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虽然站着的是自己，坐着的是沈金赫，可画眉总觉得三少爷给她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沈金赫翘着腿，盯着手里的几张纸，并不说话，表情里也看不出是喜是怒。屋子里气氛压抑，画眉不敢加重呼吸，她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正在数着秒，沈金赫突然开口。
"这图纸…不对啊。"沈金赫拉长声音。
画眉一抖，对上了三少爷的眼睛，那只灰色的尤其骇人。
"少爷这图纸是对的呀，书夹着，我翻了很久才翻到，您说过的春杏飞燕瓷盘，我特意看好了是这个才拿来的。"她声音有些抖，一大句话说的飞快。
沈金赫轻笑了一下，继续盯着她，看着略有姿色的小丫鬟鬓角微微晶莹，但是她眼神并没有躲闪。
"逗你的，下去吧。"他说道，从桌子上拿了一个小银绽扔了过去。
画眉刚松了口气，就见沈金赫扔了银绽过来，忙伸手去接，可还是晚了。那枚银绽滚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画眉赶忙弯腰去捡，碍于裙子太长，弯腰并不顺畅，脚尖不小心踢到了，抓了个空，很是狼狈。好不容易把银绽抓在手里，小心翼翼瞟了沈金赫一眼，见沈金赫一直盯着图纸，并没在意自己，悄声退了下去。
沈金赫手里的图纸上，瓷盘白色为底，画有杏花一枝，分几叉，开的正盛，枝上站着两只鸟雀，互相顾盼，活灵活现，惹人喜爱。
沈金赫抓着图纸的一角微微用力，也不管纸禁得起禁不起他的摧残。
每年主持贡瓷的机会，被嘉奖的荣誉，都应该是我大哥的，你沈釉青凭什么？
他拿着图纸进书房，改了花枝方向，改了鸟的所在地。
等一切做完了，再把两张图纸对比。有一半是相似的，有一半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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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州瓷业，并非沈家一家独大。
沈家只是制瓷历史久，铺子里的老师傅多，又承蒙宫里信任，才占着魁首之位。
季家同样也经营瓷器，在盐州有着十几家铺子，几处老窑，历史虽不及沈家，但这几代季家家主都精明能干，瓷器价格质量无一不比着沈家来，隐隐有追赶沈家的趋势。
现任季家家主季子道，不过二十五岁，就已经又为季家扩张了两个铺子，做事利落稳重，奖惩分明，声望很高。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季子道皮相极好，气质俊朗，自有一种贵气，平日里又喜着带着金丝银线的华美服饰，是盐州大姑娘小媳妇心中真正的得意郎君，地位不知道要比沈釉青高多少。
他坐在青楼里，所有的姑娘都拿眼睛盯着他，只求季子道垂青，就连半坐在沈金赫怀里那个，也是时不时眼神含情的偷偷瞟上一两眼。
和他在一起，沈金赫兴致难高，脸上阴晴不定的，喝了两杯，就不愿再喝。
季子道也看得出来，挥手叫那些女子下去，又拍了拍手，门外长廊响起好几个人的脚步。
沈金赫把图纸从怀里拿出来放在季子道的桌子上，等他开口。
季子道也没看，反而问道"你改了多少？不怕我做出来给你沈家惹了大祸？"
沈金赫冷哼一声说道"这个自然不用你操心，抓不出我沈府的把柄。"
季子道这才低头细看图纸，看了几眼接下沈金赫的话"但是抓的住沈釉青的把柄。贡瓷设计草图流出，可不是什么小事啊。以后沈家怕是无人敢把事情交于他了。金赫兄好手段。"
"也如你所愿。"沈金赫手里转着酒杯。
季子道满意的点点头，把图纸折好放到袖子里"你这么恨釉青兄？他大病两年，现在刚缓过来一口气，你眼里也容不下？"
"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听了这话，沈金赫猛睁着眼。
季子道摇摇头，把杯子里的酒喝光，起身要走，沈金赫并不阻拦也不相送，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季子道撩开花帘，把门拉开，门外是他的下人。他踏上门槛，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沈金赫问道"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愿意让你拿我当枪用么？"
不等沈金赫回话，便自顾自说"沈釉青是只病虎，而你…"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再往下说，领着他那一众属下离开了。
沈金赫脸色铁青，突然一个挥手，把装酒的琉璃盏啪的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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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王大喜突然捡了个好活，他一直想讨好的主子三少爷，在给他两年忠诚度考验后第一次用他做事了。
这代表着他成了三少爷的心腹，等到三少爷有了权，他便再也不用守着这破门，干着最累的活，拿着最少的工钱。
王大喜有几分拳脚本事，要不沈府也不雇他做门房，只是沈大老爷说他心术不正，让他一直无用武之地。
只有三少爷赏识他，所以他认为自己同三少爷就是千里马同伯乐，三少爷对他有知遇之恩，别说考验他两年，就是让他杀人，他也是干的。
王大喜手里攥着一个还没有他一根手指高的小瓶子，摇动着瓶子里像水一样无色的液体，感觉很烦躁。
他已经在这破屋子里等了小半个时辰了，和他接头的董厨子怎么还不来？
可能是这地方太难找了。
要不是三少爷告诉自己沈府那个人工堆土的小山后面，还有这么个破屋子，自己在沈府转上三圈，也找不到这个地方。
正想着，缺了好几块的木头门被吱一声推开了，王大喜一下蹲到了屋子里堆着的一丛稻草后头。
他听到一个男人在嘴里嘟囔着，我董牛今天运气不错。
这是在宣明身份了。
王大喜赶忙站起身来，摆了个沈金赫教他的手势。
董厨子点点头，把手伸出来。
王大喜把小瓷瓶拿出来，郑重交到董厨子手里，说道"三少爷叫我带话，他说半滴就好，还要一个有汤水的菜稀释，挑了二少爷回来晚要夜宵只要一人份的时候下，千万不要药到二少奶奶，也别放多了给二少爷药死了。"
他总算说完了，董厨子还没说什么他心里倒是烦闷，想三少爷怎么那么多要求，干脆派人一刀了结了或者直接下药弄死不就好了。
董厨子并不在意，接过瓶子，淡淡的说"我知道了。"
他看不惯王大喜缩着脖子的猥琐样子，不愿意多说几句话。
两个人刚想先后分散了，王大喜突然听到木门动了一下。
"谁！"他大声，肌肉绷起，怒目狰狞，太阳穴一下鼓出，把董厨子都吓了一跳。
门外的沈荼白更是差点哭了出来。
她和沈棠茜冷战了四五天，特别无趣，心里难过，想着到两个人的秘密基地待一会，谁想到里面会有人在谈话！
她站在门外，都听到了些什么啊！
沈荼白惊悚之下，扶着墙的手剧烈的抖着，想悄声逃跑，却弄响了门。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喵了一声。
听到门里那个一直说话的男人说道"原来是野猫啊。"
她刚松了一口气，眼泪汪汪，心里安慰自己没事了没事了，腿已经软了。
她给自己暗自鼓劲，沈荼白，赶快跑，你行的！
可能是求生的本能，让她双腿抖动不那么剧烈，她感受到了一丝力气回到腿中。
还没等转过身跑，门突然呯的被推开，一只大手把她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那男人又说道"果然是只小野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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