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流民

　　红羽现在心情很不好，很不好。

　　红字队的人很有眼力见儿的都躲了远远的。除了红五。

　　因为他被以同样的理由肩负起了在明面上注意顾家村的状况，保护小殿下的光荣任务。笙宁厚道的还给他们做了一顿好饭。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内，再无长剑一出夜鬼哭的红羽，还有桃花玉扇的“五郎”了。

　　红羽对着石墩上放着的衣服运气。红五已经换好了装束，任由笙宁煞有其事的在脸上涂涂画画……，其实不过是在脸上糊点泥巴而已。

　　“凭什么让小爷干这个！让红五去还说的过去，让小爷扮落魄戏子！谁出的馊主意！”

　　始作俑者淡定的从红羽身边走过，抱着手臂上下打量一番，淡然道：“我。”

　　红羽瞧着阿虞双眼喷火：“我怎的不知自己竟有这样的能耐，让首领如此“重用”，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老大……”红五受气小媳妇般的扯了扯自家队长的衣袖。

　　“要稳妥的保护小殿下的安全，咱们暗处人手不少，明处也得安排人手，这是其一。我的暗字队只善暗杀与夜伏跟踪，并不喜现于人前。这是其二。”阿虞一板一眼答道。

　　“那怎么不让他们宁字队的人去！合着你们连起手来坑小爷！”红羽愤愤道。

　　笙宁忙完手上的事，瞧着满脸写着要“搞事情”的某人，慢条斯理的擦着手道：“我们宁字队的人都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怕是还没到小殿下跟前，就先让人生了戒心出来，在村子里太扎眼，哪里比得上你们红字队的人，不用捯饬个个都是浊世翩翩佳公子，不用说话就让人生了好感来。”

　　红羽闻言怒气渐消，抬高了下颌鼻孔朝天：“那是自然！算你们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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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虞淡定的扫着邸报，笙宁面不改色道：“所以说，依着阿虞的意思，可不得你们出马么！就这还得给你们往丑了打扮呢，你们到时候也得收敛些，省的闹的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心里不安分，徒增些麻烦。”

　　红羽一脸不耐：“这个不用你说，小爷自然晓得的。”

　　笙宁微微一笑，转头对红羽身后努力减低存在感的某人道：“不过有些事可以开个特例，比如说对顾家那位小娘子，万万不可轻慢了，若是能让顾家的小娘子芳心暗许，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红五啊……加把劲，说不得到最后还能抱得美人归呢！”

　　红五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本来他就对着传说中的顾家小娘子怵的慌，叫笙宁这么一说，更是没底了，求救的目光望着他们老大，生怕笙宁为了讨好小殿下的恩人把自己给“牺牲”了。

　　红五斜觑了他一眼，嗤笑道：“出息！怕什么！那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而已，都还没长开呢，灰溜溜的如这乡下遍地的麻雀一般，又没长了三头六臂来，瞧把你吓的。”

　　转头又对阿虞道：“这小子没见过那顾家的小娘子，这几天我先带他去蹲蹲点，也叫他心里有个底。”

　　阿虞不置可否，把布包往他身边一推：“别说兄弟不厚道，这是你们全套的家当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却说那日悠然特特托了吕先生自镇上帮他们捎带了好些东西来。光是粮食就有半车，加上家里现有的，除了出摊要用的，他们家便是吃上一年也是够的。吕先生想的也是周全，从镇上回来亲自赶了车给他们送了来，到底低调些。

　　悠然这些天忙的脚不沾地，每日就跟仓鼠似的在家东挪挪西动动，清点东西囤积粮食，仗着自己一身力气再院儿里可了劲儿的折腾。连瑞哥儿他们都叫悠然指挥的团团转，虽说每天都闹哄哄忙乱乱的，可却充满了久违的生气。做起事来也是大有干劲，再不想其他了。

　　便是她自己觉得奇怪，先前还显不出来，自从在老族长那里泄了底，除了最开始的怔然，竟是如卸下了心中一颗大石般自在，果然秘密还是要有人分享的。

　　悠然并不担心这位老族长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举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个直觉，老族长是可信的。不过眼下也没什么时间去让老族长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结，因为，锦州兵变了。

　　自从各个城镇出入把守渐渐松懈，到现在的无人看守恢复到以前的状况，也不过是十几天的功夫而已。其他地方她不敢说，她出摊的地方却是再无兵丁把守了看管了。

　　来往路人猛的增多，却大都行色匆匆，面容疲惫，以行脚商人居多。大都没时间坐下喝粥，都是包了大包的包子，一面吃些热乎的垫垫已经受够了冷硬干粮的肠胃，一面多费几个钱多买几个充了干粮。

　　若是遇了荒村野店，或是就着火烤了吃，或是拿热水泡了吃，总是比干巴巴淡寡无味的馒头饼子好的多。是以包子摊生意每天都是好到摊主想偷懒。

　　所以悠然干脆不再准备米粥了，每日只包了几大蒸笼的包子拿那几个特制的箱笼装了，连加热的炉火都没带，用推车推了，站不一会儿就卖完了，叫她很是赚了一笔。

　　文哥照常每日自己去吕先生那里报道，明哥儿留下来陪了瑞哥儿看家，给悠然打打下手，倒是不常出来。只是悠然深知孰轻孰重，早在几天前就歇了业不干了。

　　流民来了。

　　最初锦州兵变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除了吕先生等人，大家都不以为意。哪年不传过天灾人祸，还不是日子照常过么，横竖碍不着他们。谁知这次竟是真的，还是在千里之外的锦州，等到顾家村的人真的相信有人要反圣人的天了，流民，已经来了。

