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见家长

　　“下聘？”

　　苏歌忍住抠耳朵的冲动，眯着眼再一次跟高洋确认，对方竟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苏歌缓了缓神，转转眼珠子，看着高洋，“你想娶我？”

　　高洋继续点头，这一次比之前更加坚决有力。

　　“你太冲动了。”苏歌皱眉，“没你这么玩的。”

　　“我不是玩，更不是冲动，”高洋暖融融地勾起他的嘴角，对苏歌报以最为明朗微笑，“我长这么大难得找到你这般投缘的人。以前我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那些人虽然附和我，但眼睛里满是虚伪，不过皆是因我的地位在奉承我。你却不同，你眼睛里从始至终都写满了两个大大的字。”

　　“什么字？”苏歌知道高洋在卖关子，但还是忍不住问。

　　“真、诚。”高洋语调重重地强调道。

　　“真诚？”苏歌好笑问，“刚刚大牢里那婆子对你说话也够真诚了，没见你要娶她回家，而且还一刀把人给杀了。”

　　高洋拍脑门“啊”了一声，然后立刻对苏歌道：“这更加说明只有你的真诚对我好使，我以后必会待你会一心一意了。”

　　“听不懂，你的一心一意来得太快了，若以后再碰见个和我性子差不多的人，你会不会也一心一意？”

　　“不会。”高洋立刻坚决道。

　　“这个理由太勉强。”苏歌看眼高洋，策马而去。

　　高洋失魂地望着苏歌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敛尽。

　　“你不一样，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胡佐在旁陪着高洋站了会儿，见自家二郎君还是傻傻地望着，轻轻咳嗽一声，见不好用，就凑到高洋身边小声唤了一句，还是不好用。

　　胡佐摸了摸下巴，顺着高洋的目光望着，来了主意，“二郎君，咱们还是早些回丞相府吧，傍晚的时候李小娘子还要来呢。”

　　“对对对，她晚上还会再来。”高洋展颜，拍手叫好，便命胡佐驱她最好的马车去接苏歌。胡佐高兴地应承，陪着高洋回了大丞相府。

　　高洋到家之后，忽然又冷脸，猛地转身问胡佐，“你说她会不会刚刚听了我那些话后，就不来了？”

　　“不会，李小娘子虽然不怕您，可李家还有别人呢，总不会让她任性拒绝了丞相府的邀约。”胡佐思量了下，又道，“而郎君若是实在担心，奴回头去接人的时候，好好跟李家夫人说二郎君的好话，再带上重礼。”

　　“那要诚挚，把我库房里那些好宝贝都搬过去。”高洋认真道。

　　胡佐应承，立刻去办。

　　黄昏时，苏歌来给张氏请安，顺便想和她商量她晚上去丞相府的事，可不可以不去。

　　张氏正高兴着，忽听苏歌这话，立刻瞪眼道：“不能不去，人家待你不薄，咱们若连半点面子都不给人家，岂非叫人笑话，再说在咱们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家。”

　　“我有正当的理由回绝他们。”苏歌道。

　　张氏眼皮一动，看苏歌，“拿你父亲的死说事，守孝？”

　　苏歌点头。

　　张氏冷笑，“且不说丞相府不讲究这个，咱们家也没必要为那样的男人哀伤什么。府衙已经判了我与你父亲和离，以后婚嫁生死两不相干。至于你和鹤儿，虽然没有先例，但府衙文书上既然已经说明你二人跟着我了，那就随我。父母和离，子女随父，遇亲母身死时不用守孝，那么一个道理下来，你们现在也用不着管他。”

　　苏歌听张氏这话，知道张氏之前被李远的做法伤透了心，犹豫要不要把李远其实受到迷惑的事告诉张氏。

　　“你怎么了？”张氏见女儿不吭声，拉住她的手，“我瞧你跟那高二郎君十分合得来，平常都是我拦着的，你今天怎么突然如此抗拒？”

　　“突然说要娶我之类的话，莫名其妙，便想躲一躲。”苏歌实话实说道。

　　“嗳，我当什么事儿呢，这个啊，好事！”张氏笑道，“以前是娘眼睛不好用，对他们高家人有偏见，而今我们遭了难，他能伸手帮忙，还对你呵护有加，倒是难得。娘觉得他这人不错，若是有娶你的意思，你应下也未尝不可。”

　　“娘，这也太快了吧。”苏歌惊讶道，“我根本还不了解他。”

　　“这不快了，我看你们俩合得来，至于了解，婚后慢慢相处自然就了解了。亲事不就这个样子，我和你父亲当年才见过一面，亲事便由父母给定下了。你和高二郎君这都见了多少回了，火鼠的事儿，你们也算是同生共死了。再有你这孩子和高二郎君常走动的事，满邺城都知道了，你若不早点和他订亲，只怕以后出门会被人笑话了。”张氏高兴地游说道。

　　苏歌不解地打量张氏，“阿娘，你今天不大对啊，平常从来都是向着我说话，心疼我的。今天倒是偏着那高洋说了，为什么？”

