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马车内的鸦雀无声，车外的马蹄声及车轱辘声清晰可闻。
一直到，有人来问陈钦，道天色渐晚，是不是该休息了。
在这逼仄的马车内，沉闷的气氛萦绕在他们之间，致使陈钦这一下午，闭口不敢言，心里实在是憋得慌，眼下有人来问话，才好受些。
出声问道：“现在甚么时辰了？”
那人答：“约莫戍时一刻了。”
陈钦侧头看向文岚，马车内光线甚暗，只可见她团作一团，靠在车窗上。后道：“那就休息整顿罢。”
待马车停了，陈钦伸手推了文岚一把，道：“醒醒。”
文岚其实早已醒了，一直在暗地里琢磨这自己的后路。这会子，见陈钦理会她，她也不能死犟，装作悠悠转醒的样子，嗯了一声。
陈钦怕文岚误会他示弱，便道：“醒了就赶紧起来，去给本王寻吃的。”
文岚暗骂了陈钦几声，后道是。
陈钦见文岚这般乖顺，又觉不妥，道：“算了算了，你这鬼样子，哪能指望你寻上甚么叫本王满意的，好生呆着罢！”
文岚乐得轻松，道是。
陈钦对于这样的文岚，那可是恨得个咬牙切齿。特想将她训斥一番，可想先前的不快尚未消散，眼下若是再发难，岂不是雪上加霜，便忍了下来，冷哼一声，起身出去了。
文岚随后也出马车了，将那三十步兵召集起来，一人给了一金叶子。
那些得了金叶子，喜不自胜，连连道谢。
文岚道：“这是你们应得的。好好收着，回去也可以孝敬孝敬父母，叫他们脸上也争些光彩！”
有一步兵道：“大人，你真的跟其他大人不同。”
文岚闻言，笑道：“兴许罢。”
她赏他们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这么一句，你与其他大人不同，也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为了稳住官位，建立威信，更大一部分是要叫激起步兵们的斗志，多多笼络他们，叫这些士兵们为她出生入死，挡墙防箭。
她其实和那些人有着相同的目的，只不过是不同的手段罢了，显而易见，她更能笼络人心。
那步兵以为文岚不信，又道：“大人是真的与别的不同，他们一个二个的把我们当牛做马，唯独不当人，更不用说给我们机会，表现自己。”
文岚道：“所以你们更要为你们自己的勇敢而喝彩，是你们自己成就了你们。”
有个步兵闻言，颇为感触，道：“大人若您不嫌我卑贱，请准许我誓死相随！”
那几十个步兵闻言，也一一附和。
文岚不管他们的目的到底是想出人头地，还是其他原因，才出此言，但他们的那种心情文岚能理解，因为她也曾唯唯诺诺过，想来现在也是如此。便道：“人忌妄自菲薄，你们要相信，只要你们努力，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你们赶了这么远的路，定是疲累了，赶紧散去找些吃食，休息罢！不然明日赶路就吃力了。”
那些步兵们经过此谈，愈发觉得文岚是个好官，值得相随。
文岚谴走这些步兵们后，不久，张纪来求见文岚了。
这张纪见这些步兵们就因当时站出来了，这就得了一金叶子，也想同文岚套近乎，得些好处。
文岚可记得这人，起先他问她粮草之事时的厌弃模样还历历在目，这会子又因何事来呢？冷声冷面问道：“有何事啊？”
张纪拿出了几颗先前自己寻的野果子，递给文岚，道：“怕大人饿了，便送些野果子来。”
文岚瞥了一眼，并未接，道：“你有心了，我这还有些，你还是留着自己充饥罢。”
张纪悻悻的收回手，道：“大人这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罢！不如叫小的给您捏肩捶背解解乏？”
文岚看了张纪一眼，也不知这人葫芦里卖的甚么药，但如他这般的人，文岚见多了，懒得应付，便道：“你究竟有何事相报啊？若是无事，便退了罢。”
张纪这会子没讨到好处，哪能撤？可叫他报事，他又无事可报。正是文岚不耐时，张纪眼珠子一溜转，低声对文岚道：“大人可不知，这些士兵当中，仅有百余骑兵是经过训练过，其他的可都是临时征集的罢？”
