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杜姨娘最近很生气,她女儿总是闹失踪。
前几日下着大雨说去方便,结果跑到二少奶奶屋里不走了。这几日神情恍惚魂不守舍的,听下人说好像是大小姐的夫子把她一只小虫子踩死了,叫她去吃早饭发现大清早突然又没了人影。
本来杜姨娘没当回事儿,只当她和大小姐玩去了,结果一个时辰也不回来吃饭,寻到大小姐那,大小姐说没见到她。
杜姨娘只好打发下人去二少奶奶院子里问,少奶奶也说没见到。
怎么说二小姐也是沈府的主子,虽然不喜她找麻烦,杜姨娘赶忙又差遣所有下人分头去找,还不能惊动了老爷夫人。
她自己找到沈金赫的院子附近,突然想起来正好有些事要找沈金赫商议,就把找女儿的事扔在脑后了。
沈金赫有一批忠于他的仆人,在外养了几个江湖人做门客,又要打点跟着他的一部分掌柜,用的钱的地方很多,大老爷二老爷尚在世,他也不能私自调动库银,只能在账册上动手脚,每月神不知鬼不觉的挪走一部分利润。
这事情也只有他和杜姨娘知道。
要说在账面上做手脚,沈金赫从前并不算太擅长,学会以后,是杜姨娘每次都帮着审纰漏。
沈金赫没佩服过几位女人,杜姨娘就是其中一个,起初他也不晓得为什么一个卖唱的怜人心思如此缜密,又处处帮着自己,后来发现杜姨娘似乎真的在沈墨白死后把他当做了寄托,他也乐于如此。
她到了屋里,坐下伸手摆弄桌子上的一盆金桔叶子,等了一会儿沈金赫才姗姗来迟,似乎刚睡醒。
"最近除了忙汇帐的事,你还做了什么?去哪几家生意受影响的店铺看了吗?"杜姨娘声音依旧温柔。
"没有。我哪里忙的过来。"沈金赫揉揉他的灰眼睛。
杜姨娘沉了脸,说道"忙不过来也要忙。你可听铺子里那些老师傅都对沈釉青赞赏有加?他最近好像身体好转了起来,要是得了京城那边赏识,你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些,又能保住几分?"
沈金赫却毫不在意的样子"他要是好了,再病了不就成了。"
"你要心中有数些才好。"杜姨娘叹了口气"他病缓过来以后,倒是不再像从前那么张扬能干了,可是这样我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的。如今又娶了个官家女,总不是什么好事。"
"我上次倒是找了几个混混,吓他一下,看看他是改了性子还是真怕了,结果杀出来了个周若妤。"沈金赫皱眉"不过我总觉得他是怕了,明哲保身而已。我记得他从前最不能忍别人害人,可前些天铺子里死了个下人,明摆着是别人家想在烧贡瓷时乱了咱们阵脚,要是往常就算搅了沈家鸡犬不宁也要破案追凶显了他的才智威风,如今他却主动领人来平了事,也没再追究。"
杜姨娘听了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还有这事?"右手用帕子按着额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里喃喃道"总之对他,绝对不能轻视了。"
沈金赫虽然心里觉得杜姨娘多虑,嘴上好好应着,两个人又讨论了一会儿其他的事,他恭恭敬敬送了杜姨娘出院。
等回到座位上,喝了两口香茗,喊了个信得过的心腹过来。
"给画眉带个话,让她帮我拿个东西。"沈金赫从桌子上拿了纸笔,用左手在角落里写了几句话,扯下来折了几折,交到了心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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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睡着了啊…
若妤拿着练字的毛笔,看着早上去书房处理事情中午回来还没等吃饭的沈釉青倚在床头就这么睡着了。
她能猜到,他不是因为贡瓷的事,那批样本早就做好送往京城里了,现在大概都已经被宫里贵人看过了。
若妤看着沈釉青的睫毛一动一动的,像小刷子一样,她心思一转,跑到笔筒里拿了个干净的毛笔,蹲在床前扫扫沈釉青的鼻梁又扫扫沈釉青的下巴,玩的很是开心。
沈釉青还是没有醒。
若妤就蹲在那,仔仔细细的看着他那张脸,一时间痴在那里。
不是她不知矜持,那可是她货真价实的夫君,他为什么从来不碰自己呢?
