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东祥记后院。
阿沅小心的看着炉子上的火。在心里默默算着时辰。也不敢贸然掀开罐上的盖子,怕失了药性。桑伯端着托盘匆匆走过来。
“可是快好了?”
“再过一会儿便好,桑爷爷放心,必定不会误了公子服药的时辰。”阿沅中气十足的答道。又瞧见桑伯托盘里的空碗,欣喜道:“公子这几天胃口愈发好了。”
桑伯笑眯了眼;“可不是么,公子身上的伤得慢慢来,虽说如今较之从前起色了许多,却还是虚的很,只得徐徐图之,急不得的。在这饭食上多下些功夫,公子好歹多吃上几口。到底是年轻,恢复的也快些。”
“您老说的是,有件事还得跟您商量。”阿沅迟疑道。
桑伯正了颜色,瞧着阿沅一脸犹豫,叹道:“该不会又是那边来信催了吧?”
阿沅脸上涨得通红,愤愤道;“什么破亲戚!便是天王老子咱们也不稀罕他半分!当初公子落难之初他们若是肯伸一伸手,也不会是如今这样子!若是一直不管不问便还罢了,如今却要摆出长辈的架势召公子回去!一家子的窝囊废,他们怕是一直做着墙头草,两处观望,如今可是在圣人面前讨不了什么好了,这才慌了神,要公子回去呢,他们凭什么!”
“阿沅!”桑伯严厉道。
阿沅默默住了嘴。眼神犹有悲愤之色。
桑伯看着有些委屈的少年,沉声道:“这是公子自己的事情,容不得你我置喙。没有下次了。”
又复叹道:“你也算是跟在公子身边多年了,眼瞧着性子磨平了,一遇上事儿,又绷不住了。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得记到心里头!”
阿沅喏喏的低头回应。
自信鸽脚上取下一只小竹筒,桑伯嘱了阿沅看着前头,自己端了乘着药碗的托盘匆匆回了后院。雕花窗纹就在眼前,却是犹豫了。
“桑伯,你若再不进来。我的药就凉了。”屋内的人调侃道。
终是进去了。
榻上的人浅浅瞧了桑伯一眼,修长如玉的手端过瓷碗送入口中一饮而尽。
“真苦。”白色的手巾擦过沾了些许药汁更显迤逦的双唇,抱怨道。
“良药苦口,公子自己的医术也是不差了,这个道理怕是不用老奴细讲了。”桑伯面无表情。
“拿来吧,自万寿节过后,这院子里就没消停过。厨房笼筐里攒下的鸽子,怕也有不少了吧?”
“别的不敢说,炖一锅汤是尽够了。”
“那就都炖了吧,那府里人不怎么样,养的鸽子倒是挺肥的。”榻上的人慢悠悠道。
展开紧紧卷了一团的纸条,嘴角带出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他们可真敢想啊,自己倒是要感谢他们的贴心了。不仅连仕途都帮他选好了,连亲事都有了眉目。考虑的可真是周全。
“公子......有什么打算?”桑伯小心的问道。
“人家把道道都给我划好了,还能有什么打算?左右本公子如今是废人一个,他们再急又有何用呢。如今他们不过是仗着知道我的身份和过往罢了,指着这个便要我与他们家做牛做马,那我也太亏了些,桑伯以为呢?”唇角微勾,神色淡然。
“公子......”桑伯面带不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必替我忧心。好歹是母亲的娘家,我总不愿将事情做绝。要不然,以我这睚眦必报的小性儿,哪里还容的姚府逍遥到现在呢。至多不管不问罢了。毕竟姚府那位老太君还在,先由得他们蹦跶吧。”
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如玉的眉眼弯弯,对着若有所思的桑伯道:“如今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多读些圣贤书修身养性。我这身子板儿以后若要靠力气吃饭,怕是不成了。去给我寻些书来吧,毕竟,状元府的管家,可要比东祥记的掌柜听起来,要威风多了,嗯?”
“公子可是想好了?”
“有什么可想的,我若窝了这里沉寂一生,怕是谁都能过来踩上一脚,与其这样,还是我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的好,至少恶心的人不是自己,你说呢?”
桑伯沉默了片刻,躬身行礼退下了。
“老奴这就去办。”
乡下的空气总是比县上要好那么几分。阿花焦急的绕着灶房的门转圈圈。
自锅里捞出些面条来盛了阿花的饭盆里,又掰了几个饼子泡了里面,明哥儿蹲下身摸摸阿花的脑袋,安慰道:“饿坏了吧,先凑合着吃吧,等过一段儿阿姐心情好了,再给你熬骨头汤喝,好不好?”
