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意外之夜
A市。
婚礼在下周举行，WEVEMA定制的高级婚纱已经由专人派送来了秦家。
暮雪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看着身着白色婚纱的自己，V背修身，鱼尾高档蕾丝花边，层层叠叠弥漫的轻纱，与她白皙的肌肤融为一体，整个人高贵而优雅。旁边站着WEVEMA婚纱店的服务人员，眼里是掩不住的惊叹，“秦小姐，你真美！”
被称赞者置若罔闻，连客套都不屑一顾。她抚了一下腰身处，心生不悦，“腰身处未免紧了点，你们难道是想让我在婚礼当天出丑吗？”
“秦小姐，我觉得您穿着仍然显得很瘦.....”
“我是叫你来给我评价的吗？连尺寸都没给顾客掌握好，你们这婚纱店怕是不想继续开下去了吧，”她气势强盛，咄咄逼人。
年轻的工作人员一下子就慌了，赶忙解释道，“婚纱已经是在您原有尺寸上再稍微加大了点的了，特别是在您的腰部......”
“谁让你们私自把尺寸改了的？”
“您的母亲，秦女士要求我们的，但我们没想到对您来说还是过紧......”
暮雪还打算继续质问下去时却突然间就想明白了妈妈的用意，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她突然就没有了开口的欲望。
乔洋的车停在了楼下，他一身阳光地走进了秦家。暮雪的妈妈正在悠闲地喝下午茶，看到他来，眉眼里都是笑，“乔洋呀，暮雪正在上面试婚纱呢，你也上去看看！”
乔洋应了声好，抬眼却看到暮雪从楼道里走下来。
“暮雪，那么快就试好了？”秦母狐疑。
“不合身，我叫她拿回去改了。”秦暮雪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乔洋，眼神没有什么波澜起伏。
“婚礼都还有一周就举行了，还改什么改，胡闹！”
“这就是她们该担忧的事了，我有事要去趟公司。”
“那让乔洋送你，”暮雪母亲明显想尽力给两人制造多点相处空间。
暮雪缓缓地看了他一眼，乔洋耸耸肩，无所谓地笑了笑，“那就走吧。”
上车后，暮雪沉默地看着车的前方，乔洋也安安静静地开车，谁也没有打破僵局。到达目的地了，暮雪没有急着下车，她转过脸来看他。记忆中的乔洋好像一直是一张坏坏的笑脸，看着他俊美突出的五官，连两道浓浓的眉毛好像都在泛起柔柔的涟漪，她突然就想起了另一个一直不喜欢笑的人。
乔洋感受到她的注视后，别过脸来，对上了她的视线，“怎么了？”
“乔洋，”暮雪把视线移开，“我知道那天晚上的事只是一个意外，你可能并不想和我结婚但又不得不听命于你爸妈，我们都是如此，等到我们结婚之后，如果你还想过以前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也不会阻拦你，但不要被我们爸妈知道就好......”
