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灯芯宫

　　

　　“去灯芯宫？”红枝和绿蔓异口同声，眼眸圆睁，盯着凌双双看了又看。

　　凌双双用余光一扫四周，身处闹市，诸多耳目，两个丫头在这里大呼小叫，叫人认出来可不好，赶紧递了眼色，“跟我来。”

　　红枝和绿蔓左右看看，示意到危险的气息，赶紧捂住了圆张的嘴，跟着凌双双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你们对宫外的生活了解多少？”凌双双拂了拂长袖，扫一眼单纯的丫头——红枝胆弱，绿蔓强硬，她俩过惯了宫中生活，对外面的世界一定所知甚少，此刻该是她们决择的时候了。

　　“奴婢自幼服侍公主，从未体验过民间生活。”绿蔓认真说道。

　　“奴婢也是。”红枝甩了甩头。

　　“现在你们自由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回西凉国也午，找个人家嫁了也行。”凌双双展眸扫一眼远处的蓝天白云，表面看去，冷冷淡淡的样子。叫她们走，其实是不想她们跟她一起冒险，此去灯芯宫是为了寻找父亲亏欠二十几年的女人，她不敢保证下一刻会活着。

　　“不，不，公主走到哪里，奴婢要跟到哪里。”红枝连连摇头，神色顿慌，一把捉住凌双双的胳膊，满脸哀求。

　　“我们的公主虽然不在了，但现在奴婢和红枝把您当成公主一样对待，您就是我们的主子，过不了多久，东荣皇帝就要攻打西凉了，奴婢们恐怕是回不去西凉了。奴婢们除了能跟着主子，还能去哪里？”一向强硬的绿蔓，突然双眸泛起晶莹，连声音都哽咽了，“以前是奴婢不对，奴婢以为公主不接受皇上的好意，是高傲，是自负，可现在皇上那般对待公主——是奴婢错了，奴婢愿意受罚。”说着说着，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公主，不要丢下奴婢。”红枝也哭哭啼啼地跪下。

　　凌双双看着泪流满面的丫头，心头一阵痛，其实与她们相处久了，哪里舍得了，“你们从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们跟着我，以后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奴婢不管公主是什么人，国师说过公主是东荣皇上的克星，奴婢相信公主。”绿蔓抬首，泪眼汪汪。

　　“克星？”凌双双摇头冷笑，道：“我倒认为他是我的克星！现在我一封休书丢下，一走了之，相信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你们跟着我，很可能会丢掉性命。”

　　“奴婢愿意。”红枝和绿蔓的声音极其有力。

　　凌双双仰天吸了吸鼻翼，把哽在喉咙里的酸楚吸进肚子里，不让眼里的泪流出，再低首，扶住两个丫头，道：“起来，都起来。”

　　“公主不赶奴婢走了？”红枝一连抹泪，一边问道。

　　凌双双撇她一眼，拎紧了肩上的包袱，道：“去灯芯宫，去不去？不去拉倒啊！”说完，她一转身，迅速朝人群走去。

　　“去，去，当然去。”红枝和绿蔓喜笑颜开，赶紧追上凌双双。

　　凌双双的记性颇好，上次慕容风带她出宫游玩，恰好路过灯芯宫，太后与太上皇一直住在宫外的，此来，不用寻人问路，便可找到目的地。

　　一番步行，终于到了京城郊外，美丽的风景相倚，华丽的灯芯宫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生动，愈靠近，凌双双愈是觉得有一种别致的感觉，似曾相识，她怔怔地望着门额的牌匾，许久许久。

　　父亲杀死了她，她的灵魂飘落到此地？依附到另一个女人的身体里？没有不可思议，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奇迹，醒来，就到了这个古老的朝代，命运注定要她还来父亲欠下的债。

　　走上高高的台阶，门口的侍卫拦住了她们的去路，的确，这里重兵把守，想见太后，谈何容易。

　　“差大哥，麻烦你通融一下，就说德妃娘——”红枝上前说道。

　　“红枝——”凌双双一声喝，拉了红枝回来，瞪她一眼，道：“我已休了他，不再是德妃了。”她对他何止是讨厌，内心深处被他扎得满是伤，可笑对他还曾心动，从知道被利用开始，从剑断那刻开始，她不愿再与他沾上任何一点关系，要离开他，就要洒脱。

　　红枝不敢多说，只好怏怏退下。

　　凌双双静默片刻，大步走上前去，向侍卫行了一礼，道：“差大哥，麻烦你通报一声，民女凌双双求见太后娘娘。”

　　“太后不是你想见就见的。”侍卫一声哂笑，一掌推开

　　女子不及防备，往后退了好几步，被绿蔓搀住才勉强站稳，眼神里微微闪过一丝幽怨，不过很快被坚韧的气息所代替，从容地走到一处平地，“差大哥，麻烦您通报一下，简锋之女凌双双求见。”语出同时，她一提衣裙，低身跪下。此刻挑明身份，若太后真是父亲所找之人，她听到消息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出来见她的。既然是父亲欠的债，她这一跪又何妨？

