花浮帘只爱笑，不想认真起来还这般可爱。

　　他看着花浮帘，回到了二楼。从那个视角，正好可以很好地看花浮帘。花浮帘则抬头朝他咧开一个笑容。

　　岑雨涵忽然自一楼上来，到底二楼，一副要赏画的模样，“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沉越的身边，妩媚地笑道：“你看，你身边的女人会杀人。”

　　沉越浅笑，懒洋洋地道：“你也会的。”

　　岑雨涵又道，“杀人偿命，哀家让她死，你会怎么办？”

　　沉越淡淡地叹了一声，“雨涵，”他放柔了声音，“告诉我，设这个局什么目的？”

　　她几乎没有听见他怎么叫她的名字。岑雨涵被他叫得心中一暖，情不自禁地道，“自然是让你看看谁才值得你爱。沉越，我才是你的。”

　　沉越认真地凝视着她，目光格外温柔，“怎么让我知道，雨涵？”

　　岑雨涵看着他这副模样，“她爱的人不是你，她——应该死，横亘在我们中间的人都应该死！”

　　“雨涵，”沉越笑得妩媚而诱惑，“苏然好吃吗？”

　　岑雨涵愣了一愣，一下子变了脸，“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太后娘娘和苏相儿子的私情。”沉越又恢复了那冷冰冰的模样，“那苏然是不是也要死？”

　　“我知道你怨我当初……”岑雨涵的话说到一半，意识到这个众多大臣，遂道：“我们有空说这事情。另外，那个女人必须死！”

　　“苏然不会让她死的。”沉越慢条斯理地道。

　　岑雨涵冷冷地道：“苏然不是掌权人，我才是！”

　　沉越有条不紊，“苏然答应陪你陷害花浮帘，必然是你们达成某个共识，你这样做只怕会伤了你们的情分。”他说着，勾起一丝凉薄的笑容，让人想起午夜的风，风中的花香。

　　岑雨涵近乎痴迷地看着他，“情分？我可以不要苏然只要你。”

　　沉越缓缓道：“你不怕苏然揭穿你陷害花浮帘的事情？”

　　“怕什么？”岑雨涵骄傲地道。

　　“也对。”他嗤笑，“你和苏然是一种人。对于苏然而言，权力最重要。若你下嫁苏然，他可是摄政王，未来的掌权者了。”

　　新春佳节，凰图阁却没了常人的喜庆气氛。权与情爱似一张巨大的网，网住每个人的心。这世上，最美好的是人心，最可怕的是变恶的人心。

　　仵作检验了一番后，弄出了凶手手掌的大小。他们又拓了花浮帘的手印。两相对比，展示在众人前面的是两个完全相同的手印。

　　花浮帘冷笑，看来这些人早有准备，而苏然，便是陷害她的人之一。

　　岑雨涵笑得得意而愉悦。她欢喜的不仅是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让花浮帘死去，更是因为即使这样的情况，沉越也没有出声。看来沉越不是很喜欢花浮帘的。她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如果没有，那就……”

　　花浮帘插话了，“审讯需要开堂，而事牵连到皇家画师，更应该开堂，怎么能草率地行事呢？太后娘娘不按照规矩走吗？”

　　沉越很满意地看着伶牙俐齿的花浮帘。这盏灯，看来不但不傻，还挺聪明的。如果花浮帘自己能解决，那么他就不全插手了。

　　岑雨涵脸一红，咬着牙怒道：“放肆！你敢怎么说话！”

　　“太后娘娘抱歉，民女说话一向耿直。”花浮帘没有什么歉意地道。

　　三公中的御史大夫忽然开口道：“按照法定程序，的确需要开堂。不如这样，先把她压入宗人府大牢，明日交给大理寺审讯。”