“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话？”乔洋看向远处，笑得有点漫不经心，“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很享受我们婚后的生活，或许，我很期待呢。”
暮雪轻轻摇了摇头，不可置否，随即就下了车，乔洋没有下车送她，他在副驾驶的抽屉翻找了一会，终于记起他最近说要把烟戒了的事，停下手里的动作后，他却一拳打到方向盘上。
准确来说，乔洋跟秦暮雪初中才认识，而在此之前，她已经跟笃于时认识了十年。
秦暮雪作为在A市呼风唤雨的秦家唯一的千金，自然从小就养尊处优，一开始就有高高在上的地位感。于其他富家女一样，她性格乖张，以自我为中心，但她好像却不从来允许自己打扮得像芭比娃娃一样精致可爱，或者娇弱易碎，有着不同于同龄女孩子的成熟冷艳，却黏在于时身边像个乖巧的小女孩。而乔洋呢，有张阳光帅气的脸，从小就受女孩子欢迎，这也让他的性格变得吊儿郎当起来，可是，遇见秦暮雪之后，他还是被她深深吸引住了。
他读高一那年，暮雪和于时才读初三，暮雪生日时，她家人给她举行了一场生日晚会。晚会非常热闹，乔洋别出心裁地准备了一个礼物，因为他把自己的心意藏在了里边。
可是秦暮雪明显没看出来。当着众人面拆礼物时，她拆开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一条银白的项链静静躺在里边，小吊坠上还刻着字---乔雪。大家起哄，说这该不会是哪位暗恋你的男生送你的吧！语冰满不在乎地把项链盒扔到了一堆礼物当中，笑得半真半假，“我有那么多姓乔的朋友，那我都要当他们女朋友吗？”下边气氛更是热闹，乔洋却在人群里沉默了。也可能是从那以后，他就彻底地对她断了心，并且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朋友看待。
他读大三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挺意外的事情。
乔洋刚打完了一场篮球赛，结束的时候他坐在观众席间休息，空气中突然有点骚动，等到他懒洋洋抬起眸，一位高个子的漂亮女生已经站在他面前，满脸的怒气。
“你跟音乐系的那个女生怎么回事？你那么久不找我就是因为她吗，乔洋你最近可长能耐了！”漂亮女生的声音尖锐，甚至动手揪住了他的球服，引来了更多人的目光。
乔洋站起来，有丝不耐，“大庭广众之下别拉拉扯扯的，有什么事私下说。”
女孩子冷笑，“你还会觉得丢脸？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那你脚踏两船的时候怎么就不想着要点脸，我告诉你乔洋就是一个渣男！”说完这句话后她就高高扬起了手掌，乔洋虽然没正眼看她，但他倒也没躲。
意外的是，乔洋没听到巴掌落在他脸上的清脆声音。因为它还没落下来就被另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
围观的群众沸腾起来，站在乔洋身边的秦暮雪微微向上翘的嘴角透出丝冷笑，然后把抓住面前女生的手狠狠甩了回去。今天她穿的是平底运动鞋，站在穿着高跟鞋的漂亮女生面前似乎矮了一点，但她强大的气场无形中就给了他人压迫感。
看着面前这个长相气质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女生，高个子女生讥笑道，“哟，乔洋该不会背着我们还找了另一个你吧。真是可怜，这时候的你还要护着他......”
秦暮雪扫了她一眼全身，毫不客气地吐出一句，“乔洋怎么会看上你这种泼妇，而且你是我见过所有他历任女朋友中穿衣品味最俗的一位，怎么，你家是暴发户吗？”
“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高个子女生恼羞成怒了，哪个有钱人愿意被别人说成是没品位的暴发户？，“看来有人是活得不耐烦了，哪个系的你？”
“11级国际金融系2班秦暮雪，想要找我讨回你在这里丢的脸面的话，你最好先查一下我是谁，不然，有人可能在这个学校就待不下去了，”暮雪盯着面前女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高个子女生先前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她明显有点被秦暮雪咄咄逼人的气势摄住了，犹豫了一会儿后，她恨恨地瞪了一样站在旁边像局外人一般看好戏的乔洋后，终于离开了。主角都走了，球场上的人也稀稀拉拉地散了，看着暮雪像当没事人一样转身离开，乔洋追上她的脚步。
“暮雪，我不知道原来你也在这个学校，”他现在读大三了，暮雪读大二，那两个人同校都已经两年了，他却毫不知情。
“知不知道又怎样，”暮雪朝前走，没看一眼他。
“那看来你也不知道我在这个学校。”
“我知道。”
“哦......”乔洋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荡开一点点小喜悦，“你加入了校内的拉拉队？”她刚才一出现他就看到了她身上的拉拉队表演服装，还有额头上汗水微微打湿的碎发，估计她就在篮球赛开始前上场的啦啦操里面，他怎么就没注意到她呢？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参加这样的活动.....”