阿花会意的舔舔明哥儿的手,鼻子上还沾了些面糊糊。尾巴转的溜溜的。
冷不防被文哥儿从后面轻踹了一脚。阿花叼着饭盆夹着尾巴跑小菜园了。
“这蠢狗,光长个儿不长脑袋,吃的倒是不少。”又去训明哥儿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阿花吃饭的时候别去招它,现在它那牙可利着呢,外一挂着你那手怎么办,你也给我长点心吧。”
“阿姐呢?不是说喜姐儿叫她去赶集么,怎么还不出来?”明哥儿小心翼翼的问。
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无奈道:“大约是在补觉吧。”
瑞哥儿走了也有一段时间了。那日阿姐直到晌午才出了房门,除了眼睛红肿着,面上神色却是不显。第二日便早早起来照常出摊子了。明哥儿跟他都放心不下,总是寻了空偷偷去瞧一瞧。虽说精神不大好,却还是照常与人说笑,与平时一般无二。生意也火爆的很。小金库里的银钱愈发多了,可他们却是高兴不起来。
阿姐没提过瑞哥儿一句。
越是这样,他们才愈发担心。阿姐太过平静了。
将手里的的食盒递给明哥儿,文哥儿轻声道:“这是东婶送来的鱼汤,先去厨房摆饭吧,我去叫她。”
明哥儿应了,提了食盒去了厨房。
文哥儿轻轻推开门,却见悠然正对着手里的玉佩发着楞。
“阿姐,吃饭了。”
悠然若无其事的放了手里的东西,跟文哥儿一起进了灶房。明哥儿已经摆好了碗筷。中间是东婶儿送来的鱼汤。
三人在桌前坐了,明哥儿瞧着悠然眼底的青色心疼道:“阿姐,还是在家里歇几天吧,这样天天早起,怕是受不住的。便是跟以前那样儿,只做了那么多东西,卖完便回了,不也是很好么。这些日子阿姐甚少做饭,连阿花都掉了膘,瘦了一圈呢。”
说的好,文哥儿投给明哥儿一个赞许的眼神。虽然他是看不出那蠢狗哪里瘦了。不过阿姐这样也不是办法。每日天不亮就起,做好了一天的饭就推着小车出门。也不许他们跟着。学里开了课,家里也没有人,阿姐便在摊子上一呆就是一天。便是饿了也就吃几个包子凑合了。每每他们躲了暗处看时,明哥儿总是偷偷抹泪。
本来就不甚健壮的身子更是瘦了一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盛了碗鱼汤放了悠然跟前,文哥儿帮腔道:“学里最近功课也紧,便是有阿姐准备的饭食,还是一会儿就饿了。胃里空空,难受的厉害,书也不大读的进去。”
悠然回了神,歉疚道:“这段时间阿姐光忙着摊子上的事儿了,没有多顾及你们。既这样,以后便少做些,早早收了摊子,回家做饭。”
“阿姐可要记得,便是我与明哥儿不在,也别对付,还有阿花呢。”文哥儿笑道。
“偏你那么多心。”悠然说着端起汤抿了一口。
就是最普通的鱼汤。
白水慢慢炖的,煨着豆腐,里面还放了些香菜。
悠然一口一口认真的喝着,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坐在她身边的文哥儿看她情绪不对,皱眉道:“阿姐?可是味道不对?”
不问还好,一问悠然的眼泪再收不住闸。只模模糊糊看着文哥儿他俩焦急的唤着她。
“你说......你说我怎么就那么没用,连个鱼都做不好,他那天就要走了,我给他做的最后一顿饭却是难吃的紧......”伏在文哥儿肩上的悠然满脸泪痕。
“走便走了,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可是文哥儿,这几天我总是在想,到底是亏待他了。先前我带着他出摊子,瑞哥儿就乖乖坐了小凳子上帮我数钱,难为他小小年龄,居然也做的住。到了后来,又是整日把他拘了家里,他也从没说过要出门。就是这么个性子。让人心疼的紧,你说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悠然哽咽着:“那玉佩,我叫他好好收着,我说顾家要与他再无瓜葛,我说要与他至此桥归桥,路归路。你阿姐是个胆小鬼,没半点担当。瑞哥儿心里可得有多难受啊,到底还是把玉佩留阿花那儿了。就是他走,我也没出去看他一眼。连衣服、鞋子、吃食都没帮他准备,就这么让他走了......可是文哥儿,我后悔了啊......”
已是泣不成声了。
明哥儿在一旁握着悠然的手默默淌着泪。
文哥儿看着眼前的阿姐,心里难受的紧。阿姐一贯要强,甚少心思外露。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扛着。便是有时自己有所察觉,也不敢贸然去问。是以明哥儿他们很默契的都没有在悠然面前提过瑞哥儿一字半句。
可总是要有爆发的一天的。
这样也好。
拧干手巾上的热水,与悠然慢慢擦着脸,文哥儿认真道:“没关系的,阿姐,待有一天咱们再见,阿姐亲自把这话说与他听好不好。”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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