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帘半卷（六）
我走到书房外，被他们拦了下来，只好在外头等，天空一阵狂风，我裹在外袍下瑟瑟发抖，眼眶发红，脸也被冻的通红，忍不住咳了起来，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雪，雪越下越大，白茫茫一片。
“娘娘，外头冷，殿下请你回去。”
“我不回去，你告诉他，我有事要问他。”我望着张剑，如此坚定。
张剑觉得有些难办。
“问什么？”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雪拍打着我的脸颊，我甚至睁不开眼。
“我要见阿韵。”开门见山。
他未答，只一双冷眸瞧着我，叫人不禁打起寒颤。
心里的不安渐渐放大，我上前，距离一下子拉近，雪穿梭在我们之间，带着风雨。
“她怎么了？”我颤抖着，望着他的眼里尽是不加掩饰的悲凉。
他不耐的皱了皱眉，手放在后腰，狭长的凤眸微眯，“我不是说了，一个婢女而已。”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恍然觉得，我从未认识他。
漫天风雪中，我嘲讽地笑了笑，
“赵孤鸿。”
一如从前。
他动了动步子，想向前，我却后退一步。
雪纵横在我们之间，丝毫没有想停下来的趋势。
我看着他，攥紧衣摆，语气冷意迸裂，“我问你，她人呢！”
他想说什么，却还是开口，抬眼望向虚空，“死了。”
我不可抑制的情绪，不敢相信的事实叫我每分每秒活在煎熬之中。
我好像什么都要没有了。
怒气与失望凝聚。
“啪——”
清脆的声音落在赵呈裕的脸上，周围的侍卫宫女急忙哗啦啦跪了一地。
雪夹着雨，越来越大。
“是你说的！你会让程鹏死的！！！”
我指着他，歇斯底里，
“是你说的！让我再等等！”
可我等到了什么？
他没说话，脸也不曾偏一下，只是低头看着我，眼里有看不清的情绪。
“赵呈裕……你有什么对我是真的？”泪滑下脸颊，揉着冰凉的雪，叫人发寒。
“你对我说的话，全都是假的……”我不可自抑，带着孤注一掷的哽咽。
挤压已久的委屈和苦楚一下子迸发，我红着眼睛，一字一句质问他：
“你冷落我，欺压我，侮辱我不过是想要我向你低头吧？”
“你凭什么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自以为是的给别人的命下定论？”
“你就算真的恨我，厌我，杀了我就是了，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你这般刚愎自用，薄情寡义的人，就算坐上皇位，也不会有好下场！”
“赵呈裕，你让我觉得我这么多年等待一点都不值得……”
“赵呈裕……是你杀了孤鸿对不对？”
“够了！！！”
他猛地抬起手，清脆的声音响在朔朔的北风里，我措不及防，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力道之大，我整个人摔在雪地里，雪灌入我的衣领，落在我的颈窝，如冰刃切割我的脸颊，冷……好冷……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孤鸿……你不是他……对不对
孤鸿又怎么舍得掌掴杳杳。
我心如刀割，低低地笑起来，他似有些愣怔，一只手停在半空中，又放回背后，一双眼甚无波澜地睨着我。
到真是有绝情帝王的样子。
我再没力气爬起来，直到阿烟走来扶起我，全身都是霜雪，眼睫上落满了白色的雪，我知道我一定很狼狈。
我缓缓走近他，风吹起我们的长发，交缠在一起，鼻尖几乎对上鼻尖，远远看去就像一对璧人，可我知道，我早已千疮百孔。
我抬起手，笑得凄凉，缓缓抚上他的脸，雪落在他让人陌生的眉间。
“我其实不在乎要等多久，只要我们还能在一起，只要我还能在你身边……可是阿裕，你早就不是那个我要等的孤鸿了。”
孤鸿会在我给他做红豆饼时，笑着说，枝枝做的谁也比不上。
孤鸿会喜欢我给他做的衣裳，他不会嫌弃的，就算领口缝窄了，他也会穿上，然后说，枝枝的手巧，是我长的不巧。
孤鸿会在夏日带我泛舟，游山玩水，给我买最喜欢的糖葫芦，凤眸弯起，勾起我的手，逛完所有的街市。
孤鸿会给我梳许多样式的发髻，画眉也是，他总在白纸上练习，画出来的眉毛最好看。
孤鸿啊，他会在下雪的时候给我添上斗篷，他还会给我搭雪人，然后微笑着指着它们对我说，这是杳杳，这是我，这是我们的孩子。
孤鸿会一直在我身边，他说，就算世人嗤笑他们，他们也要好好在一起，就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看着他。
原来我的孤鸿早就死了。
死在那个入宫之前的雨夜。
他不是孤鸿，他会是大晏的太子、是主宰一切的皇帝！
我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颤抖着对他说，“就当我从未认识过你罢……”
赵呈裕，赵孤鸿。
也从来没有爱过你。
我认命般放下手。
雪小了，我看到他站在那里，没有一丝动摇。
我含泪笑着，缓缓后退，头也不回地出了殿。
再见了，孤鸿。
全身再无气力，我直直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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