“是不喜欢，但前任拉拉队长太讨人嫌了，是我同班同学，看不顺眼，就把她挤下去了，这时候还不知道躲哪个角落里骂我呢，”想起这个，暮雪突然觉得心情大好。
乔洋笑了，果然也是只有她在欺负别人后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一起吃个饭？”
“不了，我要回家了，司机在校门口等我。”暮雪拿出手机看了看，她还得去趟更衣室。
乔洋踌躇了一会，还是拦住了她的去路，暮雪抬头，眼神不解。
“刚才的事情，你就没有任何想问我的吗？”没想到还是他先问了出来。
暮雪摇摇头，“这是你的私生活，我无权过问。不过，站那被女生打......这可不是我朋友乔洋该有的作风！”
“就这些？”
“你想要听什么？”暮雪看向他，看到他眉眼有丝困惑，她想了想，接着说道，“不过，如果你并不在乎那些女生，那就别继续下去了，抱着玩玩的心态都几年了还是这副模样，这一点都不成熟。”
“所以像笃于时这种一辈子就准备谈一次恋爱的男人叫成熟？”乔洋语气随意，看着走廊的尽头，神情中有丝淡漠。
“你这人真是奇怪，我在说着你为什么又要突然扯到于时身上，”暮雪有点生气，“我说完了，你满不满意？”
“说得挺好，至少我听到我想听的了。”
“那就好，我要走了，有空再见。”
自从在球场撞见一次后，两人在学校见面的次数不知不觉中也多了起来。暮雪平常很少参加什么校内活动，一个人也是独来独往，乔洋几次约她出来玩她都没有拒绝。在她心里，乔洋可能就算她为数不多的几位朋友之一，可乔洋，却不那么以为。但直到他毕业了离开了这个学校，他也没有明确向她表示点什么。反正都已经那么多年了，他不想操之过急，更不想吓走她......
事情突然就发生了转机，或许，该不该称之为转机？但是，无论正确与否，乔洋都不会后悔自己那个夜晚做的决定。
毕业后乔洋就在父亲的公司里上班，再过几年，他就要正式接管公司了。他一扫往日的放纵不羁的形象，倒是认认真真地帮着处理公司的事务，让乔父乔母甚为欣慰。
再后来，暮雪毕业了，她自然也在A市，A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人却很少有见面的机会，知道乔洋工作很忙，她并不会去主动打扰他，联系也就慢慢少了。
近几年来，乔洋都没有关于于时的什么消息，他跟他自读大学以来就不怎么联络了。其实他也明白，这是自己心底有意无意为之，因为一个人。
一个周六晚上，乔洋代替父亲出席了一个重要的场合，还签下了一份大合同，等到一切顺利结束后，他还没打算那么早回乔家，就开着车在市内兜风，一个人心情甚好。开车经过过去常常去的一间酒吧时，他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去。
乔洋进去后，一眼就看到了安静坐在吧台上的她。
“一杯纯白轩尼诗，”乔洋也坐了下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暮雪偏过头，看着他没说话。
“你点了什么喝的？”乔洋笑意盈盈。
“百利甜酒加苏打水。”
“听说喝这款酒的女人，其形象要么特别堕落，要么就特别美丽。”
“那你觉得我是前者还是后者？”
“后者。”
“看来你平常就是用这招来哄女人开心的，”暮雪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神色间又露出往日乔洋熟悉的感觉。
“那也得要碰到喝这酒的女人才行，这款酒平常很少有人点，”乔洋语气里有丝戏谑。
“以前我让你们带我来酒吧，于时他总不答应，现在我自己一个人常常过来，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暮雪的脸在酒吧扑朔迷离的灯光下仍然带着迷人的色彩。
“他是不是要结婚了？”
暮雪微怔，看着眼前透明的酒杯，她却突然就笑了，“是吧，我已经好久没跟他联系了。”
“我还以为你今晚借酒消愁的原因又是他呢。”
“我秦暮雪才不会做这样的事，”她看了一眼乔洋杯中的酒，“你这酒好喝吗？”
乔洋把杯递过来，用眼神示意她尝一下。暮雪难得没有拒绝，直接饮了一口，“比我的好喝多了。”
轩尼诗度数虽然比较温和，但也抵不过暮雪接连着的一杯又一杯，乔洋想要阻止她但结果无济于事，最后，她彻底醉倒了。
乔洋原本想送她回家，但看她酩酊大醉的样子，这么晚送她回秦家的话又怕她爸妈责怪。想到市中心还有一套房子，他决定送她过去后自己再回家，但临走之前他还是打电话给暮雪的妈妈说了一下，只是说她跟他呆在一起，并没有说她喝醉了。因为乔洋也不是什么陌生人，暮雪妈妈很放心。
