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针尖对麦芒

　　“神……神马？”顾念脱口而出，“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啊！”

　　想着才相熟的贴身丫鬟被无情地换掉，顾念只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苒儿看起来还不错，至少对她应该是真心的，如果换做了其他人，顾念不知道是否会遇上什么奇葩。

　　“放肆！”陆辅源甩了甩宽大的衣袖，顿时又严肃了不少，“我看就是苒儿这个丫头没看好你，自己也是个喜欢闹事的性子，还不把你往那条路上带了？你是我陆家的大小姐，怎么可以这样？说出去还不是会说我这个当爹的家教不严？更何况你也已经到了年纪了，我答应过你娘一定要给你找一门好亲事，这门当户对的家族说什么也不是你能够胡闹的。从现在开始你就好好收收心，别再让我心烦了。”

　　陆辅源似乎是下达了命令，多年的军营生活让他的言语中自然地多了许多不可抗拒的意思。顾念扁了扁嘴，苒儿是最了解陆祈星的，她必须让苒儿待在身边，她决定赌一把，如果苒儿说的那个动听的故事不假，那么她有把握，这个“爹爹”一定会妥协，至少能让她几分。

　　顾念故意转过身向门的方向走去，一边用手用力地揉着眼睛，直让眼睛有些生疼，口中轻声念叨着，“幸亏娘走得早，不然只怕活着也是生够了闷气郁郁而终罢了。至少她的心里头是满足的。”

　　“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顾念的话哪里能够逃过陆辅源，而顾念也正是要说给陆辅源听的，虽然说得轻，可也笃信凭他的耳朵是一定听得清的。陆辅源闻言心中一火，为人儿女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这话分明是在为娘亲早亡而开心。想不到他疼爱多年的女儿竟然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更让他恼火的是这个女儿可是妻子用生命换来的，这一切都好像变得格外不值得。

　　空气中自然凝结上了一层浓重的压力，即便是顾念一样能够感受到。她就是要激怒陆辅源，她就是要让陆辅源深陷在对亡妻的愧疚中，说起来有些残忍，可这是顾念唯一能够想到的安身立命之法宝。这既是一种对策，更是一种试探。她什么都不懂，指不定就会犯下各种错误，如果陆辅源足够溺爱她，这份愧疚和爱足够强大的话，她几乎是可以有恃无恐的。顾念同感感到紧张，她慢慢转身重新面对陆辅源。

　　顾念打眼到陆辅源的双手已经握成拳头，脸上青筋暴起，眼睛已经变得有些凶残了，顾念有些莫名地害怕，毕竟陆辅源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才见面的陌生人。顾念不断告诉自己放下心来，那是陆祈星的亲爹，这个皮囊是最好的掩护。

　　顾念已经揉红了眼睛，看起来倒是很真实，“娘如果活到今天，只怕也要被你气死了！”

　　只觉得一股风刮来，顾念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发觉陆辅源已经一手掐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高高举过头顶，看这势头似乎就要打下来了。

　　“你打啊，你打啊……”顾念盯着陆辅源已经泛红了的眼睛高声叫起来，一脸倔强的样子倒是出自真心了，一时间各种感受混杂而来，在头脑中混沌，她好像当真入戏了，“爹爹霸道蛮横，做事情只管自己喜好，却不管别人如何。换了苒儿对爹爹来说是没什么，可这无异于让六儿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了。倘若爹爹因为不喜欢就要让娘断了和相熟之人的联系，娘可不是会被爹爹气死！”

　　眼前这表情好似见过，陆祈星的样子和她的娘真的很像，这些年慢慢长大，也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了起来，甚至连声音都变得相似。陆辅源看着她就好像看着深爱的妻子复活了一般，他知道陆祈星就是爱妻生命的延续，是他应该一辈子守候的人。她固执，陆祈星也固执，她们的性格都是那样相似让陆辅源心中的软肋越发明显了。他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他曾让她打掉孩子，她也是像这样看着他，红着眼睛，却是一副不愿服输的样子，有倔强有任性有固执。这种种都是愧疚，陆辅源唯有败下阵来。

　　殊不知，顾念心里也是一阵乱跳，她不清楚陆辅源的性格，更不清楚这样做究竟对不对，不过她早已经设定好了路线，如果这一巴掌当真打了下来，这个家也就没有了她留恋之处。爹不疼娘不爱的，留在这儿只会让自己更陷入险地，让若陆辅源收手了，终究还是疼爱她多一些，顾念倒是还可以留些时候，毕竟对她而言这可能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看着陆辅源慢慢放下的手，还能够看到微微的有些颤抖，顾念知道她赌赢了。

　　陆辅源长叹了一口气，心里已满是无奈，“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你就不会好好说话吗！”