　　虽说现在人还不算多，可并不妨碍人们从这些人口中得知更多的消息。还有不少人，是从京城里出来回老家避难的。

　　昔日繁华的锦州，如今已是人间地狱。

　　锦州渠家与关西平氏一族联手，遥相呼应，于同一日扯了“清君侧”的大旗，率军直逼京师。

　　可怜的烨王，悲剧了。听说是还是烨王妃大义灭的亲，发书帛向平氏族长求救，言明烨王将圣人软禁于文华殿，逼迫圣人退位。意图皇位，其心可诛。正宫皇后渠后被禁足，如今死生不明。

　　京城已如一摊浑水，乱成一团。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染上了些颜色。

　　如今顾家村里家家严守门户，顾聆三令五申不许私自与流民施舍粮米。在顾氏祠堂外不远处设了粥棚，有附近乡绅并族里出的粮米，每日舍了粥来以济灾民。

　　不仅如此，还由里正出面，选出了村里的壮劳力分了组，按时在村里巡逻。悠然对老族长更是佩服了。这不许私自给流民粮食，也是早年间的教训，据说当时的流民早已饿红了眼，已与强盗无异，不仅抢劫粮食，连人命都不放过。自此后，寻常乡里无不视流民如水火。

　　可是若真的放任不管，过些日子流民增多，上面又无人来干涉，到时候受连累的还是这些普通百姓。

　　如今悠然天天蹲在家里带着几个小的搞“建设”，或是与喜姐儿相约去祠堂那边帮帮忙，或洗涮碗筷，或与人盛些粥米。那处现在是热闹的很，茶余饭后大家都爱在那里聚集，各类小道消息满天飞。八卦之余还能听到最新讯息，了解时事，悠然自然是乐意的。

　　拿泥浆抹好最后一片瓦，悠然的腿已然麻了，坐了梯子上休息，天色已是暗了下来，凉风一吹。背上的汗就干了大半。瑞哥儿站在下面扶着梯子担忧的望着她。

　　灶房炊烟已慢慢升起，明哥儿在里面生着火。悠然把为了干活方便早脱了的夹袄又披了身上，慢慢晾着汗。悠然伏了墙头瞥见文哥儿正提了书袋慢慢往家走。不由向他招手。

　　“文哥儿！”

　　文哥进了院里，先是照着一个大大的“s”形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才堪堪在悠然梯子下方的墙角上站定，皱眉道：“阿姐，既然弄完了，赶快下来吧，上面到底不安全。”

　　“我这好不容易把咱们院子捣鼓成这样，到今天才算是勉强完工，总得让我欣赏下劳动成果么，好歹忙了那么些天了。”

　　文哥儿放下书袋上了梯子伸了手在底下扶着她下去。

　　“好歹吃了饭再说，瑞哥儿早就饿了，阿姐不下来，我们哪里敢动筷子。明天我与你搭了梯子慢慢看。”文哥道。

　　悠然白了他一眼道：“少给我拿瑞哥儿当幌子。”

　　还是乖乖下来了。

　　晚上的饭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悠然提前收拾好的干野菜配了大米熬的粥，几人就着咸鸭蛋吃的香甜。明哥儿贴心的把三个灶火全开了，烧了两大锅热水来。文哥儿带了瑞哥儿明哥儿在院子里洗漱一番就回屋了，留下悠然在灶房收拾洗漱。

　　半人高的浴桶里满满的热水，热气蒸腾之下仿佛每个毛孔都打开了，满身疲惫一扫而空，悠然畅快的长出了一口气。

　　她倒是惬意了，房顶的红羽却是苦不堪言。本来他带了红五来就是让红五认认门儿，谁知这个丫头竟如此难缠，这才几日，小小的院子让她如土拨鼠般弄的遍地陷阱，围墙上碎瓷碗磨成的碎片布满墙头，闪着森森寒意。关键是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出来！

　　饶是有人提醒，红五一来就着了道儿，当时就泪奔了……，看红羽的眼神就如同楼里那些逼良为娼的老鸨一般无二。

　　这厢红羽屏了气掀弄房瓦，却冷不防瞧见那顾家小娘子正在沐浴，倒叫他骇了一跳。匆匆对着值夜的人嘱咐了几句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逃了。

　　几息之间越了几个房顶，出了顾家村的红羽在路上慢慢走着。眼前闪现出那在昏暗烛火却仍看的清楚的白皙皮肤，不禁感叹这顾家小娘子品味不咋地，倒是有着深闺淑女才有的好肤质。

　　不过说起来，顾家那丫头应该也有十一二岁了，怎的还是一幅洗衣板样的身材。想到京城里才满十二岁胸前就鼓鼓囊囊如揣了俩小笼包的表妹，红羽摸着下巴思绪策马奔腾，想着是不是能弄些补药来不着痕迹的给她拔拔苗。

　　灶房里正收拾着东西的悠然冷不防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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