暮雪已经醉到连路都站不稳了，整个人踉跄着往前倒，乔洋下车后就一路背着她。
这套房子他并不常住，偶尔想一个人静静呆着的时候就过来这边。屋内很整齐，因为会有钟点工阿姨定时过来打扫。回到房间，他轻轻把暮雪放下来，有房间柔柔的光洒在她脸上，衬得她皮肤微微透明，乔洋鬼使神差般地就吻了上去，她的唇有冰凉凉的触感，他的唇都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暮雪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乔洋立刻站起来，心里像打鼓一样，这下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话自己了，都多大人了还像个愣头青一样......
但其实暮雪并没有清醒过来，她眼神中带着茫然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的乔洋，坐起来搂住了他的腰。乔洋站着没动，因为他清晰地听到了她嘴里不停嘟囔的名字，“于时......”
“于时，你为什么连一次机会都没肯给我？那么多年来，我才是那个一直在你身边的人......”暮雪口齿不清地说着，乔洋却冷冷开口，“我是乔洋，不是笃于时。”
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暮雪声音低低的，“因为一个夏语冰，你恨了我三年......”
“放心，没有夏语冰笃于时也不会喜欢上你。”
“为什么？”暮雪抬起头时，乔洋才发现她已经满脸都是泪。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柔弱的一面，乔洋心有点不忍，但他还是要把它说出来，“如果一个女人陪在男人身边二十年都不足以让他喜欢上她的话，那么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暮雪也不知道有没听进去，她用力地笑起来，笑得落寞，眸中还闪着泪光。看着眼前的女孩，敏感而脆弱，所有的心事都藏在美丽的眼睛里，乔洋回想起了当初看到她的第一眼，心动，有异样的情愫从心底悄然涌起，感情像海潮刚刚退去的沙滩，柔软而湿润，他忍不住了。
吻上了她的眼睛，她的脸颊，她的嘴唇，吻上她泪水所及之处，乔洋内心深处有她在的地方，一片柔软。暮雪没有推开他，她无力地依偎在他怀里，眼睛微闭，呼吸之间仍有轻微啜泣声。
迷离的夜晚，两个身心疲惫的单身男女，相拥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他进去那一刻，意识并不很清晰的暮雪眉头微蹙，乔洋就在她耳边仿佛呢喃耳语，“秦暮雪，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了......”
后来没有预料到的是，暮雪意外怀孕了。而怀孕的事不知怎么就被她家人发现了，知道孩子是乔洋的之后，两家人其实还挺高兴，以为两个孩子在瞒着大家偷偷恋爱已久。乔家和秦家彼此也算相识多年，就立即把婚事定了下来，不容两人反对。
从小到大，暮雪都没有忤逆过家人的意思，这一次，自然也没有反抗。看上去表面虽然冷冷的，但她还是向乔洋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她觉得，那天晚上两人都喝醉了，这件事情本不应该让他来承担这个责任，如今却也要把他卷进来......
乔洋当时听完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真实情况是什么。那天晚上暮雪喝得大醉，他没醉。这样看来，他的行为未免有点乘人之危，但乔洋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相反，对于那个晚上发生的事，他从来就没有一丝后悔过。因为它是一个契机，把他跟她在未来的日子里，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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