　　陆辅源挽回了些面子，虽然用极不友好的语气说着重话，可手已松开，态度也已经有了变化。顾念当然知道见好就收，陆辅源这样的大将军总也要顾及面子的，忙又变回了一副小女儿的状态，撒娇道：“爹爹是知道六儿的，只有苒儿才最合六儿心意了。如果就这么换了，六儿以后的生活恐怕真的不敢想。像这香炉盖子，跌破了一个虽然可以换上，可始终就不是原本的味道了，什么都是原配的好，爹爹一定能懂六儿的，是不是？”

　　顾念随手玩弄着眼前桌子上的香炉，香炉里的香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也注意到了香炉似乎很陈旧，却被保护地很好，只是香炉盖子却有一个明显的裂痕。这家里头东西样样精致，不知这香炉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竟会让陆辅源这样留恋。虽说已是残败了的却摆在最明显的位置，自然是陆辅源的心爱之物了。

　　陆辅源似有所动，走近香炉用了许久，心里头波澜又起。他只道是六儿故意提起的，这个香炉可是她那个心灵手巧的娘做的，上头的花样还是她亲自绘上去的，点点滴滴都是回忆，这一切陆祈星应该是知道的。若是其他人破碎这香炉陆辅源难免要大发雷霆，可偏生是这个该讨债鬼，那年六儿才五岁，他又能这个小丫头置什么气呢！转眼她都已经十六了，想着自己也已经斑白了头发，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陆辅源想着想着竟然有些出神，脸上露出了久违了的笑容，这样平淡的属于寻常人的笑容。顾念看得有些动容，这个父亲身上的担子注定还是比别人重许多，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份或许是因为他的故事。

　　“爹，爹？”顾念还是忍不住轻轻推了推陆辅源，笑道，“大将军也有走神的时候？”

　　“啊，哈哈！”陆辅源用宽大的衣袖揉了揉眼睛，被顾念搅得有些发酸，“好吧，就让苒儿继续在你身边吧，你若不开心，爹爹又怎么能够放心呢！”

　　“耶！太好了，谢谢爹！就知道你最疼我了。”顾念心里头很是高兴，在这个世界苒儿是她第一个认识的人，也算得上家人了，更难得的是她就是这样信任她。

　　“不过，别高兴太早！”看着女儿高兴，陆辅源心里头还是很满足的，“我们可要约法三章。第一，苒儿可以留下，但是我必须让你姨娘选一个人跟着你，提点你，不然我不放心。第二，如果你再弄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来，苒儿就必须要走，谁求情都没用。这第三嘛……”

　　“好了好了，爹爹就不要第三第四的了，这两点六儿记住了！爹爹是六儿的好爹爹，爹爹一定辛苦了，一定很累，六儿就不打扰爹爹休息了，六儿会和姨娘商量好的，就不劳烦爹爹休息了。爹爹一定要好好休息啦，不然六儿该心疼了！”顾念还不等陆辅源说什么，就窜出了房间。

　　顾念高兴地跳着步子，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充满了阳光的。

　　“小姐，什么事那么高兴啊！”门口候着的苒儿看到顾念这个样子却是一头雾水，她完全就不知情，更不知道自己险些就被扫地出门了。

　　顾念简单地和苒儿讲了一番，看着苒儿丰富多变的神情，心里头美滋滋的，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小姐，可将军让绣夫人给你选人，你敢用吗？”苒儿一脸担心，“不是苒儿背地里说坏话，绣夫人选的人，苒儿真的觉得担心呢！”

　　顾念转过身去倒退着对着走在她背后的苒儿笑道：“是啊，我也不敢用，可是爹爹说了的话我也不好说什么，他能有这样的让步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我可不会随便让绣夫人欺负的，你就放心好了！再说了，绣夫人算什么，爹爹最疼的还是我，就算她安排再多的人到我身边，我又岂会害怕？她不过是会装腔作势罢了，如果当真比起本事来，我也是不会怕的！”

　　顾念倒退着走，口中大放阙词，毕竟她相信自己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是说什么也不会败给这个从小接受三从四德长大的女人的，只是她太过掉以轻心了。

　　苒儿突然停下了脚步，不停冲着顾念挤眉弄眼，表情好是奇怪。顾念只觉得有些奇怪，倒也没有深想，还道是苒儿故意扮鬼脸要让她开心开心，“哈哈，苒儿你干什么啊！是学绣夫人那副尊容吗？不过看起来还真的挺有趣的，倒也有个几分相……”

　　后背一软，顾念只觉得撞上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温温的还有温度。看着苒儿牙齿已经紧紧要在了嘴唇上，一脸倒了霉的表情，顾念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小心地转过头去，“呵呵，姨娘，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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