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我愣了一下,发现说话的人是慕容世静。
他虽是离我不远,那声音却是渺渺如从天边传来,很是悦耳。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忽然就结巴了起来:“也、也不是吃不惯,就、就是觉得甜了点,其实味道还、还是不错的。”
“这道菜烩制的高汤里加了蜜糖,你若不喜欢甜食,吃不习惯也正常,”慕容世静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将一碟酱汁往我面前推了推,又道,“这里有酱汁,你蘸一点试试。”
我照他的话将肉片往酱汁里刷了一下,再放进嘴里。
“咦,不是那么甜了,味道还变好了,真好吃,”我忘记了跟他第一次见面的不愉快,冲他笑笑说,“王爷,你对吃的懂挺多啊。”
慕容世静也对我笑笑:“朱小姐过奖了,只不过是来这里吃的次数多了,谈不上什么懂不懂的。”
声音温润如玉。
真是好温柔的人啊,能当他女朋友的人一定很幸福!
“王爷,你有女朋友吗?”心里这么想,嘴里就这么问了出来。
慕容世静显然没想到我这么直接,不动声色,也没回答。
当然他没有聋,只是不想回答我罢了。
一旁的萧煜接过话,冷冷地道:“就算没有也轮不到你,别痴心妄想了。”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又没问你。”
萧煜语气不屑地道:“本公子好意提醒,你倒不领情,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气道:“姓萧的,你说谁是狗?”
“谁接话,谁就是。”
“你……”
我气得鼻孔冒烟,这个男人性格这么阴阳怪气,我都怀疑他小时候是不是被性侵过。
“表姐,这是芙蓉一品,你尝尝。”唐锦之夹了一块炸虾给我。
我气呼呼地放下筷子:“不吃。”
唐锦之细心地将虾壳剥掉,放进我的碗里,边剥边说:“表姐以前爱吃虾,又嫌剥壳麻烦,每次都是连壳带仁的吃,那时我就在奇怪一件事情,为什么表姐从来不会被虾壳卡着喉咙呢?我还学着你的吃法吞了好大一个虾,结果你猜怎么样?”
“……怎么样?”
“噎着了。”
“……”
不过多时,碗里便堆起一座小山,他笑一笑,说:“吃吧。”
知道他是替我解围,我感激地朝他笑笑,一口气将碗里的虾全部倒入了嘴里,一个不剩。
“唔,好吃好吃,锦之,你剥的虾最好吃啦,哎唷——”
吃得太快,咬到舌根了。我疼得捂住腮帮子。
吃个虾都能咬到舌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怎么这么不小心,疼吗?”唐锦之伸手过来揉我的脸。
舌尖的疼痛还在跳跃,我大舌头啷唧地说:“我系唔系好衰啊?”
整张嘴都痛麻了,还不忘偷偷拿眼去瞟慕容世静,只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压根儿就没搭理我这边。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真是时运不济啊,假如自己不这么胖的话,或许慕容世静还能看我一眼,最起码也不会这么地不屑一顾。
“还是很疼吗?”唐锦之舀了一碗汤,细细地吹凉,递给我的面前:“喝点汤吧。”
明明比我小,却一副大人模样地照顾人,让我很想摸摸他的头,
记得小时候养过一条小腊肠,每次看着它把扔出去好远的飞盘叼回来,我总会很高兴地摸摸它的脑袋以示鼓励,不过好歹人家唐锦之是有思想有主见的小青年一枚,我可不能把他和那只喜欢偷藏我臭袜子的蠢狗相提并论。
此时正午时分,宾客如云、座无虚席。
隔着竹帘,我听见有人说书:
“有一户豪富之家,主人杨某喜欢养鸟,一只鹦鹉调-教数年,智力超群巧舌如簧,因此极为珍视。
杨某爱好饮酒作乐,整日呼朋唤友,挥金如土,难免冷落了妻子刘氏,刘氏生得美貌,巧笑倩兮明眸睐兮,但终夜孤枕难眠,竟勾搭上了邻居少年李弇。二人因奸生情,如胶似漆,可春宵苦短,二人竟想害死杨某,做长久夫妻。
一夜,杨某醉酒而归未及防备,被二人打死,扔进后院废井之中掩埋。第二天,刘氏假意夫君失踪,命令门下仆人四处寻找,自然是不见踪影,于是乎,到官府报案。
县太爷觉得案情蹊跷,将杨府上下所有的仆人丫鬟都抓来,严刑拷打逼问情况,但审问很久都没有进展。县太爷很郁闷,毕竟杨某也是名流,这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一旦传扬出去,县令首先得吃挂落。
县太爷来到杨府仔细查看,看见了那只鹦鹉,鹦鹉一见当官的来了,马上大呼冤枉,将刘氏和李弇如何勾搭成奸又如何杀死主人埋尸枯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县太爷。奸夫淫-妇被抓,案情大白天下。”
说书先生讲得口沫横飞,张口即来,说到最后阶段,猛地一拍惊堂木,朗声道:“今日说了这许多,归根究底只是一个‘情’字起风波,世上无奇不有,今次老朽,便要说一说这‘朱千金辣手摧花,宁公子命丧黄泉’!”
