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雾散人在 1
黎笑本来还想着下次见面要怎么和winter相处,怎么处理这种暧昧的关系,原谅?其实早就原谅了,不过是自己心里过不去那个坎;赌气?自己都觉得幼稚,这么大了还玩什么赌气。
圣诞节前夕,本是平安夜,家里打来电话,黎父住院了。
那个人的身体一向不错啊,怎么会住院的,自己都打算今年过年回去过的,怎么能住院了呢。
挂了电话,整只手都在颤抖,几乎拿不稳手机,最后任手机从手里滑落,噗咚一声跌落在地上。
这几年,她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家里,也没有回去过,他打来的电话看到了会接但语气一贯不好,没看到也不会再打过去,这么些年,她从来没有好好和他说过一次话,这种半冷不热的父女关系,竟然也维持了这样久,他就这么惯了她这么久。说不在意,是假的。况且误会也已经被哥哥解开,她该回去了,回家。
张伯说,病危通知书已经下过一次了。说实话,她很怕,怕子欲养而亲不在。
快期末,大四这周大部分已经停课了,剩下的上不上也无所谓,黎笑回宿舍的时候只女王在,简单地收拾下和女王打个招呼,悄无声息地坐上了回北京的飞机。
她从小在B市长大,见证着它拥挤不堪的四合院变成如今高楼林立的国际性大都市,一下飞机,天空才泛起鱼白,周围的景致模糊又陌生,干燥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南方的潮湿气候呆久了回B市倒有些不适应,没有通知任何人,径直打车去了张伯电话里提过的医院。问了前台,一个人去了黎父所在的楼层。
走廊很安静,没有看到一个人,鼻尖满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病房也很安静,甚至没有陪护的人。
隔着隔离窗,可以看到那个人安静地躺在那里,鬓角额前头发霜白,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的痕迹很深,他的身上插着几个管子,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如果不是一旁的心电图仍是起伏状,她都要以为他这波澜起伏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
眼泪突然就下来了,来势汹涌,怎么也止不住。
一直以来,她与他并不亲厚,甚至从未把他当做父亲,可现在,好像回到得知母亲噩耗的那一晚,茫茫黑夜,她蹲在床板下,无措又难过,哭到最后眼泪都哭不出来了。她的手紧紧握成拳,又重重松开,这个人真的与她血脉相连。
“小姐,这层是高级重症监护室,无关人等麻烦不要在这里逗留。”看着奇怪的人在病房前逗留,年轻的护士在身后轻声提醒。
“他是我的……”嘴里张张合合,几乎吐不出字来,哽咽着小心地轻轻吐出“爸爸”二字,几不可闻。
“小姐?小姐?麻烦出去好吗?”身后有些不耐烦的护士已经开始催促。
她转身,泪痕满目,“他是我爸爸。”声音软糯,一吹即散,却郑重又坚定。
护士还是有几分怀疑,可这满脸的泪痕造不了假,不是难过到深处,哭不出这么绝望,这层高级监护室整个被包了出去,这里面住的什么人她还真不知道,安全这方面自然不敢大意。
看着穿着白衣的护士踌躇地站在那,和她一般大小,很是为难的样子,她不禁反省自己,真是太不孝了,病床上睡着的是自己的父亲自己都没法证明。
僵持间,楼道里走进几个人,留下三四个守在楼道口,剩下的浩浩汤汤走过来,为首的戴着个大大的墨镜,遮住大半张脸,但她认出来了,是哥哥。他身上穿着件厚厚的毛呢大衣,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得到消息后刚从哪个极冷的片场赶回来。
没等走近,黎笑直接就扑了上去,留下周围一圈人膛目结舌,却很自觉的去守住另一边的楼道口。本来和黎笑站在一起的小护士,奇怪地看着眼前的突发状况,却在看到来人摘下墨镜的时候差点尖叫出来,是黎沉,竟然是黎沉!
