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争论
这回可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不过她也没太沮丧,不就是抄书么,权当是练字长见识了。只是生活节奏不知不觉中突然明朗了起来。
每日一睁眼,便要开始烧水煮饭。她倒是想偷懒来着啊,只是家里还有两个学生呢,早上这一顿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不过好在悠然的厨艺有了明显的进步。从琢磨着什么能吃到怎么做的好吃,完成了从质到量的飞跃。
那几本书到底还是几人合力紧赶慢赶抄出来了。没有逾了期限。
只是到底学乖了,每次只借了一本来。也亏得吕先生藏书甚多,倒也不拘是四书五经啥的,志怪灵异的话本也是有的。几人看看便过了。还真是让她涨了不少见识。
就拿最初借的那本游记来说。乍一看是写些风景人情的传记,却被所著之人着重描述了当地民生常态,名人轶事。对官府所实施的利民之策做了深入的调查,还附上了自己的见解。
其目光之长远,言辞之犀利,说是借景喻人,实则针砭时弊。叫悠然不禁感叹果然无论什么时代都是有风流人物的。
她就是那大海里被浪花拍上岸的小鱼小虾。走不了也出不去。在顾家村里过着琐碎又平静的生活,在书里读着别人的故事。充实又惆怅。
东婶儿有时间就带她出去跑东家串西家的认门儿。喜姐儿也三五不时的来找她闲话。用她的话来说,悠然家里“清净”的很。倒是个能安心做针线的好地方。
喜姐儿家里人口多,弟弟妹妹们闹将起来吵得人脑门儿生疼,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两人有时就在屋里拢了火盆,或干脆就在灶下,支了桌椅坐着。喜姐儿打络子绣花儿,悠然就坐在亮堂的门边抄着书。虽然字体还是那么不忍直视,究竟是比以前好多了。
让悠然惊喜的是,跟吕先生的关系倒拉近不少。虽然人家还是那么不冷不热的,但至少对悠然看了书后提出的疑问不会置之不理。就如同现在....。
“蠢货!”
吕先生额头青筋毕现,面皮紫涨。
“哪个教你雍王登位是不得以而为之的!简直是狗屁不通!分明是贼子蓄谋已久,趁着炎宗皇帝病重,朝纲不稳,仗着军权在手,掌了内廷,才让他有机可乘,得了大位!你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了,竟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他们就是这么交流的。
确实要比之前好...多了....吧。
每次都是这样,先是心平气和的提出疑问,讨论,然后是双方各执一词,互不妥协。文哥儿是两不相帮。明哥儿只乖乖坐了努力做乖巧状,偶尔和和稀泥。
这已经是他们得闲了茶余饭后的保留节目了。每每悠然天马行空的各种想法都叫吕先生头痛不已,偏偏她还能讲出许多歪理来。实在是难缠的紧。
今日所议论的雍王,就是让悠然觉得是老乡的炎宗皇帝的弟弟。
只不过与炎宗皇帝是正统嫡子不同,雍王是当时一个颇为尴尬的存在。他的母妃既不是小家碧玉,也非朝中重臣之女。而是带领北疆一支叛降大魏的敌国公主,瑶姬。
瑶姬初入后宫,当真是荣宠无双。只是随着魏军扩张版图逐渐侵蚀北漠,当时的武宗皇帝便渐渐把她丢到一边,不闻不问。加上后来出生的雍王长相尽随了母亲,异族人的眸色发色尽显,更是遭了武宗皇帝的厌恶了,被忽略的彻底,便是连小猫小狗都是能踩一踩的。
待到成年后才把他显了出来,无他,只不过是性格残暴,嗜血好杀罢了。
当时正是大魏战事胶着,武宗皇帝干脆把他扔进了军中,眼不见心不烦了。
谁知雍王到了军中,简直是如鱼得水,骁勇善战的名声渐渐传了出来,加上连连胜了好几场战事,大捷的喜讯频出,武宗皇帝却是高兴不起来了。
因了早年征战的旧伤,他的身体已经是一日不如一日。故而想尽快传位给当时还是太子的炎宗。只是雍王如横空出世一般,狠狠的刷了一遍存在感,朝中也出现不同的声音来。
炎宗什么都好,只是身体太弱,娘胎里带的病症,太医亦束手无策。虽武宗皇帝三令五申不许外传,到底不是秘密了。兄弱弟强,怕是养虎为患了。
只是雍王出色的军事才能叫一向善战的武宗皇帝实在舍不得下手。弥留之际连下三道旨意把雍王困在战场,不许回京。炎宗皇帝顺利即了位。
待到雍王班师回转京城,已是三年后帝后大婚之时。