　　“没有。”张氏眨眨眼，对苏歌道，“你娘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是个会被人随便拿个东西收买就出卖女儿的人么？”

　　苏歌：“我何时说过娘亲收人好处出卖我了？”

　　“这……”张氏尴尬了下，拍拍脑门，怪自己笨，“好好好，和你如实交代，才刚吃饭前，我刚悄悄送走高二郎君的仆从胡佐。他给我做了保证，还把自己的私房全都拿出来给我了。”

　　张氏说罢就牵着苏歌的手，带着苏歌进了内间。张氏把那些地契拿出来了，有将一封信递给苏歌。

　　苏歌打开来看，是一封保证书，高洋写给张氏的，内容是保证会一心一意待她之类的话。意思表达就这一个，但洋洋洒洒写了三篇，用不同的语句重复表达这个意思。最后在信的末尾，还发了毒誓，若是违背诺言不得好死，甘愿意受天下人谴责。

　　苏歌看的时候觉得好笑，忍不住嗤笑两声，但看到最后的时候，觉得胸口闷闷地，说清是舒服还是不舒服，总归感觉很奇怪，以前从没有过。她放下信后，眼见就一闪而过高洋那挂着一脸正经笑容的样子。

　　“怎么样？”张氏微微朝苏歌的方向探头，嘴角抑制不住地带着笑意。

　　“他很确定自己的心意。”苏歌承认，墨色的瞳对上张氏的眼，“但我不确定自己，我没想过这些。”

　　“那……怎么办？”张氏问，“还要再等等？你虽已到了定婚的年纪了，娘不会催你，不过这好男人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娘怕你错过了这个，难在遇到更好的。你们聊得来，这最难得。我和你父亲，便比不了你们。”

　　“人一辈子很短，是容易错过，”但她神兽，可以活很久很久，苏歌对张氏笑道，“但我不怕错过，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讲。”

　　张氏惊讶了下，随即拍拍女儿的肩膀，“你若不怕，娘更不怕了，好孩子，不管你怎么决定，娘都站在你这边。”

　　苏歌笑了笑，谢过张氏，随后想了下，还是决定去丞相府赴宴，总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了这么好的娘亲。至于高洋那里，她自会再拒绝一遍。

　　张氏给苏歌准备了一件湖蓝纱裙，剪裁合体，穿在身上刚好凸显出苏歌玲珑有致的身材，加之裙子带纱，走起路来带风一吹，便有翩翩飞起之感，若仙女下凡一般。丫鬟鹊兰特意给苏歌梳了个好看的仙女髻，上头也没簪什么特别花样的首饰，就是一根兰花步摇，颜色上与裙子交相辉映，走起路来，不要上坠着的蓝宝石微微晃动，就若碧蓝湖水在阳光下荡漾的波澜一般。

　　张氏见了女儿今天的打扮之后，直夸好看。

　　“小娘子似乎比以前白了许多，更美了。”鹊兰欢喜道。

　　张氏听此话，仔细打量苏歌，点点头，“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般，不仅皮肤白了些，还更嫩了，还有这眼角，比之前更多了几分韵味。这不愧是我的女儿，越长越出落得好看了，真真的俏美佳人，谁敢与之争锋？”

　　“阿娘，您是母不嫌女丑而已。”苏歌当然知道自己的变化是因为她吃了火鼠内丹之后，身体渐渐转好的缘故。她变得越来越像自己当初幻化人类时候的模样，她还会变得更白。

　　“要是再能白一点就更好了，正所谓一白遮十丑，你没来这五官长得没得挑，就是肤色暗淡了些，你若是皮肤白皙若雪一般，必然会美上添彩，只怕这邺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就会落在你头上了。”张氏高兴地继续感慨。

　　苏歌怔住。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去丞相府，记得要守礼，娘在家等着你。”张氏说罢，就笑着亲自搀扶苏歌相送。

　　一炷香后，豪华马车停在丞相府的正门。

　　看门的家仆一瞧是他们二郎君马车，笑问胡佐怎么停在这里，平常正门都是迎贵客用，家里的各位郎君都是走侧门。

　　“我们二郎君说了，今天要走正门。”胡佐道。

　　家仆不愿，要去禀告，门一开，却见高洋就站在那里，冷眼瞪着他们。

　　“开门，有什么事只管枉我身上赖就是。”高洋道。

　　家仆吓得一哆嗦，忙应承这就开了大门，请马车入内，心里头还纳闷，这二郎君既然不在马车之内，又何必要亲自牵着一辆空车走正门，这要是回头被丞相知道了，还会白白挨一顿臭骂。不过估计也就一顿臭骂罢了，毕竟二郎君长得好，就是揭了丞相头顶的瓦，丞相也不过还是骂几句，连打都舍不得打。

　　守门的家仆眼见着马车入内，去了第二道门，才讪讪地关上门，小声道，“这人呐，还得长得好看，不然在自己亲老子跟前都不讨喜。”