　　岑雨涵想了想，反正这女人都死罪难逃，直接死倒是便宜她了，不妨让人蹲蹲宗人府的大牢，还能尝点苦头。宗人府里可是有许多老鼠，黑暗得没有一丝光。再说，就此裁决，只怕以后会被人诟病。于是，她毅然决然地道：“来人，把她关入宗人府的大牢中！”

　　花浮帘倒是没有怎么慌张。她抬头看着二楼的沉越，只见他修长的手指轻扣住着梨花木扶手，微微垂下翎羽似的睫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白色绣莲纹的长袍如流水般曳到地上。

　　这是一张好容颜。花浮帘暗叹了一声。

　　岑雨涵也抬头，看见了他这般模样。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衣袖，抿唇默默不语。

　　是夜。

　　花浮帘被放在宗人府的最里间，潮湿而阴暗。狱卒把她粗暴地扔进了牢房。花浮帘一到牢房便打了个寒战。阴森森凉飕飕黑乎乎的，着实可怕啊。

　　花浮帘待狱卒走远了，她变成了一盏灯。灯能照明，能取暖，灯火能驱虫，着实是必备之品。

　　她在寻思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沉越会不会来看她呢？

　　虽然是宗人府是一个守卫森严的大牢，但是她一直觉得沉越十分强大，强大到强悍，应该可以进来吧。花浮帘觉得自己要等一等沉越，如果沉越不来，她就去干大事为明天的洗白服务。

　　沉越这些天对她很冷淡，这让她很懊恼。妖也会动情，有时妖的情比人更痴，而灯的存在便是发光发热，温暖她爱的人。

　　花浮帘正想着，忽然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就知道你在最里面。”来人明明是来闯宗人府的，却很招摇地穿着白衣。

　　花浮帘欢喜地看着他，正准备变回人形时，却听沉越不紧不慢地道：“别，你这样我好带你出去。”

　　牢狱的栏杆之间有间隙，虽然容不得一个人进出，但是对于一个灯来说，绰绰有余了。于是，沉越伸手，毫不费力地拿到了灯。

　　花浮帘只感觉沉越的武功很好，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她不知道沉越到底怎么走的，她只顾着感受沉越手心的温度。还没感受好，她就被沉越放下来了，接着又听见他道：“出来吧。”

　　花浮帘立刻变回了人形。她环顾了一周，发现此处偏僻而无人。花浮帘微微眯起眸子，看向沉越，“这是哪里？”

　　“宗人府后面的树林。”沉越看着花浮帘，“你准备潜逃还是做什么事？”

　　花浮帘笑眯眯地道：“潜逃不是说明我畏罪吗？我没做的事情为什么怕。而且岑雨涵下个全国通缉令，我以后都不能变成人了，那就呜呼哀哉了。我要去那个画师的尸体停放处吧，我要做些事情。”

　　“好。”沉越没有多问，一展宽袖，正准备让花浮帘变成灯的时候，忽然听见花浮帘笑嘻嘻地道：“沉越，你出来劫狱还穿得这么风骚，寒光和承樯知道吗？”她说完立刻变成了灯。

　　沉越：“……花浮帘你回宗人府去。”他这么说，却还是带走了灯，往画师的尸体所在地而去。

　　花浮帘很满意地道：“嘴上说着不，身体很诚实嘛。”

　　沉越：“……”

　　到了陈潇尸体停放处时，沉越嗤笑道：“岑雨涵只顾着你，全忘记护好尸体。不过，”他缓缓地道，“苏然是个聪明人，不知道他会不会派人来查看。”

　　花浮帘化成了人形，见只有两个护卫护着陈潇的尸体，她愉悦地道：“甚好。”接着，她抛了一颗药给沉越，“我把迷魂香燃起来，这药可以抵挡。”

　　沉越吃了后，站在黑暗之中，“要做什么便去吧，我帮你把风。”