残阳如血,雍王一身战甲还带了战场上的血腥味,策马直奔皇宫,新人已拜了父君天地。朝中重臣俱都担忧不已,暗自戒备,防着雍王骤然发难。只是他们倒是白担心了。什么事都没发生。
只听说皇后在翊坤宫独坐了一夜。
毋庸置疑,炎宗皇帝是个好皇帝。与他父亲武宗皇帝的穷兵黩武不同,炎宗皇帝奉行的是休养生息,鼓励生产的政策。
因了早年征战,民间早已怨声载道,虽说版图扩大到一倍不止,但百姓生活依旧艰难,加上时不时还有小股叛军作乱。炎宗皇帝身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
不过人家确实是个人才。
知人善任,大力推行科举广选能人志士。求同存异,设立理番院管理各种番邦事宜。严查贪腐,肃整朝廷风气。就连一向桀骜不驯的雍王,也时不时请战外出平叛,拱卫京师。
其余兄弟或不理朝事做富贵闲人,或从军从文一展抱负。说句君臣相得也不为过。
只是炎宗皇帝推行新政触动了某些世家大族的神经。终究是坐不住了。私下里做下不少动作与他为难,加上炎宗皇帝素有旧疾,心力交瘁之下终究是病体难支,只在位了十年便离世了。
炎宗皇帝并不喜女色,故而后宫凋零,虽有皇后,却无嗣子。猝然离世,一道遗诏也没留下。雍王重兵在握,号令禁军,莫不敢相从。谁敢多废话一个字,杀!
靠着这样的铁血政策,在完成了炎宗皇帝极其奢华的国葬之后,雍王正式登位,在大魏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后人提起时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雍王在位时靠着铁血手段政令畅行无阻,炎宗时期的新政被一丝不苟的执行。但是,他的暴戾,也是出了名的。据说当时菜市口的血都没流干过。
阴奉阳违?杀!
欺上瞒下?杀!
倒行逆施?杀!
又是整整十年。血色的阴影笼罩在京师上空,文武百官都叫杀得没了脾性,缩了胆子。权贵氏族凋敝,再不敢涉及朝政。
雍王一生未曾娶妻,立了闲散隐居在家的诚王幼子为新帝,封诚王为摄政王。也是执政十年,雍王骤然离世。
新立的皇帝就是现在的景帝,至今执政已有五十二年,叫悠然看来,比着前两位,还真是才色不显。评上个中庸也不为过。但人家胜在一个“稳”字啊。有前任开了路,老老实实走着总是出不了错了。这个才是有福气的呢。
吕先生嗤之以鼻。
稳?风都快刮到眼前了!
不欲与悠然多说,吕先生挥了袖子赶人了。
真是的,早知道这干菜包子就不送那么多了。悠然小心眼儿的想。
这可是她重要的实验品!虽然外观不大好看罢了。味道却是一等一的好。
这包子可是她打算卖的来着。就在村西口的路边。悠然瞅准了的。那里是几个村的交汇处,往来人口不少,还是去镇上的必经之路。只不过附近并没有良田,鲜有住户。
不过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营生靠点谱儿了。再说以往她也没少跟着春兰姐帮忙。一整套流程下来她也是知道的。左不过是些稀粥之类的,不过吃个热乎劲儿罢了。重点在这包子上。
春兰家是惯用的大肉包子,一文一个。吃起来肉馅儿极多,实惠的很。不过她可不打算做这个。对她来说成本太高了。
她准备了一种馅儿,材料都是便宜易寻的。就是干菜包儿,她本来还想做个枣泥儿馅儿的,不过这个寻常人家也做得,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别小看了这包子,不敢说整个儿大魏朝,至少在这上阳县,悠然敢说她这儿可是独一份儿。说是干菜,其实就是晒干的萝卜缨。
淘洗干净切碎了调成馅儿。可别小看这调馅儿,这素包子能不能吃出香味儿来,全靠这个。拢在盆里的切碎的干菜上倒了大量的香油,把明哥儿心疼的直抽气。还拌上了切得极细碎的羊脂油还有羊肉沫儿,其余调料大把的洒下去,包成型上笼蒸了,咬一口,满口流油。
叫明哥儿吃的都舍不得叫她拿去卖了。对此悠然得意不已。瞧瞧,似咱们这般蕙质兰心的,还有谁!
文哥儿很想放了书告诉悠然蕙质兰心不是这么个用法....。
但是想想自己的五脏庙还是默默闭了嘴....。
悠然意气风发,她的创业一小步,就要迈出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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