一句话,立刻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周遭响起一阵助威的掌声。
我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朱九春的事迹已然闻名到可以编排说书。
说书先生穿一身青灰长衫,头发用绳子扎成一股,脑门两边却分别有两小缕垂散下来,活脱脱一个臭老九形象,随着激情的演讲,那两条头发一荡一荡的。
“这世间不仅有男子强抢良家妇女为妾,此遭竟也有女子强抢男人为夫……痴心女子负心汉,谁道阴中有判断?虽然自古皆有死,这回死得不好看……”
末了,说书先生长叹一声:“可怜宁公子才华横溢却英年早逝,还记得老朽曾给他算了一卦,‘命犯灾星必主低,身轻煞重有灾危,时日若逢天煞星,就是神仙也皱眉’,没想到一语成谶。”
到底是吃嘴皮子这碗饭的,添油加醋,大肆渲染,愣是把一个简单的故事编造得离奇曲折,听得一众茶客如痴如醉、群情激昂,陆续响起一片嗟叹惋惜之声,茶客们痛惜宁公子的不幸遭遇之外,大骂朱府千金是京城第一最无耻的女人。
我的脸色已经不是用难看能形容,嘴角抽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红瑶没有眼力见地笑出声:“这故事当真有趣得紧,那位宁相公大概死也想不到,生前是个无名小卒,死后居然一夜成名了,也算死得其所,死得值了,呵呵。”
“你少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唐锦之扫了她一眼,语气冷漠。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瞧着竟然有些严厉。
红瑶撅起红唇,有些生气,但又不敢发作,只得讪讪地闭了嘴。
朱子茂安慰我道:“别为了这些人生气,一群嚼舌根的人,也不怕缺牙嘴漏风,来来,这里有凉茶,喝一点去去火气。”
我低头喝了一口茶,心里多少有点心虚。
酒楼里交头接耳。
“欸,那不是朱府的小姐吗?”
“哎呀妈,真是她。”
“她怎么在这儿,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吗?”
“……应该是吧。”
“我跟你们说喔,我怀疑宁相公不是溺死的。”
“啊,那怎么死的?”
“嘿嘿,被她霸王硬上弓压死的,哈哈,换成是我,宁愿被猪拱也不跟她睡一张床。”
“你小声点儿,她会听见的。”
“听见怎么了,长得肥还不许人说了啊,而且她干的事这么缺德,都可以抓起来浸猪笼了,要不是有个当相国的爹,她能逍遥法外,还能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吃饭?”
“哎,可不是么?宁相公多好的一个人啊,就这么死了。”
“这就叫丑人多作怪,她但凡长得好看一点,宁相公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好歹是堂堂的相国小姐,可偏偏长成了这鬼德行,哪个男人受得了,晚上睡觉都提心吊胆的,万一被她压着还不得去见阎王爷?”
“这位相国小姐,我前些年看见她的时候还没这么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相府的伙食太好了,竟然一下子胖成这样,惨不忍睹啊。”
“换了我是宁咏才,我也去跳荷花池。这家伙肥的,从后面看,还以为是母猪站起来了,欸,你嘴怎么了,冲我努什么嘴,后面?后面怎么了……”说到这儿,他转过头来。
我朝他微微一笑,那人的脸顿时就扭曲了。
我从竹筒子里抽出一根筷子,不慌不忙地弹了弹筷子的一端,然后猛地一掰。
那个人顿时睁大了眼睛,惊恐万分,嘴巴大得能塞进两颗咸鸭蛋。
我扔掉断成两截的筷子,保持得体的微笑,说道:“献丑了。”
酒楼内瞬间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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