她从前不曾想过这个,可是被母亲藏在女德女戒中的那本画册撩动心神,又想起别人的恩爱来,才发现沈釉青虽然对自己又好又温柔,但是总缺了点什么。
他的病,也没有那么严重呀。
若妤想不通,一边觉得自己想这个真是羞耻一边又忍不住想,趁着他睡着了,正好给她纠结的时间。
她把自己的嘴抿起来,像沈釉青微微的凑上去,离他的脸只有两个手指的距离。
她憋着呼吸,犹豫了一会,轻轻啄了上去。
没什么感觉,只是有点凉,大概是因为沈釉青刚从外面回来吧。
她出门叫清秋拿些柴火进来,把炉子再烧烧。喊了两声,发现清秋没在院子里,可能是去厨房了。若妤走到院门前,想看看梧桐在不在,结果两个仆人匆匆的跑过去,看到她赶忙停下来行礼。
"这是去哪呀这么着急?"若妤随口问道。
"我们找二小姐呢,东面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才到西边找。"
若妤心想沈棠茜跑到哪里去了,竟然没和沈荼白在一起,也有点担心。
她想起那个水榭来,觉得沈棠茜说不定在那,正想告诉两个下人,那两人见她不说话愣在那里,已经继续去找了。反正也不算太远,若妤只好自己去一趟。
到了水榭,环绕一圈,并不见沈棠茜的影子,若妤想她来都来了,环顾四处无人,用石凳柱子垫垫脚,几步踩瓦,落在水榭顶上。
水榭虽不算高,也能看清这一小片地方,若妤仔细看了看,发现有个粉色的小人影在附近竹圃的一个小角落里。她翻下来,绣花鞋点在泥地上留下一个小凹陷。
沈棠茜在竹林旁蹲着,低着头把脸靠在膝盖,只想安安静静的待着。
若妤站在她身后,不知道应该怎么上前搭茬,忽然看到一个嫩竹笋旁边,有一个小土包。
明显是新土,颜色和附近的土都不一样,上面还插了一个小树皮。
她瞬间懂了,但有些奇怪为什么一个蛐蛐儿能让她难过成这个样子。
沈棠茜感觉到有人找来了,刚想起身,见是周若妤,又看她在看那块自己好不容易扒下了树皮,就继续蹲着。
过了好长时间,若妤听着风吹竹叶沙沙作响,觉得很困,低着头的沈棠茜突然说道"嫂嫂,生命都这么脆弱么?"
若妤觉得,她好像说的并不只是蛐蛐。
她蹲在沈棠茜旁边,想了一会说
"是啊,所以在一起的时候,要好好珍惜才行。"
小姑娘的眼泪一颗一颗从眼睛里滚出来,打在土里化不见。
若妤陪着她,心里也难过起来。
"我哥哥…我哥哥喜欢蛐蛐…我娘不让他养,他每天要忙着好多事情…"沈棠茜肩膀抽着"他好忙呀…都没时间和我玩…"
"他对什么人都彬彬有礼的,对什么人都那么恭敬,我觉得他都没真的开心过…"
一边说着一边哭,沈棠茜有点接不上气,若妤扶着她的背,尽力再轻柔一些。
"我哥哥可喜欢二哥了,说二哥想做什么都会带着热情全力去做…和他不一样…他只是为别人活着…"
若妤有些错愕,在她心里沈釉青可和热情粘不上一点边,很难想象他曾经的模样。
若妤从荷包里拿出帕子,想给沈棠茜擦擦眼泪,沈棠茜一下子躲开了。
"我脸上脏…"她抽抽鼻子,"我不要弄脏嫂嫂的东西。"
若妤的手悬在半空,缩了回去。她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能体会别人的心,还是不说话陪着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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