文岚闻言，心底一跳，但不愿在张纪面前表露，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我当是何事，原是这事。这事我是知晓的，不需大惊小怪。只是，这事你是如何知晓的，我记得这事可是秘密之事啊！”
张纪一听文岚这么一说，心头一惊，暗道，不应该啊，这事李大人还再三吩咐过要保密的？不可叫王爷知晓，他怎就知道了呢？
文岚见张纪默不作声，厉声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若是不如实告来，后果你大可自行想象。”
张纪闻言，懊悔不已，早知晓就不企图那些蝇头小利了，眼下可好，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倒霉了。期期艾艾的道：“是…小的是…从别人嘴里听…听来的。”
文岚问：“谁的嘴里？”
张纪看了眼文岚，老实回答道：“董平。”
文岚又问：“这董平可有在队伍里啊？”
张纪摇头，道：“他是李大人的得力部下，并未来。”
文岚佯装怒意，道：“哼！好个贼小子，竟是这般靠不住，瞧我回去怎生收拾他！”
张纪见文岚如此，还真有些惊骇，垂着脑袋瓜子，闭口不言。
文岚见此，嘴角不由泛笑，随即又疾言厉色道：“你可要仔细些子，莫要到处卖弄了，今日是在我这儿，我便当你从未言语过，但若你心存侥幸，四处宣扬，那可就不会是这般便宜了事了啊！下回说话，自己先掂量掂量，看说这话的代价自己是否负担得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张纪脑门泛汗，连连应是。
文岚道：“既是如此，你便退下罢！可要记得我的忠告啊！毕竟并非所有大人都似我这般仁慈的。”
张纪道：“是是是，谢大人高抬贵手，小的谨遵教诲，定不再犯。”
文岚便道：“那就下去罢！”
张纪如闻大赦，惶恐而走。
文岚见张纪走了，又看了看这些士兵们，皆是穿着兵装铠甲，烧的烧火，谈的谈话，睡的睡眠，十分熟稔的样子，若张纪不说，她又怎会无故怀疑这士兵的真假性呢？
这李幽偷梁换柱，怕是在整甚么阴谋罢！
文岚，觉着此事恐不简单，忙寻陈钦，欲一同商量。
陈钦这会子正坐在火堆旁取暖呢！感觉身边没了其九照料，还真是百般不顺，想着若是其九在此，哪里会叫他饿肚子啊！唉！
陈钦正唉声叹气之时，文岚一跛一拐的寻来了。
陈钦可没忘记他俩在闹不愉快呢！自是扭过头去，视而不见。心里却想着，哼，这会子你倒知道来认错了，哼！晚了！若你不给本王整顿好吃的，别想本王理会你！
文岚虽也是生着陈钦的气，但也知事分大小，是故，心底的怨怒便放一边儿去了，走到陈钦的身边，道：“王爷，我有重要之事要同您说，可否移步马车内？”
陈钦想着，哼，道歉还想藏着掖着？怕丢人不成？本王偏生不叫你如愿，便道：“有何事，在这儿说便是。”
文岚看了一眼围成一圈的暗士，又瞧了眼一脸倨傲的陈钦，只觉得万般无奈，也就只好对着陈钦旁边的暗士道：“劳烦壮士让一会子，我需同王爷说事。”
那暗士寻思了几瞬，还是让了位置。
文岚道谢，席地而坐，凑近陈钦的身旁，对着陈钦一阵耳语，道：“这些士兵只有百余人是经过训练的，其余的全是李幽临时招来充数的。”
陈钦本来觉得文岚的气息呵在他耳边周围，煞是心悸，还想调侃几句来着，可一听文岚这话，哪还有甚心思调侃，只剩下惊诧。忙问道：“此事当真？”
“这事我何须扯谎？”
陈钦怒道：“这狗官竟敢阳奉阴违！算计本王！”
“王爷，您小声些子，叫人听去了可不妥当！”
陈钦道：“那眼下当如何？”
“自是得好生商量，心平气和的商量。”
陈钦看了文岚一眼，便道：“去马车内罢！”
文岚点头。
陈钦又吩咐暗士将马车给围起来，一丈之内不准许有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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