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山腰上的苏家连着隔壁唐秀娥家,占据着这一块儿平地。抛去两家的院子,倒也还有不少空地,但若是再来上一户,就够呛的了。
推门望去,层层的山倒也不是很高,看得见远处碧空一线。往后面山坡旁的小路往下走,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山脚的打谷场。
稍大点的平地都被用来种地种菜,各家各户,围绕着打谷场分布,难以连成片儿,零星细碎。
苏辞原来只在山坡上瞧瞧,今天第一次到了一个人那么多的地方。
采光好,四通八达,各种大路小路的口儿都朝着这边开。哪怕是还没有到晒谷的季节,周遭往来的人也不少。
背着背篓,扛着锄头,寻常关系的见面,打声招呼,“上坡去?”。
“诶,东边山上的几块儿草该除了。”
遇上熟点的再聊上几句,“你家的豆子点了嘛?可得抓紧了,我看那塘里的鱼可劲冒头,说不定会下雨嘞。”
“点是点了,但是去年种留少了些,还差一排的。你哪儿有多的没,可以饶我点不?”
“我剩得恰,约莫着还有半排,晚上你自个儿过来拿。顺道再去唐老四家问问去,他那里应该也剩了点。”
“行!”
互相吆喝一声,挎着盆的老婆子小妇人都出来了,结对儿去河边洗衣服。年轻妇人总归还是有活力些,你扯一下我,我打一下你,时不时凑在耳边说上几句悄悄话,嗔笑怒骂。
有被欺负的小孩儿坐在地上耍赖皮,周遭一群小伙伴围着羞羞脸。
“哦哦哦,大家快看啊,这个小赖皮哭了!”
“哦~癞皮狗!”
“狗蛋是个癞皮狗!”
“咱们不和她玩儿!”
有自诩成熟的小孩子是不会参与这种活动的,揪上一大把花花草草,再配上抠来的泥巴,安安静静的用树枝绊抄今天的“饭菜”。
乡野风光,人间烟火。来这个地方那么多天的苏辞,脚下踩着厚实的土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找到了真实。
有人瞧见了站在一旁的苏辞,打招呼,“是馨然她女儿吗?”
“诶,我是!”苏辞转向问话的人,笑着回答。
她在二人上次的争吵中,已经得知了苏辞母亲的名字。
“哟,上次搁老远看到一眼儿,就是个水灵灵的姑娘。今天仔细一瞧,长得是真称头!”
唐家的老房子离的偏些,旁边又住着唐秀娥。村里的人出于某些原因,就不爱往那边去。
问话的人,稀奇的打量。这在城里长大的人就是不一样,娃儿都那么大看着还那么年轻,别说是村里的小媳妇儿了,大姑娘都没那么嫩的!
苏辞被这直白的夸奖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微笑。
其实她和原主相貌上也是有个七八分相似的,就是没有那么原主皮肤那么好,细腻白皙。也没有这一头及腰的乌发,咳,还有前移一厘米的发际线。
土里刨食儿的人家,每天该干的事情不能停。大多只是好奇的瞟上两眼,打个照面。站着看会儿热闹,又扛着自己的锄头干活去了。
和唐馨然一家有些关系的,手头没啥事儿的,都凑热闹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着。
“怎么不见你男人一起下来?”
“你怎的一个人回来了,你爹娘呢?好久没看瞧见你娘了,这嫁出去是不一样啊。”
有人阴阳怪气儿的接话,“那镇上的日子肯肯定舒服啊,谁还愿意回这穷旮瘩。”
“就你话多!”旁边的人拐了一下她,皱着眉头打眼色,低声说道:“说这些干啥。”
“切。”被撞的人扒拉扒拉自己的袖子,翻了个白眼,嘟嘟囔囔的,“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有啥不能说的。”
苏辞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悄悄留了意,若有所思。
真的很奇怪,从唐秀娥再到唐春苗,再到唐家湾其它人。大家对“唐馨然”这个人的反应都好奇怪。
旁边的人看她不再乱说话,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对着苏辞友好一笑。
苏辞也只好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继续半答半糊弄的回答大家提的问题。
等其它人路过的时候,看见这里围着那么一大堆,又好奇的涌了上来,苏辞一下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没出多久,消息就从村里传开了。嫁到外头去的唐馨然,家里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现在女儿一家都回了唐家湾,问她什么也不说,只说要在老屋常住了。
新鲜拱出地面的杂草才冒尖尖,下面的根却交错复杂,使劲抢夺地肥。唐春苗正在自家的辣椒秧苗地里,一锄头下去,把根上的泥巴甩干净,把野草往田坎上一扔。
听见端着衣服盆过路的人闲谈,顿住了身子。直起腰来,胡乱把手上的泥巴蹭掉,朝着打谷场的地方去了。
“诶,你说。”目送着唐春苗离开的二人,转个话题又说起唐春苗来,“她对唐馨然一家,到底是个啥想法?”
