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说,沉初劫 8
“够了!”姬朝歌嘶吼出声,“你喜欢穆平京是吗?你喜欢穆平京便喜欢,关我什么事?你废了这后便是了,现在这是闹哪样?”她的手狠狠地捶着棺材盖,“你放我出去啊?”
沉初似乎在笑,笑声悦耳好听,“你在,穆平京便有心结;你在,朕和平京便有芥蒂。姬朝歌,你说朕为什么要放你出去?”
“娶我的是你!说要我答复的人也是你!你们俩爱怎样怎样,关我何事!”姬朝歌的手狠狠地扣着棺材盖,“你放我出去啊!”
“死吧。爱妃死了,朕很开心。爱妃不是喜欢朕吗?那爱妃就满足朕吧。”沉初淡淡地道,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姬朝歌忽然放缓了声音,柔柔地道:“不,沉初,你不会这么说的。沉初,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好不好?”
“朕没有苦衷,朕只想和朕的平京好好的。”沉初漫不经心地道。
“沉初你不会这么对我的?对不对?”姬朝歌充满希冀地道,“你别恼我,你是不是因为没有我的答复而生气……沉初沉初……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
沉初漠然地盯着那个棺材,冷冷地道:“朕不爱你。”
“不不,沉初,你在玩笑对不对?”姬朝歌失声道,“你别开玩笑了,快让我出去,好不好?”
“姬朝歌是不是朕平时对你太好了,让你这么无法无天。你乖乖地躺着,朕不会放你出去。朕让你好好地死,窒息而死,多好。”沉初的声音平平静静,却让姬朝歌听得心惊。
姬朝歌觉得自己是发疯了。棺材内几乎没有了多少空气,她快呼吸不了。她的手指甲深深地嵌入棺材盖内,木屑刺得她的指尖都是血,满手的伤痕,可是棺材盖却开不起来。“我求求你,让我出去……姬庭还是个孩子,我若不在了,他会被叔伯害死的……我求求你,沉初……看在我最后没有帮沉锦的份上……看在姬家的份上……沉初……我求求你……”
沉初漠然,目光淡得能拧出水了,“哦,是吗?”
“沉初……”姬朝歌哀哀地喊道,声音已经支离破碎。
沉初淡淡地道,“朕祝你早登极乐。”一点温度都没有,一点疼痛都没有。他像个生人一样对待她。
曾经那么喜欢的人,最后这般对她。
姬朝歌忽然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
他曾经让人告诉她,“思慕里,便如是。”
现在,他说,“朕不爱你。”
他曾经笑谑,“怎么不走?莫不是怕我对你不轨?”
如今,他说,“朕祝你早登极乐。”
是谁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着,一声声,一句句,一遍遍。
“沉帝子,姬家女,平生一顾两不忘,最是人间眷顾处。可是,我很喜欢那两句,我觉得,说的很好。”
“我喜欢我的名字与你放在一块,我希望‘沉帝子,姬家女’成为公认的一对。可是朝歌,你一直躲着我。我不介意你帮助沉锦,但是我介意你和沉锦过于亲密。我说过,思慕里,便如是。如此患得患失,不知所措,我只怕你离我越来越远。”
“就像不管你愿不愿意帮我,我的后位都是你一人的。朝歌,我始终在这里等你。”
“不躲,怎么带你入地道,怎么与你相处那半天时光,怎么以合适的理由接近你,朝歌?”
“我不在乎你帮不帮我,我只在乎……你的心。”
“冷啊?如果冷可以钻墙角。如果还冷,还有我。”
“至于本宫所爱,姬家朝歌是也。父皇你犯的错,儿臣此生不犯。”
可是,可是他不爱她。大婚次日,他让人把她活生生地放入了棺材里。她的沉初啊。
缺氧的痛苦让姬朝歌头痛欲裂。她满脑子都是沉初的笑,沉初的脸,沉初的话。
她突然拿头去撞棺材盖。狠狠地撞着,“砰砰的声音响满了整个大殿,如此清晰。
头破血流了,她还是没有停止,想把那些声音撞出去,可是怎么撞,都撞不出去。
谁在说话?
“可是,我舍不得我的朝歌陷入两难之境,我不想你对沉锦心有愧疚。朝歌朝歌,我偏是看不得你那副模样。”
“我本不想借助你的势力,终究还是让你帮忙了。朝歌,这个人情,我欠下了。”
“在我面前,不必被礼节所缚。无论我是太子还是皇帝,我始终是你的沉初。”
不!不!他不是她的沉初……她的沉初不会把她活生生地闷死……
姬朝歌发疯似的猛烈地撞击着,头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她似浑然未觉,手抓脚踢,一次次,一遍遍。拼了命般地撞击着,口中囔囔不成语。
到底是谁在说话?
