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送礼
不过忧郁显然不适合她。
她还有件大事要做。
虽然已经给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但真正做起来也没有那么难么。悠然提了个篮子盖了包布站在吕先生家门前默默吐槽。
没错,她是来送礼的。
天知道她是怎么想到这个的。对于一个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五讲四美尊老爱幼的新世纪女性来说,显然不陌生。光听都不知道听多少了。但真是叫她自己捋了袖子上,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说不忐忑是假的。
只是再觉得尴尬也得硬了头皮上啊。况且她觉得族学里水也不浅,拉拉关系总是好的,总不能叫明哥儿文哥儿吃了暗亏去。再说,她对那个吕先生也挺好奇的。只听说学问是极好的,只是懒怠了些。每日只把抄书做了正经营生。对学生也只是放羊吃草,顺其自然罢了。
手举起又放下,临了临了又紧张起来。她该不会叫连人带东西给丢出去吧?正纠结着,门从里面打开了。
依然是一袭蓝衫,只是身形消瘦的很。手里拿了布包似要出门的样子。见了悠然只略微怔了下,随即道:“有事?”
悠然努力调整了面部肌肉,露出八颗牙齿:“先生大安,我是最近新搬来顾氏悠然。家就在东面不远。离这里还挺近的。”
吕先生只打量了她一眼,微唅下首,转身又复开了门:“进来说话吧。”
悠然松了口气。跟着进了门。入眼的便是一个小院儿,空荡荡的,只在门前有几棵光秃秃的竹子。墙边摆了木头雕的桌椅,粗粝的很。乍一看倒还有几分雅致,只是也太萧索了些。待进了堂屋,悠然不禁在心里叹道,可真是家徒四壁了。
除了正厅一套桌椅一套茶具,其余摆设一概皆无。只有紧贴着墙边有一人高的一溜竹柜。吕先生率先坐了,提起小炉上的茶壶给悠然斟了满满一杯,茶香四溢。悠然忙起身谢过接了。只握了杯子取暖,一时嘴巴像闭紧的蚌壳儿,怎么都张不开了。
“叫然姐儿是吧?”吕先生开了口:“听说是个口齿伶俐的丫头,怎么反倒不说话了?”
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我们姐弟三人最近才搬来不久,以前也只是逢年过节才会回乡,因此街坊邻里并不熟悉。如今既要长久住下,少不得拜访一二,也算认认门儿。”悠然答道。
“恐怕然丫头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认门儿吧?”吕先生似笑非笑。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和光同尘没听过么。脾气一上来,心里也不慌了。缓了缓僵硬的坐姿。悠然灿然一笑,朗声道:“叫先生猜着了,悠然此次前来,还真有一事相求。”
“何事?”
“不瞒先生,悠然家里有两个幼弟,正是进学的年龄。今天已经入了族学了。”悠然顿了顿。吕先生一脸淡然,并不接话。
“悠然虽然不才,却也是读过几本圣贤书的,虽说读书进学勤奋二字必不可少,但也需尽人事,听天命的。”
“如何尽人事,听天命?”
“我有一个幼弟叫文哥儿的,聪明的紧,学业也精。只是可惜了,家中并没有贯通文墨之人与他辅导一二。那孩子倒自律的紧。悠然想着与他多找些书来,闲时多读多看,想来也是有益的。只是不瞒先生。悠然家中也不富裕,要去书铺买了书来,实在是囊中羞涩。听闻先生常与书铺往来,想必家中圣贤书一定不少,因此厚颜带了礼物来,不成敬意,还请先生抬手借了一二本出来,待悠然家去抄了,必定奉还。”
说罢提了篮子往桌上一放。打开盖布:“先生也别见笑,这些炒面与油茶都是悠然自己做的,倒还能下口,并不费什么钱。不好凭空劳烦先生,还请先生笑纳。”
吕先生着实没想到会是这个缘由。不由得多看了悠然几眼:“你倒是个懂事的。只是也太乖觉了些。”
说罢也不去理她,径自起身打开竹柜在里面翻找起来。悠然偷偷望过去,吃了一惊,好家伙,那一摞摞码的整整齐齐的,全是书!
捡到宝了!悠然在心中呐喊。看到吕先生转身,立马做正襟危坐状。
“这几本都是我抄了留下来的,且先拿去吧,只是一样,不能耽搁太久,五日吧,到时候给我送来就成了。
“七日。”悠然壮了胆子讨价还价。开玩笑她怎么抄的完,就算这里的字跟她学的差不多,大都是繁体,一篇文章也只是看个大概罢了。何况她连毛笔都没怎么握过!