　　“公主——”红枝和绿蔓大惊，她们眼中从容淡定的主子是不会向任何人屈服的，可是今天——

　　侍卫根本不屑于顾，撇一眼凌双双，一声冷笑罢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日中天，晌午将至，太阳愈发的火毒，像利箭一样刺到凌双双的身上，美丽的脸颊汗珠成注下落，滴到青石地上啪啪直响。

　　红枝和绿蔓劝不动主子，只好陪伴左右，期望有人通报。

　　最终还是引起了宫人的注意，一个素衣中年宫女出门询问了一番侍卫之后，低眸仔细打量一番凌双双，并未多语，就匆匆回了宫中。

　　不多一会儿，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门口死一般的沉寂。一群内侍拥着一个高雅的妇人匆匆步出了宫门，来人正是太后，她一见到凌双双，脸色倏变，赶紧上前来，“德妃！”

　　“太后娘娘——”凌双双低低地唤了一声，抬眸之时，唇角多了一丝淡淡的喜悦。

　　“快，快起来。”太后依然是和蔼可亲，连忙牵了凌双双起身，“走，到屋里说。”

　　“嗯。”凌双双使劲地点了一点头，喜悦同时伴随着一丝的不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太后真是罗小冰，那她与父亲就是仇人，她能活着离开灯芯宫吗？

　　正殿并不及宫外的豪华，显得简约朴素。

　　太后很精明，似乎也示意到什么，挥退了所有的内侍，殿中只剩下她与凌双双两人。待到女子擦去脸上的汗渍，整理一番之后，她顿了顿神，坐到了首座上，缓缓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必中年宫女把从侍卫那里得到的讯息已告之一二了。

　　凌双双起了身来，走到太后跟前，目光依然镇定，福身一拜，道：“简锋之女凌双双。”

　　音落，太后的手一颤，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惊讶的目光像利箭一般扫向凌双双。

　　瓷片与地面交织的声音撞进凌双双的心底，她愈加肯定太后就是父亲吩咐要找的人，“太后还记得简锋吗——对了，我从小随了母姓，所以姓凌。”她低低地说道，不知这个妇人现在对父亲有多大的恨，一定要先弄清。

　　“记得，怎么会忘呢？”太后很快敛去了脸上的惊色，神态恢复了平和，悠然起了身来，淡泊的目光扫向殿外，苦苦一笑，道：“若不是他，在本宫身上怎么会发生这般不可思义的事了——本宫的灵魂依附在东荣第一美女骆冰心的身上活了下来，并且有了她的感情，她的一切，还有了爱人，有了子嗣，时间一晃，已经二十几年了。”

　　是的，东荣皇宫的人都知太后名唤骆冰心，至于她的曾用别名罗小冰，用得不多，知道的人也少。

　　凌双双从太后的眼神里看出一种苍桑，一种怀念，但并没有仇恨，不管怎样毕竟是父亲欠了她的，她心里多少是有内疚的，“是父亲害了你，这一切罪责都由小女负担。”她一边说一边跪了下来，这一跪是替父亲的。

　　太后拂了拂长袖，走到凌双双的跟前，眸子里依然满是慈祥，没有半丝的怨意，叹道：“若不是简锋，本宫的灵魂就不会穿越时空的距离来到这里，也不会遇到本宫的至爱，更不会拥有一双儿女。在这里我体会到另一种人生，而不是罗小冰的人生。”意味深长的话久久萦绕，妇人平和的眼神里交集着幸福的味道，她似乎很满足现在的生活，接着弯腰，搀了女子起身，盯着她打量好久，酝酿一阵，“你不是与本宫一样是灵魂穿越？”

　　“不是。一场车祸，我醒来就已经在东荣皇宫了。”凌双双轻轻摇头，愈发觉得妇人亲切得像母亲一样，并没有想象中的满是仇恨。

　　“这么说西凉国找了你来代替公主和亲？”太后很快猜出真相。

　　凌双双点一点头，道：“听红枝和绿蔓说，真正的西凉公主已故，所以才找人代替。”不知为何，在太后的面前，她毫无顾忌，放松了所有的警戒，一种莫名的信任。

　　“也许这是天意吧。”太后摇头一阵涩笑，就像看透尘世的高人，亦无意追究真假公主之事。

　　“父亲当年夺了您的成果，还狠心杀了您，其实他也内疚了二十几年。”凌双双还是有意无意地为父亲开脱，毕竟他是父亲啊，“太后现在不恨他了吗？”末了，她补上一句，因为太后眼中的淡泊让她吃惊，难道这里的生活真的让她忘掉了所有的仇恨吗？她有点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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