　　另一个连连点头附和，十分赞同。

　　过了二门之后，马车停了，高洋亲自去搬了踏脚，请苏歌下车。

　　苏歌探身从车棚内出来，转头看见高洋在车下对自己伸手，微微抿起嘴角，对他点了头，便自己踩着踏脚下来，没让任何人扶。

　　高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歌，盯了半天，才不好意思的笑着收手，但他有点紧张，双手背在身后不时地握拳。

　　“我白天的时候可能说话冲动了些，你别见怪，还要多谢你愿意来赴约。”

　　苏歌站稳后，看眼高洋，“回头再细说。”

　　“好……好！”高洋急忙应承，然后就在前领路，带苏歌去见他父母。

　　高洋这一路话也不停，跟苏歌嘱咐她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父亲又如何。

　　“我父亲肯定喜欢你，你只要不说什么太触犯他忌讳的话，他肯定不会对你印象差了。至于我母亲，可能喜欢问些问题，你如实回答就是了，心眼不坏，人也大气，就是有时候爱叨叨。叨叨的时候你就想天上的云朵，自己躺在上面，飘啊飘。等她说完了，甭管她说什么，就说她对就是了。至于我大哥，全家数他最不好相处，一本正经的，人也很威严，就爱教训人，不过他肯定不会挑你什么，最多甩个脸子，所以你也不必担心。”

　　苏歌点点头。

　　高洋仍然低头眼睛寸步不离地看着苏歌，半晌，高洋突然顿住脚。

　　苏歌不解地也停了脚步，转头看他。

　　“我憋不住了，必须说，”高洋盯着苏歌，很认真道，“你今天真美，我眼睛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要长在你身上。”

　　苏歌噗嗤笑了，她还很想大笑，所以掩住嘴控制自己。

　　“我很认真的，你干嘛笑。”高洋有点窘迫。

　　“听好了，我不允许你的眼睛长在我身上，看路。”苏歌道。

　　高洋怔了下，点点头，然后偶乖乖的在前引路。

　　苏歌和高洋到大堂的时候，远远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笑闹的声音。待通传之后，她进屋，也见到上首位的中年男人满面笑容，周遭无一不和颜悦色，这倒让苏歌的紧张感褪去了不少。

　　高洋挨个给苏歌介绍，苏歌便一一行礼。

　　“今儿个要看你的人可多了，没叫那么多人来。只有我父母，还有大哥大嫂和九弟。”高洋补充道。

　　苏歌点点头。

　　丞相妇人娄昭君笑道：“快抬头叫我们瞧瞧，这我家二郎迷得魂不守舍的女子是个什么样子。”

　　苏歌便抬了头，再一次对娄昭君行礼。

　　四下一片寂静。

　　娄昭君晃了下神，才眨眨眼，十分惊喜地转头对高欢道：“夫君，这女孩子漂亮啊。”

　　“嗯，”高欢直点头，他一手慵懒地托着下巴打量苏歌，然后目光就放在了高洋身上，“瞧瞧，郎才女貌，真是一对璧人。”

　　“二弟看人一向喜欢看脸的。”高澄笑了下，转而看了眼自己的妻子元氏。

　　元氏立刻点头附和高澄，半开玩笑道：“二弟嘛，眼光最是好的。”

　　高欢又哈哈笑起来，“这话说的不错！来，给李家小娘子看座。让我们来听听，你这张嘴说起话来会不会比脸还要漂亮。”

　　苏歌落座之后，随即在高欢的要求之下，如实讲了她和高洋一起捉火鼠的经过。

　　高欢似乎早就听过，所以对于苏歌的讲述，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的疑惑或者惊讶。只是等她讲完之后，用一双探究的眼睛如鹰盯着猎物一般打量苏歌，问她：“二郎说你因看了《神异经》才知道火鼠这种东西。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能在碰到这种事儿的时候，立刻就能把一堆黑灰和几根灰毛关联到一本偶然看得书上。毕竟这火鼠谁都没有见过，也不曾有过这类传闻。再有你一介女流，在发现异兽之后不仅不觉得害怕，还处事冷静，迅速设套将火鼠弄死，也很与众不同啊。”

　　苏歌听到高欢这些质问，才明白丞相叫自己来不光是讲故事，也不光是为了看她，盘问她才是真正的目的。这高欢起初看似笑哈哈地像是没什么脾气，实则把什么东西都看得很透，一针见血。

　　苏歌可以解释，但就怕自己的解释不够完美，引得高欢会挑出更多的漏洞来。

　　“她就是这性子，所以我喜欢。”高洋往苏歌身边凑了凑，对高欢笑道，“我听她母亲说过，她小时候有一段奇遇，所以自小就胆子大，异于常人，遇事自然就比常人更加冷静。”

　　“哦？”高欢感兴趣地看向高洋，接着把目光落在了苏歌身上，“是何奇遇。”

　　“她小时候被狼叼走过，在狼窝里被养了三天才给找到。”高洋叙述时配了一副很惊奇的样子。

　　“还有这等事？”高欢向苏歌求证。

　　苏歌不擅长说谎，她看眼高洋，见他不停地用眼神示意自己，只好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高欢高兴拍拍桌，“那不错，胆大的好，能管住我家二郎。行了，那你们在一起吧，我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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