吕先生深深看了她一眼:“随你。”
悠然如愿以偿,脸上挂了掩都掩不住的笑意。抱了书高高兴兴的走了。反将一军还占了便宜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一路哼着歌儿回到家,一看天色还早。也不用慌了。先拿布包包了几斤黄豆去附近会做水磨豆腐的人家换了几斤豆腐来。
把喜姐儿友情赠送的萝卜洗净切块。又开了一眼灶火,舀了几瓢羊汤进去,又添了些水。稍稍煮开后,把萝卜并切好的豆腐块一股脑的倒了进去。又往里丢了几颗干菇还有晒好的黄花菜。照例改了小火支着,也不去管它。
新换的玉米面和了水,被悠然摆弄成饼状,薄薄的一层糊在了锅沿上。待到那饼如吹气般鼓胀了起来,才算是大功告成。悠然擦擦额上沁出的汗,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是忙完了。
院子里阿花大叫起来,悠然探了头去看,原来是文哥儿明哥儿两人下了学。两人先冲悠然打了声招呼。文哥儿舀了水在院里洗了手,进了厨房帮忙。明哥儿照例先抱了疯魔般扑过来的阿花好好亲香了一番。
悠然忙不迭的整理好案板,先从常煮着的羊汤锅里捞出煮的透烂的下水来,“啪啪啪”手起刀落几个来回,把下水剁了稀烂。又往里掺了细葱,辣椒等物,还滴了几滴麻油。拿刀把烧的烫手的面饼沿着饼沿破开了不大的一个口子。
拿了勺子挖了剁好的馅料往里抿。明哥儿迫不及待的先尝了一个,被烫的呲牙咧嘴,做出一副怪相来。悠然腾了手一巴掌轻糊过去,便乖乖的消停了。
炖好的萝卜豆腐汤口味清淡,配了夹着馅儿的饼子正好解腻。几人都饿了,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精神吃了个半饱。悠然才堪堪放下筷子发了话:“今天在学里可还好?”
文哥儿又替悠然盛了碗汤:先生很是随和,并没有随意责骂,学里其他人也还好,倒是有几个合的来的。课业也不重,明哥儿底子还是有的。”说罢还微微叹了口气,几个意思啊这是,简直是把他当小孩子看。
她就知道!有文哥儿在,她还有什么好操心的。不过白问了几句罢了。
几人吃了饭,收拾停当。悠然神神秘秘抱了一个盒子出来。
“都瞧瞧。”
两人探头望去,原来是几本书。厚薄不等。文哥一一翻过去,原来是一部论语,一部孟子,还有一本不知是谁写的一本游记。倒是厚的很。看着两人询问的目光。悠然得意极了。
“吕先生家借的。说好了七天后还。我打算赶着抄完了就还回去。这可是为你们俩借的书。待得闲了好好看看。能省不少银子呢。”
文哥儿看她的眼神带着同情:“阿姐,这些书你翻开看了么?”
有什么问题么?悠然疑惑。
文哥儿干脆把翻开的书平摊到她面前。嗯,书面整洁,字迹清晰。但是!谁来告诉她怎么字迹这么小?不是都用毛笔写字的么,怎么能些这么小!悠然心里悲愤不已。
文哥儿一看悠然的表情心中了然。明哥儿还是不明就里,文哥儿耐心解释道:“阿姐给咱们买的笔,原是练大字用的。咱们用着再合适不过了。可阿姐借的这几本书,本就不是书铺里卖的通行本。而是吕先生自己抄的。后边还加了注释。自然是越小越好。不仅方便,还省了纸张。只要是自己抄了书的,大都是这种蝇头小楷。”
“那阿姐岂不是要抄很久!我看了就觉得头晕啊!”明哥儿也回过味儿来了。
简直是生无可恋!
想到自己之前讨价还价延长了两天期限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的悠然觉得自己简直蠢透了!
还能怎么样呢,抄吧。她可不想厚颜把同样的书再借第二次。
一时几人都忙了起来。索性家里还放着顾盛之前惯用的笔。大中小号俱全。屋里点了三盏油灯。悠然文哥儿一人一本抄的起劲。明哥儿忙着裁纸缝了册子。暖黄的光柔柔的照着,倒也有几分温馨和乐来。
文哥儿无意间瞥到了悠然的“大作”。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像被塞了个鸡蛋,咽也不是,吞也不是。那字实在太丑了,一点章法也无,更别说风骨了。
连明哥儿草草写的就比这强了百倍不止。悠然注意到文哥儿欲言又止的表情。低头看看自己的字迹,嗯嗯,笔画都对,没丢没漏的,就是乱了些。只是文哥儿的表情实在微妙。
有那么丑么,悠然用目光询问。
“还好。”文哥儿违心道。
丑也是这样了,大不了让文哥儿照着自己的这份儿再抄一遍。丝毫没有考虑到文哥儿会被污染眼球的悠然乐观的想。
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也要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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