黎笑扑在哥哥身上,从未有过的安心,他身上厚厚的毛呢软软的,软得她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像断线了的珍珠似的不住地往下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停地说着对不起,黎沉知道,她肯定是在自责了,不由轻轻环着她,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轻抚着她的情绪,“我知道,我知道,他从来就没怪过你啊,家人哪有隔夜仇,不哭了,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他说的很轻很温柔,不知道是在安慰笑笑还是在安慰自己。
一边的小护士极力想降低存在感,可面前这个人,是黎沉啊!说话这么轻柔这么温情,他一定一定很爱这个姑娘,爱豆竟然有心上人了,不过这个心上人真好看啊,声音也这么软。黎沉的视线刚转向她,她一双手和头立马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会对外说的。”
黎沉身后的经纪人看到这情况,打着圆场,“他们是兄妹。”
小护士表示自己神马都懂,“我知道我知道,一般都是这么对外说的,我不会对外说的,我可是沉沉的亲妈粉,啊不不,少女粉,我超超喜欢沉沉的,沉沉以后要继续加油哦,我会一直一直支持你的,我走了,你们继续继续哈。”然后不等经纪人想再解释,已经跑的没影了。
经纪人还想再去追,黎沉出声:“算了,她不会往外说的。”他的粉丝们他最了解。等笑笑哭够了,才轻拉着她的手进入黎父病房。黎笑有些迟疑,越靠近房门,脚下的步子越难迈动,她抬头看看哥哥,黎沉也发现了她的异样,目带鼓励,推开了病房的门。
房间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天已大亮,房间因为朝阳,即使天阴亮度也很足,她看了看哥哥,在哥哥肯定的目光里,半跪在床榻前,双手捧着他没有吊盐水的手,一下又一下摩挲着,这双手也不复年轻,沟壑纵横,她扶着他的手轻拂着脸颊,“爸爸,我们回来了,我和哥哥回家了。”
没有反应。
两人在医院呆了一天,问了主治医生,黎父的状况暂时是稳定下来了,只是肺癌晚期,看造化了,醒了保持心情愉悦就能活些日子,醒不过来就这么去了倒也不会有什么痛苦。
晚上,黎笑把一直没有休息好的哥哥赶回去睡觉,自己留下来守夜,黑夜里静悄悄的,窗外无星亦无云,朦胧里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内心忽然变得很沉静,前半生里所有的埋怨与怨恨随着呼吸一齐融于无边的夜色里。迷迷糊糊中,什么声音在响,本就睡得不熟,一下子就醒了,可声音,却是没了。
下意识看向床上,他的手还握在她的手里,没有丝毫动静。
突然间,床前桌子上医院的电话机在寂静的夜里突兀的响起。
蹲地久了,手脚都麻了,慢慢挪过去,接听,“笑笑?”那边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慢,很疲惫。
“嗯?”她这是在做梦吧,她竟然听到了陆西洲的声音。
“值班的护士不准我上去。”
掐了下自己,会疼,不是做梦,“你在B市?”
“嗯,说好周四见的。”他一声轻笑,无奈又宠溺,“结果一天你手机都没开机。”
她昨晚上飞机前就关了,心里一直藏着事儿,就没想起来,“把电话给护士小姐,我在十五楼,你上来吧。”
挂了电话还是很玄幻的感觉,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病床上的人扔在昏睡,“爸爸,你说我该怎么办。”即使五年之后,她依旧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情窦初开之时,她就在听他的声音,阳光的,温柔的,宠溺的,虽然没有见过本人,却已在心里无数遍描摹勾勒过他的模样。自听过他的声音,别的声音再也不能在她心里拂过半点涟漪。
她也曾想,也许将就下,一生也就过去了。
可偏偏,他又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无处不在。
她还在拿着电话发呆,病房的门已经被敲响推开。
“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只见他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十一点五十七。”圣诞节还未过去。他看着她,郑重又郑重,“圣诞快乐。”
黎笑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这些天本就忙的不可开交,却还是放下手中的工作,风尘仆仆赶来,竟只是为了践行那句周四见,方才还郁结在心头的无措悄然消散,“圣诞快乐。”朦胧中只得看见门前站着一个绰绰约约的人影,可在这样无尽的黑夜,只觉得安心又宁静。
幸好,他回来了。幸好,她还在原地。
当初,他已经是圈内最负盛名的CV,最大的配音社团风之声的头牌,众多圈内迷妹的男神,而自己不过是那群迷妹里很不起眼的一个小透明,怎么就入了他的眼,得到他的亲睐,之后的接近、合作、恋爱像是水到渠成般顺利。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都没想通。
“在看什么?”他走近。
“在想为什么是我。”她喃喃,声音小到几乎消散在茫茫黑夜,过去还是现在,一直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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