“我才不想你跪在我面前呢。我的朝歌,应该与我并肩。”
“竟这么在乎称呼啊。既然朝歌喜欢,本宫闲暇时就勉为其难地遂了你吧。”
“朝歌,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妻?”
“姬朝歌,你愿不愿意成为沉初的妻,朝明帝的后?”
“端瑶郡主姬朝歌温柔恭俭,品行淑均,为朕所爱,封之皇后。”
“本宫可想娶妻呢,想了好多年。早让人按照你的尺寸做好了嫁衣。聘礼也准备足了,就差一个你了。如今,你来了。”
可是如此,棺材外,那人飘飘然如昔,却是声音冰冷,“朕祝端瑶郡主一路走好,享极乐无边,安度地狱。”
“啊!”姬朝歌再也忍不住,嘶吼出声,期期艾艾地道,“沉……沉初……我……恨……好恨……好恨啊……”
沉初不为所动,注视了棺材一眼,缓缓地离开。衣袂翩翩然,若流风回雪。只是那棺材里的人儿,狼狈不堪,浑身是血。手伤了,腿伤了,头撞破了。
十二岁那年,东宫前,她喜欢上了他。那时年少,一颗心满满的都是他。后来知道了家族利益关系以及他和穆平京的关系,她便死死地隐藏了这感情。
这些年,从来没有逾矩过。
哪怕逛夜市时看见他和穆平京在一起,那么心酸那么悲哀,她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身后是整个姬家。她不能自私地为了自己的爱情以那么多人的性命为赌注。
她真的很喜欢沉初。
她的心里一直住着那个人。看着他在朝堂上对答如流,看着他在东宫中从容自若,看着他的眼眸温柔,看着他的笑容清浅,看着看着,像在看戏。后来,她为戏入迷了,一路跟随。
她一直用一种绝望的态度对这份感情,始终知道,最后和沉初走在一起的人不可能是她。
他们说,她看他的眼神太满太爱,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可是很多个夜里,姬朝歌想,如果她没有姬家,她是孑然一身,她一定会去追及沉初。
然而事实上,她没有爱他的资格。
所以沉初说在乎她喜欢她时,她很欢喜,欢喜得快要疯了,却还是理智地选择。
选择到最后,还是爱他。
这种爱,从十二岁时入了骨。
其实,十二岁的爱太肤浅。只是那一年一年的沉淀,一夜一夜的想念,让爱他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甚至说,是一种责任。
后来,得到了。她很欢喜。
到如今,他顿悟了,却将她投入棺材中,语气冷淡。
姬朝歌想,如果事情按照原来的轨迹,哪怕最后依然是沉锦输了,哪怕她为此沦为阶下囚,她也不会后悔,也不会恨沉初。
可是,像现在这样,给了她希望,又狠狠地把她扔在棺材中,她便恨了,真的很恨。
曾经以为得到了世界,到最后发现,所谓的世界,不过是一抔黃土。
这以后,他和穆平京一起,享这万里江山。而她,窒息于棺材。
她死便死了,姬庭怎么办?姬庭是她的亲生弟弟,他还那么小,没有了她,谁来护他。
“姐姐,姐姐……”姬庭小时候便喜欢跟在她的身后,摇摇晃晃地追着她。父亲去世时,庭儿七岁,按理说也可以继承家主,可是庭儿不肯,把家主之位让给了她。
她不在了,庭儿怎么自保?
想到自己,姬朝歌还想用手捶棺材,可是手已经没有了力气,指间鲜血淋漓,满身的疲惫与伤。
她已经呼吸不了了。手死死地扣着棺材盖,始终不曾放开。
她知道,他已经走了。走得决绝。
“至于本宫所爱,姬家朝歌是也。”当初说这话的人,让她死得凄惨。
真的爱,爱到现在,剩了恨。
姬朝歌的眼眸,渐渐地涣散,逐渐没有了焦距。
这样被他活生生地塞进棺材,窒息而亡。可怜了端瑶郡主半生辉煌,骄傲张扬。
在意识失去之前,她耳畔不断地回想着那人梦中所说的话——葬入初见……葬入初见……葬入初见……
初见时,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衫,从此坊间盛传“沉帝子,姬家女”。
如今,这世间再无姬家女。
至死,她的手指始终嵌入棺材盖的木屑中,一副要抓住什么的模样。
端瑶郡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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