　　花浮帘很欢喜地看着他，“好。”而后，她直往陈潇的尸体而去。

　　她上上下下察看了他的尸体，发现陈潇的脑后有血。如果是被掐死的，根本不可能脑后溢血。而岑雨涵本是陷害，欲加罪于她，必然会留下一丝痕迹。

　　她取出一个银针，小心翼翼地托起陈潇的头，往他的死穴插入。她抱歉地看着陈潇，把他的头捧了起来，打开他的下颚。

　　与此同时，看守尸体的外面路上忽然来了许多侍卫。当先的两人，一个男子一个女子。男子有些恼地对女子道：“太后娘娘，您居然就让两个人守护陈潇的尸体，万一尸体除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岑雨涵不以为意地道：“能出什么事？手掌大小已经验了，还有什么需要纠结的？”

　　苏然叹了一口气，“娘娘，以防万一。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岑雨涵不满地看着他，“就你做事多疑敏感。”

　　苏然恼怒地睨着她，也没有多言语。他们正往尸体看守处而来。

　　沉越远远地看见他们与他们身后的侍卫，他立刻往花浮帘的所在地而去。如果正面撞上，他虽然有把握保护花浮帘的安全，但是明天审讯就不要审了，一句花浮帘欲毁掉尸体就够坐实她的罪名了。

　　沉越进去的时候，花浮帘正准备出来。她看见沉越，二话不说，立刻往两个昏迷的护卫嘴里塞了一个药丸，而后朝沉越点点头，两个人一起往出口处去。

　　沉越见花浮帘的轻功很好，几乎不输于他，像只夜蝶一般游走。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和她一起无声无息地往出口去。

　　苏然和岑雨涵带来的人已经快到了，如果现在在走原先的出口，势必会正面撞上。

　　花浮帘心中一慌，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一步步地逼近，心跳如擂鼓。她正纠结着要不要冲出去时，忽然被人给拉住了。

　　沉越轻轻地耳语，“跟我来。”

　　而后，他带着花浮帘往回去。

　　尸体停放在宗人府后西侧处的房间内。他们来这里的时候，经过了一个长廊。此时花浮帘和沉越便是往长廊里面去。临到房门口，当花浮帘以为沉越会回停尸处时，却发现沉越拉着她往左走。

　　那里有一扇半开小门，沉越和花浮帘立刻去了小门内。里面似乎是杂货间，堆满了货物，勉勉强强够两个人站，门也无法完全关上。

　　花浮帘本来想变成灯的，可是灯有照明的效果，会被发现的。

　　沉越先站了进去，花浮帘随后进去。空间十分小，他们挨得很近，沉越能感觉到花浮帘的呼吸拂在他的耳端，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甜美的少女清香。

　　沉越想别开头，却没有办法移动。他低声道：“那两个护卫昏迷着……”

　　花浮帘在他耳边道：“吃了解药，立刻苏醒，无事。”她说话的气息吹着他的脸庞，让沉越感觉脸有些痒。

　　沉越若有所思，当花浮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时，却听见他道：“原来灯妖也会呼吸啊。”

　　花浮帘：“……”

　　不多时，岑雨涵和苏然便经过了他们。沉越与花浮帘屏住呼息默默不语，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带着一众侍卫离开了。

　　岑雨涵到了停尸处，看着两个侍卫道：“这里有没有什么情况？”

　　两个侍卫发现是太后和苏然，立刻跪拜道：“太后娘娘吉祥，苏大人吉祥。”其中一个道，“回禀太后娘娘，刚才……”

　　“刚才一切都好。”另一个侍卫道，“无任何异动。”说完使了一个眼色给另外一个侍卫。

　　另外一个侍卫愣了一下，然后一边叩头一边道：“是，一切都好。”

　　岑雨涵和苏然倒没有注意这两个人，只吩咐他们道：“来十个侍卫进去里面守着，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接着厌恶地探头看了一眼，便和苏然带着贴身侍卫一起离开。

　　苏然的脚步不知为何有些慢，在经过沉越、花浮帘藏着的杂货间时，他忽然顿住了脚步，缓缓地看向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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