“我想着该是恨的吧?”看热闹不嫌事大,撇着嘴揣度道。
旁边的人,倒是有不一样的看法,“我瞧着不像。”
苏辞回来晕倒的时候,唐春苗那表现可不像是有恨的模样。
“这都不恨?你说二人那时候多好的关系啊,那唐馨然和她哥的娃娃亲,说悔就悔,转头就嫁到镇上去过好日子。而且,唐老四要不是想去找她,能摔死?”
“这一家子才惨哦,说好的媳妇儿没了,儿子也搭进去了。”
旁观者总是事不关己的揣度着别人的悲伤,一面叹着可惜,一面又幸灾乐祸的看热闹,“要我说,春苗这气势汹汹的样子,一看就是去找麻烦的。”
“这和咱又有啥关系。”颠了颠手里的盆,那人不欲再多说,自顾自的走了。
得不到回应的妇人败了兴致,哼了一声,也不再多说。视线恰巧落在了自家地里,脸色一变,尖声怒骂,“死崽子,又偷偷摘我地里的油菜花儿!我今儿非给你屁股打开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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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唐春苗惜字如金,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不说话。隐在角落的手却悄悄的抠住了桌子,或许是用的力有点大,指甲盖上泛着白。
房子角落的架子上,养的小蚕悉悉索索的啃着桑叶。
苏辞有些拘谨的喊了一声,“春苗姨。”她刚刚还被围着不可脱身的时候,唐春苗突然出现,周围的人瞬间噤声。然后唐春苗也没说什么,拉着一张脸,让苏辞跟着她走。
一路上只埋头走路,也不说话。楞生生让苏辞心里生出一些忐忑来。
唐春苗冷淡的“嗯”了一声,总算是正眼瞧了苏辞,苏辞赶忙露出一个长辈专用乖巧讨好的表情来。
“找我来干什么?”
苏辞收敛起脸上的笑,“春苗姨,有些事,我想告诉你。”小声的开口,“我这次回来其实是……”
……
“这事和你没关系。”唐春苗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冷静的说着:“早年,秀娥她男人去了,儿子也没了。村里都说她是克夫克子,命里带煞气,平日里都绕着走。这傻子是信了这些胡话,觉得你爹娘是被她煞着了吧。”
“呵。”唐春苗发出嘲讽的嗤笑,“隔那么远都能克着?那这村里不就早该没有活人了吗?”
竟是这样吗?
这迷信还真是害人不浅。
新时代公务员苏辞在心理暗自叹息,这种“天煞孤星”的说法有什么值得信的?要不说这扫盲工作的重要性了,哪怕是在现代,这种说法都屡见不鲜。
不过为什么唐春苗像没有听见唐馨然夫妻俩去世的消息,直接说起了唐秀娥的事情?
难道她和原主她娘没什么关系,不熟,所以听见了也没什么好在乎的?苏辞小心观察着唐春苗的神情。
也没看出个啥,就好像挺看不惯自己的。苏辞唯唯诺诺的站在面前,不敢说话。
唐春苗板着一张脸的时候,真的让她想起了自己拿着三十分的英语卷子回家的时候,自家亲妈的表情。
唐春苗看苏辞还立在自己面前,不耐烦的说道:“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你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指着我会安慰你不成?”
“啊?”莫名其妙被刺了一句的苏辞有些呆滞。
“还等着当大小姐日子呢?”唐春苗表情有些严肃,厉声说道:“既然要在这里住下来,就自己学会过日子。还好你这大小姐还会自己煮饭,饿不死人。但你看看你找的那个男人,能有啥用?”
“说起来就是气。”唐春苗摆摆手,“行了,你走吧。少站在这里胀我眼,外面桌子上的春芽儿带回去。”
“啊,哦哦。”苏辞迷迷瞪瞪的,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听从指挥的带上外面的春芽就走了。
都走出院门了,苏辞望着手里的春芽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想不出来。
反正,反正该交代的事情都说清楚了,疑惑的问题也知道了,苏辞摇了摇脑袋,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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